一晃就到了立春。
早上，小小一出屋，不见春意盎然，眼前倒是一片银装素裹。
“昨晚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魔都，每年立春前后都会下雪，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瑾怀走进后院，远远地就开口说道。
“嗯！”小小望着眼前的雪景，声音难掩欢喜，“我想出去走走，你先去用早餐吧！”
瑾怀笑了笑：“那我陪你吧，其实我也想出去走走！”
“好。”
小小走在前头，瑾怀在后面跟着，两人一路无话，四周一片空旷，只有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噔声。
行至桃林深处，小小突然顿住了脚步，脑海中闪过儿时的一些画面。
小小弯弯嘴角，蹲下身，用手捧起雪球，站起来，狡黠一笑，把雪球砸向瑾怀。
瑾怀没有躲，任由雪球撞在自己身上炸开，然后，他也捧起一个雪球，朝着小小抛去。
就这样，两人打起了雪仗，你追我赶，嬉笑打闹，完全像两个孩子。
瑾怀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女孩，频频出神，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肆意，好像所有的心事都被她抛却。
小小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向山坡下滚去，然而，倒下去的那一瞬，有人抱住她一起朝下滚去。
淡淡的桃花清香，伴随着男性特有的气息，一同袭向小小。
小小被人抱着滚了几圈，转得脑子发蒙，直到停了下来，她仍没回过神，直愣愣傻兮兮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瑾怀眸光闪闪，眼睛里面似乎有火苗窜动，但随即稍纵即逝，接着他伸出手，把小小散开的头发拢了拢。
修长手指拂过小小的发丝，温热气息喷薄在小小的面颊。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小小身体绷得紧紧的，心脏砰砰直跳，此刻，就连呼吸的节奏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掌握。
小小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
他的眼眸中尽是温柔缱绻，温柔得像是一汪潭水，仿佛要把倒映在里面的那个小小人儿淹没。
小小咽了咽口水，终于迟钝地发现她还压着瑾怀，这个发现让小小更加慌乱起来。
她连忙跳起身，低头尴尬地一个劲拍打着衣服上的雪花，不敢去看瑾怀的眼睛。
“你没事吧？”耳侧传来瑾怀关切的声音。
“没……没事。”小小依旧不敢抬头，摇着头说，声音中带了几分羞涩。
“我送你回去吧！”瑾怀伸出手扶住小小。
小小应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刚才心底冒出的那种奇奇妙妙、古古怪怪的感觉，在瑾怀触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可这种奇怪感觉到底是什么，小小又说不上。
冰雪消融后，隔了一段时间，大地的颜色慢慢地丰富了起来，先是明快的黄色，紧接着是浪漫的粉色……还有艳丽的牡丹红……
岁月静好，一切简简单单。
修炼之余，小小会和瑾怀聊聊天，不过多数是瑾怀滔滔不绝地说他成长道路中遇到的一些琐事，还有魔界的各种奇趣异闻等。
而小小则是一个忠实的听众，瑾怀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更多时候，瑾怀想要带她去逛一些首饰店，想给她买一些配饰等，不过小小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推说自己不太喜欢那些。
两手空空，怎敢入繁华。
她最多也就和谨怀时不时出去买点市井吃食和话本子，值不了几个魔石，小小也能坦然受之。
有了这些玩意，她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枯燥。
……
“看完了？”瑾怀的声音响起，“晚上我带你再去买几本。”
“嗯。”小小以书遮脸，平躺在竹制摇椅上摇呀摇。
“无聊？”瑾怀看小小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由问道。
小小拿过书，摇头又点头。
“一起去练剑。”瑾怀的眸光深深，“怎么样？”
小小仍旧摇头。
自从上次成功气走玉蓉后，小小练剑的热情就像被冷水浇透的火苗，迅速熄灭，她再也没摸过剑。
她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对那些打打杀杀、你争我夺、名震天下之类的雄心大志毫无兴趣。
哎，她就是个没出息的女人！
没出息呀，没出息！
小小神思漂游……
“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外面转转？”瑾怀锲而不舍，再接再厉。
小小仍然只是摇头。
“那你喜欢听琴吗？我抚给你听，权当解闷。”瑾怀的声音很柔和，如同此时拂过面颊的轻柔春风。
小小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狐疑地看向瑾怀，那眼神分明是质疑他——你会抚琴吗？
这几个月来，小小就没见过瑾怀弹过琴。
瑾怀把小小质疑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他也不多话，一挥手，石桌上，一把古琴凭空显现。
他调整好坐姿，双手轻轻扣动琴弦，低沉悠远、婉转动听的琴音从指尖流淌出来，开始飘荡在空中。
小小不是高雅之士，更不懂什么名士风流，这些世家子弟、名门千金所钟爱的琴棋书画等，她是样样不通。
可好不好听小小还是知道嘀，就像完全不懂烹饪的挑剔食客，并不影响他品评赏鉴美食。
小小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得出神，心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好似她的心也在跟着琴音起起伏伏，不由自主地，目光再次落到瑾怀脸上。
俊美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专注的表情，大抵，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吧！
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定是幸福之极……
几曲终了，小小忍不住问瑾怀：“这么好听，怎么以前从不见你弹过？”
瑾怀含笑解释：“抚琴需要心静，只有心无杂念，才能完全沉浸其中……”
“哦。”小小好像是听明白了，好像又没有听明白，“那意思以前你定不下心？”
瑾怀颔首，脑中浮现出第一次她的画面。
那时，她对他是非常排斥的，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变得客气有礼，但礼貌中又透出几分疏离、不冷不热的生分感。
像带着面具一样，让他看不透。
“那现在你的心定了下来？”小小的语气中带着质疑。
瑾怀没有出声，眸光一亮，粲然一笑。
小小心中有些乱……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好像没什么不同呀……
日子在一点一滴中流逝，转眼间，桃子已经熟了，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蜜桃味。
一颗颗饱满的果实挂在枝头，像一个个红了脸的少女，姿态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小小坐在桃树上，双手抱着个大大的蜜桃，一口接一口地啃着，接连吃了三个桃后，小小终于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魔界日照虽然极少，但此地的桃子却也甘甜多汁。小小拍了拍手，跳下树：“饱了！”
“你吃了三个，中午饭怕是没肚子吃饭喽！”瑾怀调侃道。
“怎么会！”小小噘了噘嘴，不认同他的说法，“等会吃饭时你瞅好，我可是一口都不会少吃的。”
“好好好，你能吃！”瑾怀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染上笑意。
两人边说边往小院走，脚下有个小石子，小小没注意到，把脚给崴了。
瑾怀忙蹲下身，准备查看，小小摆摆手：“不妨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瑾怀扶小小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无比自然地掏出帕子，抬起小小的脚，认认真真地替她擦去鞋上的灰尘。
小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滋味一时莫辨，这个男人总是这般温柔细心，善解人意。
“我来背你，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瑾怀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小小望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眸，小声说：“不用，反正离得不远，你扶着我，我单腿可以跳回去（小小说这里，自行脑补一番，觉得这个动作太粗鄙太不淑女啦，于是赶忙改口），干脆喊几个婢女抬……”
小小话未说完，就被瑾怀打断：“你也知道不远，所以，上来吧！”瑾怀说着就躬下了身，偏偏头示意小小爬他背上。
呃……
呃……
小小风中凌乱，这样好像不好吧，扭捏中，只觉眼前一暗，就被人打横抱起了。
这——
这——
心尖上似乎有羽毛划过，奇奇怪怪的情绪在胸臆间翻滚，小小紧绷着身子，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无处摆放，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唔！羞死了，小小咬了咬唇，干脆伸手揽住瑾怀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触碰到男性特有的温热肌肤，小小明显感觉到瑾怀的身子僵住，脚步一滞，停了那么一下下，但随即恢复如常。
小小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这里的某个地方好似在起起伏伏、荡荡漾漾，晃得她阵阵眩晕。
鼻尖萦绕着淡淡清香，小小更不知道呼吸该如何控制，憋了一会气，实在憋不住，长长地轻轻地换了口气。
一呼一吸间，小小感觉到瑾怀似乎也有点呼吸不畅。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真的好折磨人。
“放我下来吧！”小小的声音有些含糊，“我自己走。”
“再忍忍，快到了。”瑾怀的语气还算沉稳。
小小泪崩。
要忍啊！
真的要忍啊！
忍气吞声啊！谁懂呢？
还不如让她单腿跳回去呢……
晚上，小小本来心里面就乱七八糟的，躺在榻上，一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谁知半夜忽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这下更没办法入睡了。
狂风吹得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电闪雷鸣中，那些竹子犹如恶鬼一样舞动着狰狞的面目，令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小小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四处燃着的烛光似乎也变成了帮凶，变得异常可怖。
这个可怕的夜晚被无限拉长，仿佛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小小有些怕黑，尤其是被冰封在阴沉冰冷的幽冥之地两百年，她再也不想一个人面对黑暗。
因此，小小每晚睡觉是不熄灯的，她只需放下床幔，让刺眼的光线变得柔和，这样一来，她才会安心入睡。
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
半梦半醒中，小小隐隐约约听着好似有人在一直敲门，她懒洋洋地起了床，凭着直觉摸到门口。
“早啊，瑾哥哥。”小小打开门，迷迷糊糊地朝眼前的男人打着招呼，“我不想吃早饭，你自个去吧！”
瑾怀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头发松散、睡眼惺忪，一副恹恹的样子，别有一番朦胧的风情。
他愣愣地杵在门口，一时竟忘了应“好”，半晌才醒过神来。
小小还是神志不清的状态，她压根没注意到眼前之人的反常，说完话门也忘了关，便扭身径自进了里间。
瑾怀站在门口，顺手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余光瞥见屋里的灯光依旧亮着。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有些好奇道：“天已大亮，怎么又点灯？”
“怕黑啊，这灯晚上就没有熄过，昨晚狂风闪电的，吓死宝宝了！”小小离魂状态，随口这么一回，“我还得睡会。”
瑾怀完全僵住，瞳孔一缩，眼中划过痛惜，他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才抬腿离开。
等小小彻底睡醒，已经接近中午，她换了一身衣裳，打扮得简单清爽，但神态中难掩疲惫。
瑾怀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茶具，旁边的茶炉上还煨着翻滚的开水，小黑在一旁乖顺地卧着。
“先喝点茶提提神吧！”瑾怀端起茶杯，递给小小，“喝吧，不烫，温度正合适。”
小小心中感慨，真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宝宝是谁？”瑾怀突然一脸疑惑地问小小。
“呃——”小小迟钝地反应了几秒钟，猛然想起早上她好像是提到过这两字来着。
可小小总不能说宝宝是她自己吧，那听起来好像很傻哎！
小小脑子中念头转转，最后指着小黑说：“它！”
小黑用哀怨还带着点鄙视的眼睛盯着小小，无言地表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