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仇敌忾

    苏曈与裴信剑拔弩张地在院子里僵持,两人都不自觉回想起当时第一次从镜湖出来后,那个油伞巷。

    可是如今没有大妈围观,这样的沉默怕是要天长地久。

    “你原本可以置身事外。”苏曈忍不住先开口,她想不通自己和玄门的恩怨究竟与他何干。她喜欢这个漂亮磊落的男人,本无意伤害他。

    “你几个月来,处心积虑接近我,现在叫我置身之外?”

    裴信的手没有放下,苏曈靠着他的胸膛,听他说话有一种恍惚感。

    “我……我是为了……”

    “为了重生咒。”裴信不想等她编借口了,都太烂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遮掩了。没错,把符咒给我,你我两清。”

    她仰头看他,好看的人倒着看都是好看的,她想马上就要决裂了,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你差点捅死我。我这伤口现在还流血呢,这叫两清?”

    “我也没让你死了啊,你这伤口,我不过是想让你在家多休养几天而已……”

    说起这个,苏曈又不好意思看他了,垂下头用脑袋对着裴信。

    她为了顺利拿到重生咒,在裴信身上动了点手脚,所以裴信的伤口一直没能好。伤口在肺腑,这可是要命的,没想到人家伤也不养了,冒着生命危险车马奔波一多个月南下也要阻拦她。

    “陆墨雪说你死了。我原该将错就错,当我的未婚妻已死,可是你却用这个伤口反复提醒我。”裴信把手松开了,看着苏曈从他怀里滑下去,退开三米远。

    “你的未婚妻确实死了。”苏曈毫不在意地轻巧开口,从她看来,裴信对原来的苏曈并没有多少情谊。

    “……”,裴信想起他在那个山野见到的那幕,“蒋源风为什么杀她?”

    “你为什么当初不肯娶她?”

    “这是两码事。”

    “不,是一回事。都是因为你们不爱她。蒋源风不爱她,所以可以眼睛都不眨地下死手;你也不爱她,所以想也没想地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所有人都有不得不抛弃放弃她的理由,只有我,坚定地选择她。要是你对你的未婚妻还有半点恩义,应该谢谢我才对。”

    苏曈越说越来劲,又恢复了往昔神采飞扬的模样,是他死去的未婚妻不曾有过的模样。

    “她临死时,让我承诺了三件事。第一件,杀了蒋源风,第二件,扳倒陆家,第三件……”

    “第三件什么?”

    “我不告诉你。把重生咒给我,我再告诉你。”

    “……你在镜湖读取了我的记忆,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交给你。”

    没错,苏曈亲眼见证沈如之是怎么死在裴信怀里的。“这个沈如之,死了也要给我使绊子!”

    “军师说,这个符咒在手,你会乖一点,对吗?”裴信突然温柔地笑起来,让苏曈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如之的原话是:重生咒在手,假如灵魄现世,也要听你号令,否则立刻催动符咒,让它神魂俱灭。

    既然苏曈已死,就算顶着这身躯壳,她也不再是裴信曾经愧对的姑娘了,很多事情,也好办多了。裴信想明白这些,顿觉一身轻松。

    玄门的恩怨,他管不着,乐得坐山观虎。接下来,要解决的只有一件个人恩怨了。

    “从今天起,请苏庄主提我端水换药,做饭洗衣,直到我伤口愈合,才算两清。”

    “……”还要在这待三个月?苏曈想,早知道应该捅死他了。

    “另外,出门在外,离我十步之内。”裴信继续提出要求。

    “为什么!?”眼看裴信态度大变,苏曈后悔鬼迷心窍听了幽草这个傻子的话。她怎么能相信这个杀伐决断的将军会对异族心慈手软。

    裴信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不为什么,个人爱好”,他把茶杯放下,“该倒茶了,曈曈。”

    ……苏曈不情不愿地倒好茶:“等你好了,就把符咒给我吗?”

    裴信奇怪地看着她。他发现灵魄有时候很像苏曈,有一颗玲珑七窍心,深沉得能够看穿世事。有时候,却又天真得不现实,像不谙世事的小孩……脑袋直得可怕。

    “不会。”

    “……那我凭什么给你当牛做马?!”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照顾我是应该的。离自己的丈夫近点,离别的男人远点也是应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都说妖族重诺,一言记千年,原来只是骗小孩的传说吗?”

    裴信话里冒着酸,可苏曈光顾着生气,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说过,你的未婚妻死了!”

    “苏曈不是我的未婚妻。半年前,皇上替你我赐婚,那是你和我的婚事。”裴信把你字咬得很重,一边说一边用手示意她坐下。

    “因为你的不配合,婚期又过了,我很遗憾。”

    “我以为你是不愿意娶我的,不管是原来的苏曈还是现在你口中的妖族。”

    苏曈坐下来,生无可恋地把玩自己的镯子。

    “你不是在镜湖读取过我的记忆吗?为什么还需要以为?”

    “我……我有些地方没读懂。”

    “你没读懂的地方,叫爱。”

    裴信看着苏曈皱眉看她,光影在她脸上留下美丽的弧度。无论是苏曈还是灵魄,他们对这个词显然很陌生。

    “哈哈哈哈哈”,苏曈突然大笑,“我没空和你过家家,你这才是骗小孩的故事呢。你们人类总是这样,见色起意是爱,别有用心是爱,掌控是爱,舍弃也是爱……爱是伤害的借口,你想掌控我还是伤害我?”

    裴信听了也不生气,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打个赌吧。”

    “什么?”

    “赌我能护你周全。如果我输了,我把重生咒交给你。假如我赢了……”,他晃晃手中的茶杯,“从此以后,乖乖替我倒茶。”

    “你要帮我对付玄门?”

    ……得,这位祖宗听不懂太委婉的情话,裴信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对!”

    “可是为什么呢?”

    “朝里需要你回去,陆墨雪一家独大,不是什么好事。”

    苏曈好像更欣赏这个理由,开始考虑可行性。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站在皇上这边,或者说,皇上其实也想站在你这边。同仇敌忾,事情会好办很多,不是吗?”

    苏曈挑眉看他:“说得对。可是比起需要我,他好像更害怕我。”

    “所以,你需要有一个更好的理由回去,假如你不想第三个人知道重生咒的秘密。”

    “嗯……你说的……爱?”

    “很聪明嘛”,裴信笑得更灿烂了,“所以我希望,你尽快学会怎么做一个爱护夫君的将军夫人。皇上和陆墨雪,都不是好哄的人。”

    “我尽量。”苏曈又蔫了下去。

    客栈内,幽草正在保养自己的长剑,这把剑是蒋源风所赠,通身玄色,不像女子常用的兵器。

    红庄的传统,女人用重器,陆墨雪学的是大刀,幽草学的是玄色剑,反倒是二师哥柳飞云学的是飞镖。

    苏曈是最后一个进红庄的,但是却被他们叫做大师姐。她什么武功也不会,总是怯生生的,从没有练过武,整天捧着玉溪生的诗集,说起话来也像书里的人。

    大家一开始都不理解为什么庄主要求众弟子奴仆都得对她恭敬。直到那次,蒋源风带几个人去乱葬岗出任务,她们见识了苏曈在玄术上绝对压制性的灵力。

    幽草就是那时候被指派给苏曈当随侍的,才八岁的丫头跟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主子,保护她,也陪伴她成长。苏曈在红庄并不受师兄弟待见,在家与兄弟姐妹也不亲,只有一个幽草,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后来红庄出事,她一路寻到江南,找到了如今这个小姐,也依旧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她不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心里乱得狠,只能借擦剑的时间静静心。

    幽草刚把剑擦好,卯儿和江安邦进门了。

    “姑娘呢?”

    “被裴信带走了。”

    “什么?裴将军找到这儿来了?那他们,没打起来吧?”

    “……打起来了,还打输了,现在人留在裴将军那了”,小邦无奈地说。

    幽草提起剑就要出门。打架输了?唯独这个可不能忍。

    卯儿和江安邦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也对幽草的脾气有些了解了——这是只有苏曈能拔出鞘的利剑,其他人连交流起来都困难。难怪苏曈不让他们说……

    他们懒得费唇舌,无声地跟在后面。

    幽草一脚踢开那个院子的大门,却看到苏曈正安静地和裴信下着棋。

    “你已经撤了四回子了!”

    苏曈一拍桌,棋子抖了三抖。

    “我方才心口一疼,下错了。”

    裴信云淡风轻,又把棋子摆正,示意她继续。

    听到踢门声,两人都抬起头来。

    “幽草,小邦,你们来得正好。快上街替我买身嫁衣,明天我要和子任成亲了。”

    说完,对两人甜甜一笑。

    “啊?”两人异口同声,卯儿也歪头看她。

    裴信过来搂着苏曈的肩,看着江安邦说:“这里毕竟不是将军府,万事难免仓促,只在小院中请你们几个亲友和同族宗老作见证,拜完天地。等回了京城,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每一样都一一补回,绝不会委屈曈曈。”

    苏曈在旁边一个劲地微笑点头,完美展示了夫唱妇随。

    小邦不是苏曈,裴信对自己的敌意他看得十分清楚,他温和笑了笑,说道:“好,我替庄主准备。”

    两人一狐门都没进,又都麻利地准备东西去了。

    “继续吧。”裴信握着手里的白子,捏得哗哗作响。

    “没意思,不下了。”

    “也好,去做饭吧。”

    “……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就像我和你学棋一样。”

    裴信笑眯眯地将苏曈推进厨房,吩咐刘妈教她做个糕点。

    不到半刻功夫,厨房浓烟四起,下人四散惊逃。裴信放下执棋的手,叹道:“看来,我又下错了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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