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

    飞花令,以风为令。

    四公主苏纪宁瞪着瞿微微,撇着嘴道,“你不是爱吟诗吗……一会儿若是吟得不好,本公主绝饶不了你。”

    苏纪希率先起头,“风吹杨柳青!”

    邬起悦傲然一笑,拿起一枝箭,轻轻一掷,箭稳稳地落入壶口之中,身姿优美而利落。

    一连三支,尽入壶中。

    “漂亮!”苏纪希赞叹道,“邬姐姐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五公主苏纪若轻声道,“春风得意马蹄疾!”

    曲云梅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五公主,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第一支箭掷出去,落空。

    第二支箭掷出去,依然落空。

    曲云梅手抖得厉害,眼眶也红了。

    凌纾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终于,第三支箭晃晃悠悠地落入壶中。

    站在一旁的雅贵人眼冒星光,“好神奇!你跟她说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今日吹东南风,云梅姐她有点紧张,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轮到雅贵人和凌纾。

    吉雅小脸微皱,“我既不会作诗,也不会投壶!”

    凌纾想了想,“我来作诗,然后教你投壶。”

    “我不行的!”

    凌纾浅笑道,“既然你想要夜明珠,不行也要行啊!”

    被人看穿了心思,吉雅白皙的皮肤染上霞色,犹豫了一会儿笑道,“好!”

    “昨夜秋风入汉关!”

    凌纾站在吉雅身后,握着她的手,为她示范了一遍动作,“两脚扎地要稳,提上臂端平,像这样捏住箭……”

    一箭飞出,落在壶边。

    吉雅失望地看向凌纾,凌纾温柔地笑了笑,毫不介意的样子让吉雅又鼓起勇气。

    三箭皆空!

    凌纾看她一脸沮丧,柔声安慰道,“投壶是我们中原地区一种流传了几百年的游戏,很多人自小练习,也未必能投中!”

    吉雅破涕为笑,“我们南昀国也有流传很多年的游戏,有机会我教给你。”

    飞花令做了四轮,以苏纪希和邬起悦投中最多。

    眼见苏纪希得意的样子,苏纪宁心中恼怒,越发看瞿微微不顺眼,“换我做飞花令,你来投。”

    最终,瞿微微一箭未中,苏纪宁的脸似是结成了冰霜。

    高太后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突然很感慨地笑道,“年轻就是好啊!”

    苏纪希蹦蹦跳跳过来,“皇祖母!夜明珠!”

    “小六,这彩头是你要的,最后居然真得落到你的口袋里……”

    苏纪宁气得牙根直痒。

    凌纾低声问道,“雅贵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夜明珠?”

    “叫我吉雅吧!”吉雅嫣然一笑,“我本来想将夜明珠送给我的一个朋友,他的眼睛不太好,夜晚的烛火总是让他的眼睛发痛。”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天真的善意,让凌纾微微动容。

    她缓缓问道,“你的朋友是南昀国人,还是大周国的人?”

    “他是南昀国人。”

    凌纾沉默片刻,没有继续问下去。

    师傅曾说过,朋友之情,贵乎于诚。可是,身处于皇宫的诡谲之中,她到底是否能做到!

    “啊……”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引得众人齐齐望去。

    瞿微微擎着右手,手背虎口处一片泛红,露出几个水泡,显然是被热茶烫伤了。

    一个宫女倏地跪下,浑身发抖,“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真得不是故意的。”

    苏纪宁悠悠道,“她虽是我宫里的,本宫也绝不偏私,按宫规处置吧!”

    瞿微微又痛又气,却又无可奈何。明明是苏纪宁故意抬手撞了那宫女,才把茶泼在自己手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速传御医!”皇后吩咐道,“二位女官,带这个宫女回内刑司吧!”

    依照宫规,这个宫女要被笞杖五十,一条命可能就没了。

    凌纾望着在场诸人,兀自观赏着那一对儿夜明珠,无人在意这个宫女。

    在回内刑司的路上,凌纾一路无言。

    曲云梅见四下无人,小声告诉凌纾,“刚才我看到了!是四公主故意推了那个宫女……”

    凌纾脚下一滞,不可置信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小声些!”曲云梅猛地捂住她的嘴,“瞿微微自己都不敢说,我怎么敢说!就算你问这个宫女,她也不会说的。”

    凌纾走到宫女面前,径直问道,“是不是四公主推你的?”

    宫女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凌纾。

    凌纾又问了一遍。

    宫女才明白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是!是奴婢自己失手……”

    凌纾秀眉紧拧,“你不后悔?”

    宫女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凌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秀珠!”

    待走到内刑司门口,凌纾缓缓开口道,“一会儿,秀珠的五十笞杖,我来行刑。”

    曲云梅满脸错愕,“这是为何?掌刑女官负责量刑、监刑,何时要亲自动手!”

    “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没人知道。”凌纾眼神悠远,倒映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是冤枉的!”凌纾轻声道,“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命搭在这里。”

    这世间总有万千冤屈和不平!师傅侠义正直,一生救人无数,却沦为朝廷的通缉犯。无为静宗淡泊无争,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却依然遭遇江湖各派的联合剿杀。

    记得她入江湖的第一日,师傅说,江湖这个地方,处处都有不平,我辈学武便是要踏破这不平……

    行刑的司吏从凌纾手中接过一锭银子,满脸堆笑地离开了刑房。

    凌纾俯下身子,对秀珠道,“还是会很疼,你忍住!不能不见血!”

    一杖,两杖,三杖……三十杖……五十杖!

    秀珠的鬓发被汗水沾湿,下裙一片濡红。

    凌纾问道,“你还好吗?”

    秀珠微微睁开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女官!”

    以前经常听说有姐妹未笞完一半杖数便已昏死过去,她如今还能说话实在是万幸。

    她知道是凌纾救了她,看似打得又狠又重,实际杖杖都在皮肉上,没有到达筋骨。

    凌纾着人送她回去,一转身看到曲云梅身子一软,坐到地上。

    “呜呜……”

    “怎么了?”

    曲云梅抽抽搭搭地抹泪,“你下次莫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吓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凌纾梨涡轻绽,声音柔柔的,“好了!好了!我找人给你从宫外捎你最爱吃的八珍糕,可好?”

    …………

    窗外风移影动,一股肃杀之气袭来,银釭之上的烛火微晃,灯影幢幢。

    凌纾坐在房内,双目灼灼。

    “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啊?”曲云梅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问道。

    “我有些饿了!出去找些吃的,你先睡吧!”

    男子身着黑衣,长身而立,背如青松。

    “楚小将军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殿下请你东宫一叙!”

    “不去!”凌纾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放肆……”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凌纾冷冷道,“最好此生不见!”

    …………

    一夜好眠!

    晨起,凌纾推开房门,神色微变。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一袭青绿色长衫,如玉翠积石,静如温风。

    好一个金相玉质的好相貌!可惜败絮其中!

    “殿下究竟有何贵干?”

    苏叙长眉微压,双眸之下是隐隐的盛怒。

    “为何要进内刑司?”

    “哼……”凌纾冷笑,“若不是拜殿下的幽兰香草所赐,我如今已经入宫学做六公主的伴读。”

    “孤说过!”苏叙怒极,“你所有的行动都要提前告知于孤。”

    “可是下官觉得,还是靠自己来得更稳妥一些。”

    苏叙双眸渐暗,“你这么做,有可能坏孤的大计。”

    凌纾失笑,“殿下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奉刑女官,碍不了殿下的眼。”

    “那聂天德呢?”

    凌纾心中一凛。

    苏叙冷冷道,“孤还奇怪,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内府司的人!

    一查才发现,不过半月,聂天德从内府司无人识得的小内侍摇身一变,变成了炙手可热的聂公公。”

    苏叙眸中怒海滔天,一字一句道,“你居然宁可与一个阉人合作,也不肯与孤联手!”

    “殿下须知,他与你我二人一样。”凌纾朗声道,“魂转轮回,皆是受摆布的命道,你又高贵多少!”

    “孤最后问你一句,聂天德知不知道孤的身份?”

    “不知!”

    苏叙眼中聚起的杀意渐渐散去。

    “你们一个内府司,一个内刑司,整日往返于各宫之间,利益交错,关系错综复杂,孤会想个名义让你们入东宫,给孤老老实实地呆着。”

    “苏叙!”凌纾面覆冰霜,“我和聂天德都不会去东宫,因为我们都有各自要查的线索。”

    “哼……”苏叙冷笑一声,“你以为聂天德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一个月,他便搜刮出上千两银子,加上你给的几千两,昨日已在齐东街买了一处大宅。”

    凌纾一怔,“他娘不是病重?”

    苏叙蔑笑,笑她的天真,“宫中之人各怀鬼胎,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不劳殿下担心!”凌纾沉声道。

    苏叙眸色晦暗,“提醒你,若是聂天德知道了孤的身份,孤绝不会留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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