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午时,沿着皇宫中线而行,以大殿居多,烈日灼灼,暑气渐重。

    刘阐暗暗觑了一眼身后的凌纾,见她面色如常,无半分不适,不由地暗暗吃惊。

    他抹掉额上的汗,心中暗恼,他故意挑选曝晒之地行走,想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先受不住了!

    “刘总管!”

    刘阐回身一看,是苏叙和楚随,他急忙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苏叙淡淡道,“免了!刘总管这是去哪儿?”

    “皇后娘娘担心天气酷热,宫中杂草易燃,怕再像玉极宫一般走水,所以命老奴前往各宫查看。”

    苏叙状似无意地望向他身后,“贤母妃的明兴宫去了吗?”

    文德皇后死后,圣上将年仅八岁的太子苏叙放到贤妃的宫中照顾,所以贤妃也是宫中唯一一个能被苏叙称为母妃之人。

    刘阐恭顺回道,“正准备过去。”

    他见苏叙走的亦是通往明兴宫的路,猜测他是去看望贤妃,只好放慢脚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自顺宁殿向北,穿过几座假山和一道长廊,便是明兴宫所在,凌纾暗暗地将这段路记于心中。

    “秋衣的采买单你还没送完呢?”假山后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没呢!金总管病了好些时日了!”

    之前那人压低声音道,“恐怕这位子要换人!我偷偷告诉你,我刚才碰见庆禧宫的石总管奉颜贵妃之命来请圣上,那春风得意的劲儿,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难道是……”,

    内府司总管金百陆抱病多日,刘阐是知晓的,却没料到那个石运居然也敢跟他争。

    刘阐听得牙根发痒,吼道,“什么人?滚出来!”

    两个内侍吓得一抖,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刘阐心中恼怒,恨不得立刻上去踢他们一脚,碍于苏叙和楚随在身旁,不敢造次。

    “宫中妄议惩戒,应是内刑司负责!刘总管可别越俎代庖啊!”楚随冷冷地提醒道。

    这一句话像是提醒了刘阐,他忙不迭道,“看老奴这记性……殿下,老奴先将这二人扭送内刑司!”

    苏叙淡淡道,“前面就是贤母妃的寝宫,刘总管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刘阐此时心急如焚,生怕再不赶回黎阳宫搬救兵,他这打着灯笼都找不见的银钱差使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干笑道,“老奴怎敢打扰贤妃娘娘与殿下叙话,留几个得力的奴才进去查查园子即可。”

    …………

    明兴宫内,凌纾记着刘阐临走前的嘱咐,尽量避开众人,不要与人攀谈。

    从后院走出来,抬眼望去,却是一怔!

    太子苏叙站在前面的一棵银杏树下,手抚书卷,若入画之人。

    一片薄叶自树上飘散下来,吹落在凌纾的鬓发间,她站在原地,未敢乱动分毫。

    苏叙指尖轻触,又翻过一纸书页,凌纾见他双眸盯在书上,轻轻动了动脚尖,想要悄悄地退回后院。

    “凌姑娘!”他突然开口唤她。

    凌纾脚下一顿,默默地立在原地。

    他的语气温和而熟稔,“昨夜在宫中休息得可好?”

    凌纾心中一凛,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殿下您识得臣女?”

    苏叙合卷抬眼,淡淡道,“宫中的消息一向传得很快,都说颜贵妃属意姑娘为六妹的伴读,所以现在应当有很多人都知道姑娘的名字。”

    他的笑容极淡,却似皎月光华,深惑人心。凌纾不禁感叹,难怪京中有人说,未见太子前,尚自诩容郎,见之仅余羞惭尔。

    她心中疑惑,自己与太子素不相识,这一次重来之后更是毫无交集,可是为什么看起来他像是特意在这里等她!

    “伴读之事尚未有定论。臣女今日扮成内侍,却是事出有因。”凌纾担心太子借此发作,主动坦诚道。

    苏叙道,“凌姑娘不必特意解释,你与刘阐同行,孤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授意。”

    他站起来,与凌纾仅咫尺相隔,“孤年幼时,凌大人曾教过孤一段时间的《周礼》,与孤有师徒之谊。”

    “……”凌纾暗暗思量,竟有这种事,从来没有听她爹提起过。

    万幸!

    以她爹的脾气,还好不是与太子有龃龉;否则,她在宫中更是难以维持。

    苏叙温文一笑,眸色清明而润泽。

    “我那个六妹自幼被娇宠惯了,若是你真想做她的伴读,光有贵妃娘娘属意还是不行,少不得要找些新奇玩意儿哄哄她。”

    “多谢殿下提醒!”

    “凌姑娘客气了!”苏叙望向远处道,“孤见你在明兴宫内一直左顾右盼,是不是在寻人?”

    凌纾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叙不以为意,“在宫中寻人,不是件易事。”

    凌纾心有所感,颇为认同。她有皇后相助,尚且找不到一个知道相貌的宫女,若是去找那个没看到容貌的男子,岂不是难于登天!

    “通常情况下,宫人在入宫之后都会先进入内教司,由年长的嬷嬷教以宫规礼节,调教一番之后才能分派各宫。”苏叙继续道。

    凌纾闻言一喜,原来还有这等捷径!

    不过她转念一想,太子都知道的办法,久居深宫的皇后和刘阐怎会不知!

    皇后莫不是故意不提,不希望她找到人证明颜贵妃的清白……

    难怪今日刘阐带着她像逛花园一样地找人!

    宫中之人各有各的利益,并不在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做的事情也大多有自己的目的。

    那么,太子突如其来的善意提醒,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得只是单纯为了她爹而帮她……凌纾暗自思量着,不自觉抬眼望向苏叙。

    有意思!

    她的眼神告诉苏叙,她开始怀疑他了!

    一个误入丛林的兔子,终于警觉地竖起了双耳。

    “凌姑娘在想什么?还不快去内教司!”

    凌纾回过神来,面对苏叙关切的眼神,不禁赧颜。

    “多谢殿下!”凌纾福身道。

    ……

    出了明兴宫,凌纾寻了个借口将刘阐留下的三个内侍支走。

    皇宫的位置她还不太熟悉,走了一会儿,没寻到内教司,反而走到夕照湖边。

    湖水平静无痕,波光粼粼,之前被漩涡吸入湖底的场景就像一场梦一样,可是那种濒死的感觉依然清晰,让人心悸。

    她绕到湖边的柳树后,拨开一片杂草,看到地里露出一个三角尖状的石块。

    观其形状,正是上一次她滑倒时划伤她的那块儿石头,只是如今它光洁无血。

    有脚步声!

    凌纾将身子隐在柳树后面,远远地看见几个宫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凌姑娘,这么巧又见面了……”

    苏叙!

    他从容地步下小舟,应是从湖心亭那边划船过来的!

    凌纾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拉到树后,右手覆住他的嘴,防止他说话。

    柳树不过腰身粗细,为了怕人发现,两人身形交叠而站,离得很近。

    苏叙呼吸一滞,眼神变得微冷,他不喜欢这种近距离的靠近。

    他眨动着眼睛,以眼神示意她放开手,凌纾恍然未觉,注意力全放在那些宫女身上。

    因为盯得太用心,她手上全然没有收力,苏叙被她箍得几乎不能呼吸。

    苏叙恼极,若不是顾忌着探查凌纾身上的秘密,恨不能让楚随立刻毙她于掌下……

    他试着用力甩掉,却无法撼动分毫,只好满心恼怒地放弃。

    寻常闺秀哪有这样的力道!

    文正阁偷听的人就是她,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同她一样重生了……

    不一会儿,宫女们沿着另一条岔路离开。

    “能放开手了吗?”苏叙忍不住问道。

    凌纾尴尬地放下手,凝视着宫女离开的背影,“殿下知不知道刚才那些宫女是哪一宫的?”

    “不认得!”苏叙没好气道,强忍着急促的呼吸,不想显露出自己的窘迫。

    凌纾感受到他的冷意,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刚才真是失礼了……殿下能不能先陪我跟着她们,其中有个宫女正是我要找的人。”

    “凌姑娘可以自己去!”苏叙道。

    凌纾耳廓泛红,不好意思道,“我对这附近不太熟悉,刚才就是走错了路才走到这里的。”

    苏叙凝视她片刻,神色渐渐地恢复如常。

    他们一路远远地跟着,那些宫女转了几个弯,走进一处宫门之中,周围草木繁盛,郁郁葱葱,宫门窄小,呈拱形状,在茂密的树叶遮盖之下显得更加不起眼。

    凌纾与苏叙躲到一隐蔽处,“这是什么地方?”

    “雅贵人的毓秀宫。”

    “雅贵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凌纾见他面色有异,好奇问道。

    “她是南昀国的和亲贵女!”

    “哦……”

    凌纾抱拳,“谢谢殿下送我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我自己可以。”

    她正准备偷偷潜进去,被苏叙一把拉了回来。

    “你别乱来!毓秀宫很诡异,宫中之人轻易都不会来这里。”苏叙思索片刻,“今晚我派人进去看看。”

    “……”凌纾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子时一刻来东宫找我!走西侧后门!”苏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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