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色的火焰腾地一下从少女的掌心窜起，足有几英尺高。火苗舔过粉紫色的蝴蝶结，狰狞地吞噬了印有笑脸的塑料星星。一眨眼的功夫，它们扭曲、变形，面目全非，刺鼻焦臭味散发出来，熏得附近的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不知是谁被吓得尖叫一声。

    维多利亚感觉到掩藏在校袍外套下的巨龙胸针微微发热，莫名的阴冷气息如蛇一般缠上她的小臂。她不适地皱了皱眉，紧接着，这股气息被带有魔法抗性附魔的蓝宝石霸道地驱散殆尽。

    龙裔心下惊讶，面上却不显。

    一片嘈杂的混乱之中，她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维多利亚平静地与索勒四目相对。四周的一切仿佛在这一瞬全部消失了，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无形的硝烟弥漫，剑拔弩张的氛围令人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战意沸腾。

    维多利亚轻轻歪了下脑袋，无声地挑衅，比了个口型。

    “就这？”她说。

    索勒脸上还未来得及展开的得意微笑僵住了。但周围的动静很快让她的面目舒展开来。

    “清水如泉！”

    一道冰凉的水流从西里斯的魔杖顶端凭空出现，打断了二人短暂的交锋。

    好像受到了某种特殊屏障的阻隔，这道从天而降的水流刚遇到跳跃的火焰便迅速消失在了空气中。西里斯慌不择路地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清水如泉”，在脚边地面上留下一大片水渍，却不见火焰有一丁点变小的趋势。

    “索勒！”西里斯的大脑嗡嗡作响，他不管不顾地将杖尖对准了索勒的脖子。颈部大动脉的位置，他记得很清楚。“停下来！”他愤怒地吼道。他想，只需要一个切割咒......

    “索勒教授！”莉莉·伊万斯站了出来。“在霍格沃茨，用魔法惩罚学生是不被允许的！”

    焦急万分，莱姆斯一不小心，松开了捂住詹姆斯嘴巴的那只手。

    “索勒，你这个阴险的老巫婆！”詹姆斯喊道，把魔杖往彼得身上一扔，一脚踩上了桌子，企图直接从后排翻过来。

    埃德加眉头紧锁，眼眶发红。他先是轮番试了四五个咒语，包括“清水如泉”，其中有一两个甚至超出了三年级学生的能力范畴，但没有任何效果。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几近嘶哑。

    热浪滚滚，扑面而来。身为诺德人的维多利亚，从不畏惧寒冷，而身为龙裔的她，自然早已习惯了火焰的热度。魔法变出来的火焰看似吓人，不过与都瓦一族的龙焰相比，不值一提。

    如今，更令她感兴趣的其实是这团火焰里面的东西，还有不久前，索勒施咒那一瞬间泄出的能量残余。

    和死灵法师带给她的感觉一样令人讨厌。

    维多利亚时刻关注着索勒的一举一动。四周混乱的局面愈演愈烈，她的直觉告诉她，索勒非但没有担忧课堂上的乱局该如何收场，反而在享受。这样的人，要么是个真正的变态，要么就是有利可图。

    索勒属于哪一种呢？也许是二者皆有。

    埃德加举着魔杖，冒险地又靠近了她一些。维多利亚刚准备告诫他离自己远一点儿，便听见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念道：“咒立停。”

    烈焰好像突然被冻住了。它不甘地颤抖着，挣扎着，所有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最终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它消失的速度与出现时一样快。少女的掌心空空荡荡，没有灼伤，被烈焰吞噬的那两样小玩意也消失不见了。

    年轻的教授盯着都瓦克因的右手，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贪婪。

    看到女孩完好无损的手，大家不禁如释重负，所有人都以为是埃德加的咒语起了效果。只有维多利亚注意到，在埃德加念出咒语的那一刻，索勒手臂那小幅度的摆动。无声咒？龙裔挑了挑眉。

    索勒想要隐瞒什么？

    “利亚，你没事吧？”两道关切的声音一左一右响起，他们同时握住了她的手。不同之处在于，埃德加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腕，并不敢轻易去触碰可能受伤的部位，而西里斯，则不管不顾地一把攥紧了她的手指。

    比起物理上的伤害，西里斯似乎更担心索勒耍阴招。“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他悄声问道。

    詹姆斯此时还维持着一只脚踩在课桌上，一只脚尖点在地面的滑稽姿势，一抬头，对上这奇怪的三人场景，立马愣在那儿，傻眼了。

    “我很好。”维多利亚轻轻地挣脱了两位朋友的禁锢，随后在埃德加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又捏了捏西里斯的手指。她的目光被西里斯脸颊边晃动的两个小辫子吸引了，不由得分神多看了他两眼。好可爱啊，她想。

    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我们可以坐下了吗，索勒——教授。”龙裔探究地看向索勒那双深褐色的，接近黑色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索勒的回答。“不。”索勒傲慢地说。她意犹未尽地把玩着手中的魔杖，似乎在思考下一个惩罚的咒语该如何选择。“还没结束呢。”

    “你——！”西里斯刚刚放下的魔杖又被举了起来。

    “索勒教授，你不能这么做！”莉莉义愤填膺地说。

    埃德加从袍子口袋里拿出了魔杖。莱姆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家来评评理，难道因为是教授，就可以为所欲为，虐待学生吗？”詹姆斯双脚踩在桌子上，振臂一呼：“我不接受！”

    “波特，给我从桌子上下来！闭嘴！”索勒被这个莽撞的格兰芬多惊到了，一时气急败坏，失了分寸。她急着转身教训带头闹事的捣蛋鬼，没想到脚下细细的高跟鞋一歪，差点摔倒。龙裔听到她小声骂了几句脏话，却没有一句是用的法语。

    “真是受够了你这个老妖婆了！”像是一头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倔牛，詹姆斯喊道，声音洪亮，穿透性极强。“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不——接——受！”

    下一秒，莉莉的声音在教室另一头响起。“我也不接受。”她异常坚定地说。窗外阳光明媚，深红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扬，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勇气之火。

    “我也不接受。”紧接着，玛丽·麦克唐纳站了起来。

    “我们也不接受！”在一起住了快三年维多利亚也没分清楚谁是谁的双胞胎舍友，萨曼莎和艾丽莎·沙菲克一块儿站了起来。

    “我不接受。”莱姆斯·卢平说。他嘴巴紧抿，双眼闪现怒意。

    彼得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詹姆斯上桌的动作幅度过大，无心地给了可怜的彼得一肘重击。胆小的矮个子男孩害怕得浑身颤抖，声如蚊蝇。“加油，詹姆斯。”他说。

    詹姆斯急中生智，趁机煽风点火。“她今天敢这样对维多利亚，将来说不定哪天就会这样对我们每个人！我们格兰芬多不接受不配当老师的人做我们的教授！”他吼道。

    “干得漂亮，詹姆斯！”西里斯吹了个口哨，用魔杖射出了一道漂亮的金红色烟花，在教室天花板中央的枝形吊灯附近炸开。

    詹姆斯的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大家对索勒的不满在这一刻集体爆发出来。

    “我不接受！”本·沃克兴奋地一声大吼，以惊人的速度爬上了课桌，加入了造反的行列。

    “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

    一个，两个，三个，仿佛产生了奇妙的连锁反应，公然抗议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格兰芬多三年级的二十几位学生一个不落地站了起来。金红相间的颜色如同汹涌的潮水，伴随着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勇气。他们无所畏惧，好像只要足够团结，便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

    斯莱特林们面面相觑。狮子们怕是疯了吧，不少人心想。

    西弗勒斯·斯内普第三次试图起身。但动作刚做到一半，他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又安静地坐了回去。

    “滚出霍格沃茨！”忽然，某位女生喊道。

    “对，滚出霍格沃茨！”詹姆斯激动不已，挥舞着拳头，“滚出霍格沃茨！”

    狂风卷起火星，掀起燎原之势。新的口号迅速传递开来，愤怒的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叫喊着“滚出霍格沃茨”。有人将课本、羊皮纸当场撕成了碎片，甩向空中，暴风雨般撒落下来，还有人对着课桌椅施了飘浮咒，咣当咣当的撞击声撼天震地，宛如战鼓。格兰芬多们群情激愤，一声比一声响亮。

    而混乱之中，有多少位斯莱特林浑水摸鱼加入了“叛乱”，那就不得而知了。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索勒整个人震惊到一时失语。

    她嘴巴大张，眼球凸出，像一条脱水垂死的鱼。似乎十分痛苦，她一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腰侧，用力攥着魔杖，青筋暴起，那根细细的小木棍一瞬间好像成为了无比沉重的负担。

    然而，在场的人之中，索勒并不是唯一暂时失去语言能力的人。

    瞳孔地震，维多利亚吃惊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站出来反抗索勒。他们中的许多人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甚至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知道学院里有这么个人罢了。另外，除了莉莉，维多利亚和舍友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可她们居然是第一批站出来帮助她的。

    龙裔有些迷惑，又冒出一点点小小的欣喜，像是风尘仆仆地在天际省野外冒险时，恰好看见了路边野山花花瓣上滚动的晶莹露珠。不知为何，他们的举动，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左侧肋骨附近裂开，膨胀，一点一点填满了她的心脏，暖融融的，还伴随着些许舒适的痒意，缓缓蔓延到全身。

    这难道就是拥有归属的感受吗？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踽踽独行的孤狼似乎幸运地找寻到了她的狼群。

    与此同时，詹姆斯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两个费力拔烟火，递给身旁的西里斯。两人踩在课桌上，跳上跳下，跺脚跺得砰砰响，放肆地大笑着。

    “一，二，三——放！”两人齐声喊道。

    话音刚落，他们把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冒火星的烟火朝索勒的头顶扔了过去。

    不幸的事，当霉运找上门，好事情总不会持续太久。

    电光火石之间，索勒突然恢复了正常。她一边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魔杖，一边咒骂着，口吐恶言，各种难听的话接二连三地炸开。几乎无人注意到，索勒那无处不在的怪异法国口音，在这时候竟然一点也不剩了。

    在半空中表演炫彩特技的费力拔烟火消失了，詹姆斯·波特捂着脖子栽倒下来。好在西里斯当机立断，敏捷地从桌子上一跃而下，在他摔在地上之前，和回过神来的维多利亚一起稳稳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西里斯焦急地问道。

    詹姆斯无法回答，徒劳地用双手抓挠着，在脖颈附近留下一道道红痕。他不仅说不出话，还渐渐变得呼吸困难起来，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越来越用力。

    “索勒。”维多利亚笃定地下了结论，乌云爬上她的脸庞。她眉头紧蹙，知道自己掌握的那点粗浅的恢复系法术对魔法造成的伤害毫无作用，而一位成年巫师施的咒语不是三年级学生可以解开的。

    她和西里斯将詹姆斯搀扶到椅子上坐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男孩的痛苦明显地加剧了，脸色由白转红，甚至开始浮现隐隐的青紫。

    他快窒息了。

    龙裔眼中暗潮汹涌，如同深海的漩涡。她沉默地起身，推开一直挡在她和索勒之间的埃德加，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相信我，兄长。”空气中飘来一句低语。

    原本想要拦住她的埃德加愣在原地。

    在她身后，西里斯咬咬牙，狠下心来，用力钳制住詹姆斯的手臂，避免他抓伤自己。莱姆斯和彼得也在第一时间搬开碍事的课桌，赶到了好友身边。他们急得满头大汗，轮流试着解咒，但没有一个人成功。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索勒再一次占据了上风，重新掌控了局面。面对学生们提出的向校长举报的威胁，她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尖利的声音在“声音洪亮”咒语的加成下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了。

    “找邓布利多教授？好啊。不过，你难道不知道邓布利多教授这几个月都不在学校吗，伊万斯小姐？噢，看我这记性！你这么一个普通的、卑微的学生，哪里会知道校长的行踪呢。”

    “麦格教授？”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索勒矫揉造作地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

    “爱哭鼻子的麦克唐纳小姐，请你用你那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子，仔细想一想，在我把你们在课上演的这一出罢课的闹剧，详细地描述给公正无私的麦格教授之后，她是会相信你们，还是相信我这个可怜的、被你们霸凌的外国教授呀？”

    “说我用魔法欺负都瓦克因？哈哈，证据呢？”

    “沃克先生，请问都瓦克因是缺了一条胳膊还是缺了条腿？我建议你去圣芒戈检查一下眼睛呢。”

    “至于波特？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在布斯巴顿，我们用这种方式来告诫学生管住嘴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就受不住了，你们英国佬一向这么娇弱吗？”

    “放心吧，放心吧，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索勒恶狠狠地说，秃鹫般的面孔扭曲着，无情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站起来反抗的学生。“我记住你们的脸了，谁也别想逃！你们热爱的魁地奇、霍格莫德周末、社团活动、自由时间......啧啧，真遗憾呐，从今往后，这些统统与你们无关了！”

    “禁闭！”

    “每个人！”

    “一整个学年！”

    “我还会写信给你们每个人的家长，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在学校是多么不服管教。”

    “噢，附加‘奖励’——期末的时候，我会在你们学生档案的评语里添上重重的一笔。毕业后想进魔法部？做梦去吧！”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莉莉明亮的绿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她有些担心地频频往某个方向看去，但那个人的朋友们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半个衣角。

    “我当然有这个权力。”索勒洋洋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索勒教授。”如幽灵般，维多利亚出现在索勒身侧，她没看索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冷冷地开口。

    “上了一节课，就罚了格兰芬多一个年级的学生。您不担心引起怀疑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索勒瞥了她一眼，阴毒的视线快速扫过少女的右手。

    “整件事情因我而起。”维多利亚没有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这样吧，您想要关多久的禁闭，我都没有异议，您想要什么‘东西’，我也不是不能妥协。我想，如此这般，惩罚我一个就足以让您消气了。”

    龙裔微笑着，大方地抛出了诱饵，迷人的外表下是甜美的致命毒药。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您立即解除詹姆斯身上的咒语。”

    “然后，我们各退一步，做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