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猛地惊醒。

    他暴躁地抬头，面色阴沉，瞥了一眼站在教室最前面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索勒还在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企图用连坐全班的方式终结学生们沉默的抗议。

    迷迷糊糊中，西里斯没有注意到右侧脑袋的异样，换了只手臂继续枕着。昨晚的例行训练结束后，他又偷偷跑回去加练了几个小时，实在是累得不行。随着困意渐渐上头，他昏昏沉沉地再次眯上了眼睛。

    维多利亚把手里的两样发饰塞进了抽屉。就差一点儿，她遗憾地想，还是等会儿他睡熟了再动手吧。埃德加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把桌面上随意摊开的课本翻到了正确的页码，旁边那只放了太久、笔尖干掉的华丽金色羽毛笔也被插回了墨水瓶里。

    “至少装得像样一点。”他悄声嘱咐。

    阴差阳错，这一幕恰好落入了正愁找不到反面教材的索勒教授眼里。

    如同苍蝇无法抗拒奶油蛋糕的诱惑，索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更不用说，对方刚好属于她最讨厌的那类学生。上课走神，讲小话，不做笔记，作业敷衍，最重要的是成绩差——听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功施展过一个正常的咒语？

    这样的废物无疑最适合用来杀鸡儆猴了，索勒心中暗喜。

    “你在做什么，都瓦克因小姐？”她厉声问道，话语中不自觉地伴随着几分欣喜，秃鹫找到了她的猎物。这位年轻教授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指甲刮过黑板，令人头皮发麻。

    索勒大步流星地从讲台上一路直奔教室后排。“你往抽屉里藏了什么？”魔杖从长袍袖口的暗袋滑入手心，索勒举起右手，杖尖威胁地指向女孩的眉心。

    “也许你们那容量有限的小脑瓜忘记了，我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反复强调过。”非常有耐心，索勒一字一句地说，成为全场焦点让她的虚荣心格外满足。

    “任何——我是说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绝不允许——出现在我的课堂上。”

    “现在，都瓦克因小姐，”索勒笑里藏刀，“是你主动上交，还是需要我‘帮’你一把？”

    全场哗然。

    原本宛若一潭死水的教室，有人忽然往里面丢了一颗炸弹，溅起的水花让每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索勒曾三令五申的课堂纪律抵不住人类的八卦天性与好奇心，嗡嗡的交头接耳声逐渐充斥了整个教室。

    “索勒要倒大霉了。”斯莱特林的诺特幸灾乐祸地对身边的帕金森说。

    “不出意外的话，格兰芬多的沙漏也要倒大霉了。”帕金森轻快地说。

    谁不知道，霍格沃茨的学生之中，格兰芬多三年级的维多利亚·都瓦克因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位。她虽从不主动挑事，但若是有人胆敢招惹她或者她的朋友们，那下场必定十分“精彩”。这也是她能够在斯莱特林的餐桌来去自如的原因。

    尽管自从升上三年级以来，她已经低调许多，当年的受害者也全部毕业（其中一位到了毕业时依旧秃顶），都瓦克因一年级时的壮观事迹没有被人遗忘。再加上她一向懒得否认各种关于自己的离谱传言，以及由她引发的大大小小魔咒事故，因此，任由谣言发酵的后果便是——

    现如今，有一部分心地善良的高年级在向一年级新生们传授过来人的经验时，还不忘告诫一句，切记千万不要被那位的容貌所迷惑，格兰芬多的都瓦克因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

    “她是位飞行天才。”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队队长，六年级的迪恩·科尔，在某次开会时感叹道。他一边滔滔不绝，一边露出一种混杂着向往、崇拜与畏惧的复杂神情。“可惜啊，她对魁地奇不感兴趣。反复纠缠她，邀请她来参加院队选拔的后果就是，你会被揍成猪头，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开学第二天早上，格兰芬多的布莱克收到的吼叫信吵到她了，都瓦克因气势汹汹地拿起一把刀就甩过去了。”一位赫奇帕奇三年级，对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一年级小豆丁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把刀擦着我的鼻尖过去的！幸好那时我躲得快，否则现在就没鼻子了！”

    “据我观察，”一位四年级拉文克劳在笔记中写道，“她的物理力量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是家族特殊血脉遗传的原因可能性很大，但实验样本太过单一，且危险性极强，目前暂时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据说她十岁的时候，徒手杀死过一头成年的威尔士绿龙，甚至没有用魔杖！”一位赫奇帕奇的级长如是说，引发了一片惊叹。

    “孩子满十岁时，与火龙决斗是都瓦克因家族的传统，死了好多人呢！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家族的人现在只剩下都瓦克因和她叔叔了。”作为“内部人士”，一位五年级的格兰芬多告诉他其他学院的朋友。

    “听说她三岁的时候就被家族扔到了荒野里和狼群一起生活。”

    “听说她祖上有巨人血统。”

    “听说...”

    ......

    没等维多利亚回应，埃德加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与几年前八月份的那个上午一样，挡在了女孩身前。

    坐在教室另一头的西弗勒斯捏紧了手中的魔杖。

    “索勒教授，”埃德加表现得彬彬有礼，不过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礼貌，“您不应该用魔杖这样指着一位学生。”

    “罗齐尔先生，我是你的教授，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对的。”索勒皮笑肉不笑地说。“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马上坐下，然后闭紧你的嘴，否则——”

    身后，维多利亚拽了拽他的袖子，埃德加纹丝不动。

    短时间内被再度吵醒的西里斯不耐烦地抓了抓脑袋，坐直了身体。他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去，索勒那张刻薄的脸落入眼底。他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大脑没转过弯来，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索勒没有看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这位竟敢质疑自己教授权威的斯莱特林身上，卷着嘴唇思考用什么样的惩罚方式才最能折磨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您不应该用魔杖这样指着一位学生。”埃德加毫无感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后排的詹姆斯，惊讶得嘴巴微张。当众指责教授，这么莽的吗？

    “抱歉，索勒教授。”维多利亚站起来，熟练地戴上她向麦格教授认错的面具，摊开掌心，将原本放在抽屉里的发卡和发圈乖乖上交。“下次不会再发生了。”这样的流程她走过无数遍，可以算是滚瓜烂熟了。

    尽可能地，龙裔避免与霍格沃茨的任何一位教授起正面冲突。万一他们一个不爽让她留级怎么办？等她的朋友们一个个毕业了，她还得留在这儿“坐牢”？这样的恐怖故事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我们著名的年级倒数第一小姐，”索勒察觉到罗齐尔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心里有了数，并不急着去没收都瓦克因手上的东西，“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的成绩为什么一团糟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似乎是为维多利亚感到分外惋惜。“假如你把用来打扮和吸引男孩子为你出头的时间和心思，分一点儿到学习上的话，你现在也不会连一个像样的漂浮咒都使不出来。”

    维多利亚茫然地眨了眨眼，懵了。

    “我知道，你们青春期的女孩子啊，都心思复杂。”索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绵里藏针。“但小小年纪就想利用自己的美貌不劳而获，整天周旋在异性之中，这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应该做的事情。”

    “听说都瓦克因你在麻瓜孤儿院长大？这也难怪了，母亲不在身边的孩子，向来缺乏教养。你的那位叔叔估计也没多少精力管教你吧？”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索勒故作惊讶地放大了音量。

    “嘭”地一声，西里斯把课桌掀了，前排的同学纷纷躲避，墨水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索勒，你怎么敢！”怒火点燃了深灰色的眸子，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手里的魔杖被他捏得几乎变形。

    幸好她的东西没有被波及。维多利亚看了一眼自己那瓶造型别致的古董墨水瓶和文人居限量款羽毛笔，心想，要是弄坏它们你就完蛋了，西里斯。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请叫我索勒教授，布莱克先生。”索勒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往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添了一把柴。“又一位‘护花使者’吗？啧啧，都瓦克因小姐，我真是小看你了呢。”

    埃德加面色铁青，他上前一步，毫不露怯地与之对视。

    “请您向维多利亚道歉，索勒教授。”

    “斯莱特林扣十分。我不觉得陈述事实有什么需要道歉的，罗齐尔先生。”

    事实上，对教授说的话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的维多利亚，根本没弄明白索勒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利用美貌”，什么“不劳而获”？她以为是自己请人代写作业的事情被索勒发现了，可她每次都付了报酬的呀！直到西里斯反应巨大，掀翻了课桌，龙裔才猜到，索勒一定是说了非常过分的话。

    这就是索勒想出的新方法？

    那么，让她看看，假如这回失败了，索勒还能做到哪一步。

    龙裔用力拽了拽埃德加的袖口，微微侧过身，对上西里斯愤怒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后排，顿感欣慰，因为莱姆斯正死死压制着詹姆斯，避免他成为第四位受害者。

    “抱歉，教授，下次不会再发生了。”维多利亚将自己变成了无情的复读机器。虽然依然不太明白索勒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假如她的目的就是换着花样激怒他们的话，消极应对不失为一种不让她得逞的好办法。

    没有预想中脆弱羞愧的眼泪，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索勒看着一脸平静的都瓦克因，心中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快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更糟糕的是，另外两位猎物，好像莫名地在短短几秒内找回了理智。尽管他们表面上的愤怒不减，可对于她来说，利用价值还是大打折扣。

    维多利亚单手将课桌扶正。没等她开口询问，前排的几位同学便急急忙忙地奉上了西里斯摔在地上的课本和羽毛笔。

    “请问，我们可以坐下了吗，索勒教授？”她从容不迫地说。

    “恐怕不行，都瓦克因小姐。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带着满满的恶意，索勒挥动了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