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视死如归地从校长办公室的壁炉里钻了出来，他都做好了被邓布利多教授发现然后写信告状的准备了。然而，他一个人影也没见到。昏暗的圆形房间中，稀奇古怪的银器不时旋转着喷出一小股烟雾，墙上的画框有的空着，呼噜声此起彼伏。校长和那只凤凰都不在。

    他身边的空气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感受到，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嘘。”维多利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息轻轻拂过颈侧的皮肤，发丝扫过肩膀，痒痒的，激起一串鸡皮疙瘩。西里斯惊慌失措地偏头躲了躲。

    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害什么羞啊！

    然而，现在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思考人生。

    维多利亚拽着西里斯，轻手轻脚地慢慢绕到房间中央那巨大的桌子后面。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西里斯满脸兴奋地东张西望，他虽不清楚好友此行的目的，但夜探校长室可真够刺激的，足以让他向詹姆斯吹嘘一段时间了。

    忽然，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倒扣在架子上的一个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帽子上，然后连同帽子一起，刹那间消隐无踪。半空中，一张羊皮纸飘飘荡荡地落下，右下角，漆黑的夜莺图案分外显眼，更引人注目的是，上面用胶水粘着几排大小不一的碎纸片，文字都是印刷体，似乎是从废旧报纸上剪下来拼凑而成的：

    帽子，借走了。

    请用沙漏里，宝石，来换，每样十颗。另外，再加上一根，凤凰羽毛。

    八月十一日，凌晨1点，伦敦，查令十字街，最大的唱片店对面的邮筒。

    过时不候。

    夜莺

    西里斯瞳孔地震。绑架分院帽？勒索邓布利多？维多利亚居然还惦记着学院沙漏里的宝石？她想拔凤凰的毛？他已经弄不清楚究竟哪件事更令他震惊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可真是个一举三得的绝妙好主意啊！

    寂静无声的校长办公室里，不知不觉中，又少了几样蜂蜜公爵的产品。本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的原则，维多利亚先后搜刮了巧克力蛙画片（她把十几盒巧克力蛙全拆了，只拿走了里面的卡片），吹宝超级泡泡糖，酸味爆爆糖，粉色椰子冰糕，薄荷蟾蜍糖，果冻鼻涕虫和冰老鼠。她没碰蟑螂堆，却在校长的大办公桌上留下了几袋薯片（腌洋葱口味，她因为好奇买了之后，发现很难吃），一盒巧克力橘子酱夹心饼干，许多芝士条，玉米片，香蕉酸奶，另外摆上了一排雪碧和可乐。

    等价交换。她现在的角色是绑匪，不是盗贼，要遵守职业道德，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好友突然变身零食大盗，西里斯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再加上她的一通迷惑操作，令他更糊涂了。想问又不能问的感觉十分难熬，好在，很快便到了他们俩撤离“犯罪现场”的时候。

    维多利亚往自己和好友身上分别扔了一个轻声术以防万一，递给西里斯一把飞路粉。全程没有用语言交流，他们极其默契地分别利用画像们响亮的鼾声作掩护，先后念出了“格里莫广场12号”。

    “你怎么知道，今晚邓布利多教授不在？”一回到房间，憋了一肚子话的西里斯迫不及待地问。

    “你白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和菲尼亚斯聊了聊。”维多利亚帮他把龙祭司奥塔的面具摘了下来。

    “菲尼亚斯？我的那位曾曾祖父？”短暂回想了几秒后，西里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银绿相间斯莱特林袍子的坏脾气老头儿形象。那家伙在他小时候可没少在画框里上蹿下跳地对他指手画脚，怪不得是“霍格沃茨最不受欢迎的校长”。

    她点点头。“三楼有一幅他的画像。套话很容易。”

    “干得漂亮！”西里斯称赞道，没什么比将这些自诩“生而高贵”的斯莱特林耍得团团转更让他开心了。“那这个面具...?”

    “屏蔽飞路网。”其实是增加魔法抗性。她将面具收进储物戒指。“听雷古勒斯说，魔法部会有记录。”合格的盗贼公会成员会习惯性地在不经意间收集各种有利的信息。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呢。”西里斯低声自嘲，“你和雷古勒斯关系倒是不错。”他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莫名地泛着酸。

    “他帮我写完了关于中世纪猎巫运动的魔法史论文，整整两英尺，字还写得又小又密。”她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大致含义是“请不要说我那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写作业工具人的坏话”。

    维多利亚把零食和帽子都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分院帽依旧被套在大垃圾袋里，毫无动静。她厌恶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那一团黑色上。

    “利亚，”西里斯原本以为，利亚不过是想要恶作剧，但忽然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和分院帽有仇？”

    “有仇。”几乎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她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它窥探了不该窥探的东西。”还令她想起了不愿回想的事情。龙裔决不允许奇怪的魔法物品带着她的记忆，脱离自己的掌控。两年了，这东西终于落到她手里了。她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初分院仪式时就应该拔出夜莺剑将它捅个对穿。

    怒火突然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燃起，愈演愈烈，掀起燎原之势，巨龙咆哮着，毁天灭地的龙息蓄势待发。

    女孩此时的神态令西里斯感到不安。仿佛脱离了人类的躯壳，成为了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存在，睥睨天下，俯瞰众生，又犹如凡人望而生畏的神明，视万物为蝼蚁，众生注定向其俯首称臣。一阵突如其来的威压如狂风过境般横扫整个房间，让他双膝颤抖，喘不过气，却转瞬即逝，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家人和荣誉，这就是成为战友团一员的意义，孩子。”

    “Dovahkiin！”灰胡子们的召唤，地动山摇。

    “...Naal Thu'umu, mu ofan nii nu, Dovahkiin, naal suleyk do Kaan, naal suleyk do Shor, ahrk morasewuth.Meyz nu Ysmir, Dovahsebrom. Dahmaan daar rok.”（龙语：以凯娜、舒尔、先古阿特莫拉大陆的名义，通过我们的声音，将它赠予你。现在，你成为了伊斯米尔，北方巨龙，谨记。）

    “火焰在你的呼吸之中。Su'um ahrk morah（龙语：呼吸，然后专注），你会燃烧什么，会宽恕什么？”帕图纳克斯的声音沉静、苍老、智慧。

    大气与天空女神吉娜莱斯的微风拂过，火苗晃动着，熄灭了。

    维多利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略有疲惫地往扶手椅上一坐，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她半倚在软乎乎的靠垫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西里斯，”她突然开口，“我是个很糟糕的家伙，对吗？”

    在一旁依旧傻站着的男孩猛然惊醒。“当然不是！”西里斯主动蹲下，仰头看她，目光深邃坚定。他犹豫着，想去握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最后还是干脆坐到了地毯上，坐在了她脚边。“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诺德人了！”他特意用了一个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词汇，但西里斯知道，用这个词会让她开心。

    “我是个贼。”哪还有什么诺德人的荣誉可言。维多利亚苦笑一声。

    她现在做的几乎每一件事都违反了她自小遵从的原则和受到的教育，是战士所不齿的勾当，无疑会让她的兄弟姐妹们，让战友团蒙羞，然而她却乐在其中，从中受益——盗贼公会的身份、夜莺已然成为了她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只要一想到这点，维多利亚便觉得心中乱成一团。

    她忽然就理解帕图纳克斯帮助人类对付自己同族的感受了。当龙裔杀死奥杜因，一腔热血地从松加德返回世界之喉的时候，帕图纳克斯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它承认奥杜因过于自负，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飞得太远，但它无法庆祝奥杜因的死亡，毕竟，那是它的兄弟，而帕图纳克斯曾亲手将杀死兄弟的武器交到了龙裔手中。

    “那也是最厉害的——夜莺！”尽管不清楚好友为何心情低落，西里斯感觉自己的快乐也溜走了，根本高兴不起来。“我们今晚的成就，我敢说，绝对能在霍格沃茨的历史上留下一笔，空前绝后！”

    “你不觉得，我做的事情违反了你们的法律，是不对的吗？”她清晰地记得那时埃德加的反应，西里斯对此毫无芥蒂，甚至是支持的态度，现实完美得不像是真的。

    “法律？”他不屑地冷笑，“我亲爱的埃拉朵拉婶婶，开创了砍家养小精灵脑袋的传统。我母亲的堂妹，试图让捕杀麻瓜的行为合法化，若是通过了，我敢说，沃尔布加绝对是第一个响应的人。我家里的黑魔法物品多到数不清...你知道翻倒巷吗？在对角巷旁边。就是个黑巫师的聚集地。那儿的商店公然出售各种各样，可以要人命的危险东西。”

    “魔法部管了吗？”西里斯鄙夷地讽刺道，“纯血家族只需要捐点金加隆，钱一到位，魔法部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噢，可能还会给他们发几个梅林勋章呢。”

    “你家有黑魔法物品？”维多利亚好奇地问，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一直以为黑魔法和死灵法术差不多，属于可以私底下练习、会被人骂，但不至于违法的范畴，看样子并不是如此。维多利亚无意识地揪着西里斯身上运动外套的绳子，低头和他挨得更近了，有点想上手摸一摸他的头发。

    “都是些没意思的玩意儿。”一时说漏了嘴，西里斯赶紧找补。

    见她还是心情不佳，他从桌子上拿了一颗吹宝超级泡泡糖。不一会儿，许许多多蓝铃花颜色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房间里，漂浮在空气中，如梦似幻，随着夜风轻轻舞动，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维多利亚随手捉住一个，戳了戳，竟然没破。她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摊开掌心，泡泡恢复了自由，晃晃悠悠飞到了天花板附近。西里斯松了一口气，不枉他以飞快的速度嚼泡泡糖嚼到脸颊发酸了。

    “维多利亚，”他认真地说，“永远不要怀疑自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话音刚落，他又觉得不对劲，“我是说...我们。我，詹姆斯，莱姆斯...永远的好朋友！”

    会费尽心思吹满屋子泡泡哄自己开心的好朋友。会和她一块儿劫富济贫、冒险的伙伴。会无条件信任她的人。独一无二的，西里斯·布莱克。

    矛盾纠结的情绪一扫而空，维多利亚好像懂得了“知己”的含义。“好朋友。” 她说，“always and forever.”

    西里斯觉得自己心里也被快乐的泡泡填满了。他用力击掌，“啪”，一个泡泡惨遭爆破，开心地问：“今晚还出去玩吗？”

    “去啊，当然去。”维多利亚站起来，隔了一段距离把扫帚丢给他，西里斯稳稳地接住了。二人相视一笑。“恰好昨晚干了一票大的。给小孩子送些玩具和吃的，怎么样？”

    只要能和利亚一起出去玩，西里斯才不在乎是去做什么呢。“他们明早醒来，说不定会认为，昨晚有仙女到访。”

    “还有仙男。”维多利亚笑嘻嘻地补充。“好了，好了。”眼看西里斯不怀好意地逼近，她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后退几步，刚好走到窗边，灵巧利落地翻身踩着窗台便往下跳——

    深夜，两人骑着扫帚在伦敦上空追逐、竞速，接连光顾了好几所孤儿院。

    *

    第二天，是去对角巷购物的日子。

    西里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克利切的催促下（“雷古勒斯少爷六点钟就起来了，每天睡懒觉的西里斯少爷！”），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吃早餐的时候差点一头载进盘子里，幸好维多利亚及时托住了他的脑袋。

    龙裔趁机往西里斯嘴里塞了一颗强力薄荷糖，温热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嘴唇，男孩像被针扎了一样差点跳起来，撞翻了手边的南瓜汁，瞬间清醒了个彻底。

    “笨手笨脚的西里斯少爷...”克利切打了个响指，污渍立马被清理一新了，它嘟囔着，吐出几个不雅的单词。

    “克利切。”雷古勒斯从《预言家日报》上抬起头来，制止了小精灵旁若无人的骂人行为。

    “我很好奇，”维多利亚一边切一根油汪汪的香肠，一边问，“克利切的脏话都是和谁学的，小精灵天生的吗？”霍格沃茨厨房的小精灵就不会这样。

    雷古勒斯尴尬地沉默了。西里斯哈哈大笑。“沃——尔——布——加。”他悄悄比了个口型，小心地没让弟弟看见。原来布莱克夫人也有如此不“贵族”的一面啊，维多利亚矜持地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今天家里大人都不在，据说是受邀去参加诺特庄园的聚会了。三人用飞路网来到对角巷，对照着新学期的书单购买课本，补充一些必备用品，另外，他们的袍子也必须重新做了。西里斯费了老大劲儿才打消了维多利亚去翻倒巷观光的念头。

    容貌极其出众的两人走在一起，自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路人频频回头，而相貌和身高略逊一筹的雷古勒斯，竟然差点被人群挤散。后来维多利亚就不让他跟在她和西里斯后面走了。

    偶尔遇上几位同学打招呼，她压根不知道他们是谁，西里斯也一样，只好随便点点头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话说，我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丽痕书店，西里斯抱着他和维多利亚的厚厚一大沓课本，排队结账的时候，问她。

    “能不要提这件事吗？”她瞪了他一眼，不想聊那段“黑历史”。“我们明明是在分院仪式后才认识的。”

    “不行。”西里斯作死地反驳道，“多么有纪念意义呀。来自法国的，都瓦克因小姐。”

    维多利亚暴锤他一拳。西里斯闷哼一声，他正准备笑着求饶，两人刚走出店门，一个陌生女孩忽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惊喜地问：“布莱克？”

    正如他的姓氏那样，西里斯的脸黑了。他不爽地磨着后槽牙，快被这些没有眼色、打断他和利亚说话的陌生人给烦死了，怒火正好无处发泄，就拿这个倒霉蛋开刀。

    “Désolé. Nous ne prenons pas l'anglais.（法语：对不起，我们听不懂英语）”他听见维多利亚非常熟练地说。

    “Oui,Oui.（法语：对的对的）”西里斯顺势配合。

    “对不起对不起。”陌生女孩尴尬得不行，连忙道歉，“我认错人了。”

    他总算是知道当初利亚为何要装外国人了，的确是个摆脱搭讪的好办法。

    西里斯把书往购物车里一扔，拽着维多利亚绕过拦路者，大步流星走得飞快，直到拐进一家卖羽毛笔的文具店，与雷古勒斯汇合后，才一同爆发出笑声来。

    下午，维多利亚提着一个大垃圾袋，在雷古勒斯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和西里斯一起来到藏书室“看书”。事实上，他们是在寻找能够给魔法物品进行“一忘皆空”的咒语（从西里斯那儿，龙裔了解到魔法部用来管控未成年小巫师校外施法‘踪丝’的运作原理与漏洞）。

    布莱克家族的藏书室很大，几乎可以算作是个小型的图书馆，因此不是所有的书籍都能经常得到光顾，越往里走，那些书架像是几十年没人动过一样，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荒废到连家养小精灵都懒得打扫了。

    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维多利亚在书架中穿行，视线划过一排排或精美，或陈旧的书脊。《尖端黑魔法解密》，折腾一顶破帽子应该用不上黑魔法。《诅咒大全》，维多利亚把书抽出来翻了两页，失望地放了回去，她又不是想要让每一个戴上那顶帽子的人痛苦地死去。《强力药剂》，西弗勒斯会喜欢的，有机会给他弄一本。

    墙上的老式气灯光线昏暗，发霉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突然，某个角落里，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动，她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循着声音找去，龙裔发现了一个咔咔作响的写字台，似乎某种不明生物被困在了里面，正咣当咣当撞着柜门。

    有个锁孔，撬了吧。维多利亚拿出工具，三下两下就解决了这个在她看来属于新手级别的锁。

    柜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在她面前。他神情坚毅，身着于天空熔炉打造的狼族重甲，脸上的暗红色战纹是荣誉的象征。

    “...克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