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睡着的张行东像一只沉睡的狮子,依旧迫人心魂。两人之间在此之前还剑拔弩张,好像经此一事冷静了下来。但暮思云仍旧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她也不想对他总板着脸,从对她细致的照顾也能感觉到他的关心,但下一秒就会怀疑他这样是不是只是在长辈面前作个秀,那他这样的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博个美名?陷害她无理取闹?此时沉静俊朗的面目什么时候又会变得凶神恶煞呢?暮思云屏息静气,试了几试,轻轻用手指抿过他的眉毛,就这一下。张行东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要醒,暮思云慌忙闭上眼睛,手来不及缩回,落在了他的胸口。感觉张行东睁开了眼睛,暮思云装作还在沉睡中,翻身背对他。

    张行东摸到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这一夜睡得安稳,暮思云终于同意和他同床共枕了。医院的床就这么大,她怎么躲怎么翻身,总有肌肤相亲。她能重回他的怀抱,这种幸运和后怕有时让他后背发凉。他没有真和自己媳妇赌气,对她即将的到来,他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呢。节日慰问,确实是他主动提出的,他算着能在暮思云到来的那天赶回来,但路上出了岔子,路况不好,车速慢,车又坏在了路上,耽误了时间。到了地方,哨所附近的基站被积雪压垮了,没有信号,总之,状况百出。这是想也没想到的。等他赶回来,节日的狂欢已散去,醉醺醺的卫青殷和杜鹏宇问他在哪里遇到暮思云的。

    他听得一头雾水,细问之下,张行东惊得两腿发软,卫青殷和杜鹏宇更是酒醒了大半。匆忙查找定位,呼叫,打电话等一切手段,已经联系不上暮思云了。唯一知道的是在暮思云没关车上的仪器之前,暮思云的行走路线。但看着那些等高线密集的地图,张行东的心沉了又沉,显示屏上蓝色的荧光映照在他愤懑无奈的脸上犹如鬼魅:暮思云走了一条进山的最凶险的路。那里不仅荒无人烟,还有野兽出没以及盗采盗猎者时常打游击战。

    听说暮思云联系不上,莫望岳也过来了,各个部门的人也来了一部分,如在指挥一场演习。他做好部署后,看了看脸色变形的张行东,吩咐人别让他发疯,一切听指挥。张行东被押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女式包在他桌子上放着。包上挂着蓝色小鹿挂件,寓意是一路有你。挂件是暮思云向他炫耀过的,还说过要给他。他说不让挂。她还撅着嘴嘟囔管得真多。他恍若做梦,疑心所有人都在作弄他,都是在演戏,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开始满帐篷找人,帐篷就那么大,摆设一目了然,他甚至连椅子都拎起来看看。

    他想冲出去,他干坐着怕自己会崩溃。看着他的人劝道:“张营长,已经联系那边的兄弟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你先休息一下,等有信了,你再去。”

    张行东冷笑了:“我想出去你们拦不住。”

    “我们知道营长好身手,但你这么做无济于事啊。”

    有通讯员跑过来说有消息了。张行东赶到被告知,有个货车司机说在叉路口看到过一辆军车停下,车旁站着一个女子向他挥着手。张行东看着那被标注的点,他确信暮思云只是走错了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卫青殷又一再保证车上有吃的,喝点,还有穿的。他好像在迷雾茫茫中终于抓住了那条线。

    折腾半夜,弄清了大概方位,车队早先一步出发了。张行东没跟车走,他在等天明,等飞机适合起飞的时间。在这之前,他要给秦无畏打个电话告知一下。

    当飞机升高,张行东对着东方的微熹亮光默默念祷:吾爱,等我。

    经历过云霄飞车般的情绪起伏后,再见到暮思云,张行东反而平静了。她完好无缺地站在几个年轻人中,一手吃的,一手喝的,头发凌乱掩盖住面目,如不是他认识自己的衣服,张行东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暮思云。

    她多没心没肺啊,他跟警察握手的时候,警察看看他又拍拍他的手,他才觉自己的手在一直抖。自己的车又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车胎瘪了,仪表盘上显示屏碎了,车载的东西能带走的都没了踪影。这些都无所谓,他得好好看看人。

    暮思云脸上一份无辜,一份倔强,三份委屈,五份惊惧,十足十地惹人怜爱。张行东瞬间心软了,心疼了。那种见到她先打一顿,或是先咬她一口的惩罚想法没有了。他小心翼翼地拥住她,又不敢相信地越抱越紧,用真实的感觉抚慰自己一夜的仓惶失措,失而复得。

    有心理阴影的岂止有暮思云,张行东也有。他拥住暮思云有时还得恍惚一阵,这是梦吧,感受到她的温热,气息,然后告诉自己梦里没有温度,没有气味。这是现实。

    此时怀里的人翻身蹭到他,他又恍惚在梦中了。他低头吻住耳朵,热的,往下,脖子,感受她血管的跳动,怀里的人似乎轻轻嗯了一声。他拨开头发,浅尝则止,左右腾挪。

    暮思云终于受不了了,推着他拒绝。“你接着装睡。”张行东翻身遮住她,忽略她绵软的双手。

    暮思云笑出声,气的了。“你什么时候走?”

    张行东停下了:“去哪里?”

    “单位。”

    原来在撵人。“你和我一起回。”张行东断了她的念想,接着自己的动作。

    暮思云不愿意了:“为什么?我不去。”她更用力推拒他。

    张行东抱住她翻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好,伸展腿脚,他这委屈了一夜的身子得以舒展开来。暮思云伏在他身上,避无可避,准备起身下床,张行东扶住她的后脖颈:“还早呢,再躺会。”

    窗外的确还黑着呢,走廊里也没有声音。暮思云按按他胸口:“你身上硌人。”

    张行东笑了,欠了欠身:“有一处是软的。”

    “哪里?”

    张行东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这里。”他的心在她指尖跳动。“还有这里。”手又被引导着放到他唇上。暮思云下意识地手指拂过他的唇形。

    这一刻,暮思云差点被蛊惑,她稳了稳心神:“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全身都软。”

    张行东说:“你在撩我,这就是证据。”

    暮思云说完就咬住了嘴唇。

    她的戒备他能感觉到,张行东诱哄道:“跟我回单位吧?”

    “我们在离婚中啊。”

    “我们没有离婚,你也没有在闹脾气。只有我只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的职业让我不能时时刻刻陪伴你。以前我拿这当正当理由,现在想想都是借口。不在你身边也一样可以给你安全感。只不过我不能像你哥那样信心周到,我能想到的照顾你的方式我都会做到,做不到的你要告诉我,不要让我猜,你可以像我领导那样给我下命令。不是太无理,不能和领导的命令冲突,不能违背法律道德。”张行东说到最后,暮思云听笑了。

    “还有条件限制。”

    “得有。”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怎么对别人是真实情感的表达。如果我说的,你不想做,岂不是委屈了你,爱一个人,怎么能让对方委屈呢?”

    张行东听得胆颤心惊,不敢置信,她媳妇说爱他。

    暮思云接下来的话,张行东听不到了,见她回头盯着自己,张行东喃喃说道:“媳妇,我怎么舍得你受委屈。”其实张行东脑子一直在嗡嗡响,震惊于暮思云的表白,又为说出爱意而忐忑。

    从暮思云冷漠清醒的眼神里,张行东看出暮思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的不舍里有信任吗?”

    “有。”

    “可是,司连城明明是无辜的呀。”

    张行东揉揉脸,把李可茹做的事一字一句如实相告。

    “有些人可真无聊。不过,也可以看出你在人家心里重要着呢。那么心心念念的,你别苦了人家,去找她去吧。”张行东被气笑了,咬住她的嘴使劲辗转一番。“还把我拱手让人了?还敢不敢了?”

    暮思云不能共情,从小到大,物质方面,父母有求必应,父母离婚后,秦无畏对她更甚。但感情方面,她关闭心门,拒绝索取和回报,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现在发现这套准则也是错的,她不能按照秦无畏的标准来要求张行东:以她为中心转,了解她,顺从她,纵容她。她同样没有做好自己新身份的心理准备,有什么可指责怨怼别人的呢?不过,秦无畏有了未婚妻恐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了。这也是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的原因。虽然现在她和父母和解了,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真要长久地住在一起,恐怕连她自己也不适应。嫁出去的女儿再回去住感觉是不一样的,何况他们分开那么久了。

    暮思云又生出一种无家可归无从可去之感。家成了回不去的故乡。这里又没有家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张行东以为她还在因为李可茹烦恼,捧住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听听,我的心在说话,很有节奏的,三个字三个字地呐喊。”暮思云听不出来别的,只听到心跳震着耳膜。

    护士敲门了,暮思云今天出院。一大早,三对父母和秦无畏都来了。秦无畏和两对父母要一起回去,没有一个人问暮思云回不回。秦无畏说过几天还来。张行东说,过几天他请个假和暮思云再一起回去拜访。

    小米在她出院之前,就被她家里来这里捉回去了。暮思云虽然担忧,但一直联系不上,拜托秦无畏打探一下消息。秦无畏反而说,别抱太大希望,别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嘴。

    呼啦一声,人就这样都走了,张行东带暮思云回了他们新婚时的家,张行东说,家里住两天,然后你和我去我单位。

    暮思云说:“能不去吗?”

    “你敢一个人在家吗?”张行东挑眉问道,算是拿捏住她了。她不敢一个人在家,连起夜都要叫张行东陪着。

    暮思云的暑假开始了,这次去部队看来是准备长住,张行东帮她收拾行李时,连她的小提琴还有毛线针等都带着了。后备箱后座都塞满了。他往车上一趟一趟搬,暮思云前后跟着看着:“你的车呢?修好了吗?”

    “还没联系我呢,说是提取检材之后再修。”

    说到提取检材,连张行东,暮思云还有卫青殷,那天摸到车的人的指纹都过了一遍。

    “好麻烦,”暮思云感叹道,“那两个人的声音,外形我都记得,抓到我可以帮忙去指认。”

    张行东拿眼睖她,他费了多少心思打发了那些来询问的警察,她还想上赶着去指认?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团伙作案的。即使有人进去了,外面的人报复也是常有的事。

    “他们哪里的口音?多高多重?”

    暮思云思索着,问这么具体还真不好说,她摇摇头。“那就别添乱,警察叔叔已经很辛苦了。”

    “说到车,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说吧,把我车开成那个样子,你怎么赔我?”

    暮思云抿着嘴哼一声:“找卫青殷去。”

    “人家卫青殷现在在我面前可乖了,不调皮,不犟嘴。”张行东说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有车的轰鸣声传来,卫青殷停好车,摇着车钥匙走近,看他俩笑得灿烂:“说我坏话了吧?”

    “没,夸你了。”暮思云笑。

    “我信了。”卫青殷皱皱眉,“还有什么没有搬?”

    “齐了。”张行东拍拍手,“早来一会儿啊。”

    “我这不是订餐去了吗?”卫青殷笑。

    “有心了。思云,想吃什么?”

    席间,卫青殷还借着酒劲不停赔罪,暮思云到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卫青殷又说了一些张行东知道她不见了之后的举动。“你知道吗?东子听到你去找他了,脸立马拉了这么长,脸变得这么黑。”卫青殷用手比划着,“他要不管不顾地去找你,几个人按都按不住,领导的命令也不管用了,你瞧,我到现在这里还是青着呢。”卫青殷挽着袖子找伤痕,嘴里还嘟囔着:“他哪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啊,你才是他的命呢。幸好你好好的,要不然,你家东子非拿我是问不可。”

    张行东笑:“有那么夸张吗?”

    暮思云知道他们的情谊,有时候他们之间的默契让暮思云都妒忌呢。比如现在,张行东端起酒杯,卫青殷也立刻端了自己的杯子,两人隔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所以,暮思云对卫青殷的说法是存疑的,当向张行东求证时,他又漫不经心地模棱两可。“都过去了,别惹我追究你擅自做主的责任。好好想想到了地方,准备做些什么,再有,以后跟着我早起跑步,医生说你体质差是缺乏锻炼。”

    张行东说这话时在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开着车,暮思云凑他脸上细看,判断这话是真是假。早起跑步?跑多久?

    “真跑啊?”

    “真跑。”

    “我想打道回府了。”

    张行东笑了:“睡会吧,还得一会儿到呢。”

    暮思云在座位上寻个舒适的姿势,对跑步的事念念不忘:“跑不动了,可以走吗?”

    “不,我背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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