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听到这声音，手疾眼快地拿起林予书的简历，插放在了那些录用简历中间。
来人正是白遇尘，他噙着笑，一边打量姜黎一边拿起了桌上的录用简历。
在看到林予书那页时，他停的时间有点久，姜黎沉不住气，赶紧主动开口：“管老说，‘这是他教过的学生，最好的学生。’”
她连“最”字的重音都学得一模一样，但白遇尘却像是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
林予书简历上放的照片没有化妆，更显出尘。
而她的那双眼睛，还是如同白遇尘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淡漠忧郁，像一团在无人之地静静燃烧着的没有温度的火焰。
他那个时候邀请她来做艺人，是真心实意地被吸引了。但是后来，事情却变复杂了。
云不缚观察着白遇尘，看到他盯着简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装作一直在仔细看简历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开口：“就这样吧。”
云不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姑娘的过往作品里，有唐暧辰主演的两部网剧，你看到了吧？”
没等白遇尘回答，不明所以地姜黎先反问了：“那又怎么了？”
那天偶遇的事，云不缚本来也想瞒着姜黎，但现下，只好说了。
“第一次遇到林予书那天，唐暧辰也在。而且，就是她提出的去火车站，我们才在那儿遇到了林予书。”
唐暧辰是公司刚签约的小花，非科班出身，才出现在娱乐圈没两年，但上升势头很猛。
两个月前，是她主动找过来，与白遇尘单独谈了合约。但云白二人，对这个突然杀进娱乐圈，又显然目标明确的人，始终心存疑虑。
云不缚还想吐槽：“谁家好人大早起没事干，能想到要去火车站转，这一转还正好遇到……”
白遇尘打断了他的话，似是喟叹：“录她吧。”
“面试的时候你不是试探过了吗？她对自己怎么接触到的有唐暧辰的项目，很坦然，甚至，很不解你为什么要问这个。”白遇尘像是在解释，又像是仍在喟叹：“就这样吧。”
云不缚还想说什么，却被姜黎截住了话头。
“好，我马上把名单交给夏姐，让她发录用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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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遇尘有点逃避似的匆匆从会议室离开，回了办公室。
但这回又是屁股还没坐稳，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
云不缚开门见山：“为什么要录用她？”
白遇尘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唐暧辰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人，但是太聪明了，让我看不透，心里一直没底。”
“嗯……”白遇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云不缚的话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他也看不懂唐暧辰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那天他借着发作的劲儿，叫唐暧辰出来喝酒，其实也是个试探，但她的态度实在是敷衍。
只是——“既然唐暧辰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这样直接的让我注意到林予书？”
“管她为什么，我就是不同意林予书进公司。”云不缚说话的声音拔高了很多，语气中的不满更明显。
“我们当初为什么决定做影视的，你还记得吗？”
云不缚没说话。
他当然记得。
无论是留学时他们在那场关于电视剧的辩论赛上经受的哄笑，还是6年前他们围在狭小的写字楼里加油打气，说未来要做中国最好的影视制作公司的情景，云不缚全都历历在目。
云不缚以为，白遇尘此时说到这些，无非是在提醒他，他们想做好剧，他们需要好编剧，而林予书是个好编剧苗子。
但这些跟他不想录用林予书没有关系啊。
他决定换个角度嘴硬一次：“我知道她有实力，也有作品。但她一直在小项目里打转，从没接手过大项目，我不看好她未来的发展。”
白遇尘顿了两秒，轻笑出声，眉眼也变得飞扬，语气颇为自傲：“别扯了，我知道你真正在担心什么，但我不怕。管老既然力荐她，就说明她有能力，那她来公司一天，我就有办法利用她创造价值一天。”
听完这话，云不缚的脸完全绷了起来。
沉默良久，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冷着脸说出一句：“爱录就录，反正我没疑心病，她来了难受的不是我。”
说完，转身就走。
白遇尘知道，他这是妥协了。
快走到门口时，云不缚没好气地回过头瞥了一眼：“你多注意防备。”
白遇尘挑起眉，一脸期待地歪过头，脸上展示出一种带有恶趣味的笑：“其实我很好奇，那么出尘的人如果别有目的，会是什么样子。”
一直看着云不缚走出了门，白遇尘慢慢敛起笑容，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其实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笃定。
那姑娘气质实在太过出尘，出尘到似乎世间的任何龃龉都不会与她有关，以至于他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好奇，而不是怀疑。
去面试室堵她，的确是他的恶趣味试探，但当时，他只是在好奇林予书会是什么反应。是直到姜黎来问“会不会影响她的录用”，他才意识到，他本该怀疑。
一向要自己掌控全局才能有安全感的他，在是否录用她这件事上，竟然选择了听天由命——他实在无法决断，那就交给老天吧。
管老罕见地力荐一个人，他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所以他说，“就这样吧”。
回想着那双忧郁得像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白遇尘有些心绪不宁。他摩挲着食指骨节，内心有种隐隐地祈祷，祈祷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一个别有目的，与他虚情假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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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林予书，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为了重点研究对象。
面试结束三天了，却没有任何消息。
她躺在床上，眼睛不聚焦地盯着天花板，脑子不自觉的一遍遍回闪着认错人的画面，越想越懊恼：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小书，别怕，冷静。”
林予书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喃喃喊着他的名字：“关山……”
可她的身边明明空无一人。
林予书一边深呼吸，一边又回想着那天的场景，试图理出些什么。
回忆在“她试图去却解袖扣，白遇尘突然抽回手”这一幕定格，原本记不清晰地两张脸渐渐重合。
林予书猛地坐起身，心里笃定了：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人，就是白遇尘。那他应该也算个名人，说不定网上会有线索呢。
这样想着，林予书忍不住打开手机查起了白遇尘。
百科里关于他的个人介绍很出彩，房地产大鳄白耀先的小儿子，小时连续跳级，拿过很多奖，8岁就去了美国读初中，本科在剑桥读的商科，研究生却突然转攻了影视制作。
之后，他19岁组建遇尘工作室，22岁成立永璨影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到如今他25岁，永璨传媒成立3年，公司的年利润就已经排到了当下影视公司的前三。
不过，并没有什么关于他有情感障碍的新闻。
林予书想了想，关掉浏览器打开娱乐软件，又输入了白遇尘的名字。在当今这个时代，吃瓜网友们的侦查能力才是最强的。
在娱乐软件里，没人讲他的那些辉煌，大家戏谑地称他为哑巴帅哥，他早年的怼人视频被翻来覆去地做鬼畜、玩花活儿。
而另一个被津津乐道的主题，是他身边永远不同的女伴。
不过，大概是因为永璨传媒这些年出的剧质量都算上乘，大家对他倒是格外宽容，不仅没多少人骂他是“花花公子”，甚至偶有吐槽，还有粉丝在激情维护。
【鸿雁黎明归】：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是有心人想蹭白怼怼的热度炒绯闻好吧！
【AAA修车老王】：五字大姐又来了，白遇尘又不靠这个吃饭，粉丝就别嘴硬了吧。
【吃葡萄就吃葡萄皮】：活久见，公司老板都有粉丝了。
【鸿雁黎明归】：没有就是没有，有了他自然承认。
【momo】：你又知道了，你住他床底？
【鸿雁黎明归】：你就知道我没住他床底？
林予书一路看下去，不知不觉地已经翻到了很久之前的帖子，她看到了一组白遇尘在16岁生日派对上的照片。
林予书忽然记起来，这组图里有张他脸上抹着奶油的照片，自己以前因为觉得好看还存过。
知道这是白遇尘的照片之后，她试图把那张照片和她见到的人对应起来，却怎么都觉得不像。
现在的白遇尘虽然五官也是好看的，但瘦得有些脱相，整个人的感觉也远没有照片上的少年鲜活。
大概白遇尘那时候的形象还不是现在的花花公子，评论里一水儿的夸他帅气、聪明、未来不可限量，这组图也被网友们奉为神颜疯狂转发。
林予书看了眼帖子时间，是九年前，2012年。
在这组派对图里有个出镜率很高的小翘鼻混血姑娘，十岁出头的样子，林予书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往下翻了翻评论，看到有网友介绍说，那是高定设计师姜媛的独女，叫姜黎，家里的公司以做定制的“仙女礼服”出名，跟不少明星都有着长期合作。
就在林予书沉思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姑娘的时候，小淮山跟着妈妈回来了。他进家一看灯是亮着的，知道林予书在家，立马跑到了她的房间去找她。
而林予书还沉浸在自己的记忆搜索里，完全没发现有人来了。
小淮山见她那么专注地看着手机，就也探头看向她的手机屏幕，然后O着个嘴抬起头来，喊到：“干妈在看帅气哥哥哦！”
林予书听到他的声音，忙把手机屏幕反扣上。
“不是帅气哥哥，是怪蜀黍。”她一边做鬼脸，一边用像蜡笔小新一样的声音，瓮声瓮气地说出了“怪蜀黍”三个字，逗得小淮山直笑。
林予书把刚才所有的情绪都压下，也跟着笑起来，边笑边拉着路淮山的小手和他一起走到客厅。
见她从房间里出来，路欣欣随口问道：“面试结果出了吗？”
林予书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可能，我去不了永璨传媒了。”
路欣欣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马上很好地掩盖下去：“没关系，那就再试试其他家。”
她甚至没有多问。
但林予书显然已经决定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