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再度抽出匕首，对着他刺过去。他一退步，躲开刀口，随后两人对打了起来。
一旁的荆妧吓得登时一愣，扶起裙摆往回路快步离开。
念影脑中嗡嗡作响，回想着与司徒南认识以来的相处经历，怒意涌现，愈发烦躁。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骗她？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都是别有目的？
他们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是诓她骗她，看着她像一个傻子般被耍得团团转。
高树倒塌的动静惊扰了宫中护卫，不多时就引来了一行人。灵渊招招躲避，并未主动对她动手，瞧见宫卫过来后，将念影拉扯住，腾空退至半空。
念影顺手折下了一支树条，幻化成剑，剑口刺向他。
灵渊笑眯了眼睛，同样幻化出剑，灵力与剑气碰撞间打落了无数的枝叶。
动静渐大，念影被跑过来的宫卫嚷得心思不定，灵渊转过手腕，剑口从她脸庞划过，挑散了她的发髻，并斩断了一缕长发，丢了剑后紧紧握于手中。
他正得意笑着，身形靠近欲要伸手去揽她、念影往剑中灌注一丝灵力，刺向他的脖颈，他一偏身，她便一转手，剑口往下割断了他的一截衣袖。
她松手丢剑，转眼间燃下了一道符纸。
灵渊神色微顿，瞥见符纸燃下后的白烟，不禁笑了笑，顺着方向追了过去。
念影七年里第一次使用了传送符，这东西太过消耗灵力，显形落地时，险些站立不住。
她幻出一支银簪，略微拢了拢头发。
街道喧闹声依旧，她刚定神，头微微往后扫了扫，察觉到属于灵渊的邪祟之气，就着眼前的楼阁进了门。
楼阁大厅宽敞亮堂，人声嘈杂，身影拥嚷，形形色色。最是能令她看清的，就是一位位柔媚存韵的女子，各个含笑奉酒，起舞抚乐。
方才进来时，瞥见那牌匾上似乎是——“烛月楼”三个字。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家青楼，曾听幽染枫和司徒南提到过。
念影脚步停顿，正想走出去，身后突然凑过来一个红衣女子，面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轻轻问：“姑娘，来找人吗，是作为客人呢，还是……”她顿了下，话锋一转，“姑娘这般姿容，来此处怕是有些不妥呢。”
念影淡淡一笑，“我……来找人。”
“嗯？”红衣女眉尖一蹙。
念影定了定神，意识到邪祟之气愈渐逼近，将眼前的人轻轻一推开，慌忙就往里跑，上了楼阶。
二楼帘隔掀开的雅间正坐着一位青衣男子，身形颀长，衣饰华贵，手里挑着一柄玉扇，一副洒然不羁之态。
念影迈过最后的阶梯，下意识往那处看过去——似乎感受到对方也朝她看了一眼。
她顿了顿步，视线扫过楼下大厅，见灵渊已经走了进来，忙朝人多的地方凑了过去。
雅间内的青衣男子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看不见人影，才往下扫了眼。
“公子。”身后的女侍从俯身凑近道，“这位姑娘一看便知非凡俗之人，莫不是荆州神族？”
他徐缓点了点头，唇际浮笑：“也不像是普通神女，我感知到她身带邪魔之气，似乎……与我巫魔族有些牵扯。”
念影脱离人群之中，再度往下看时，已经不见灵渊的身影。
有一个月沉吟已经够难熬了，现在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邪石灵，发疯似的说喜欢她。除了心烦意燥，她更在意更想弄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份。
眼下她想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个普通仙子，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可能性微乎其微。
念影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往里走，适才脚不小心崴了下，走得跌跌撞撞，在拐角之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
她低头致歉。
这人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低沉的嗓音响起：“姑娘，小心一些。”
念影站定后才抬眼看向他——
正是方才坐在雅间的那个青衣公子。
这人一瞧便知身份不凡，相貌清雅，倒是生了张好看的脸。
“有人追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念影摇摇头，欲要离开。
他却仍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露出些调笑般的神情，“荆州境内，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念影用力挣脱开，往边上退开：“多谢了。”
“等等！”
她刚一迈步，就被他拽住：“我既帮了你，作为答谢，你不是应该陪我喝一杯吗？”
他眼底的轻浮显而易见，毫不掩饰。
念影狐疑地看着他。
“姑娘，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道，“你若待在此处，他必不敢接近。”
他是说……追过来的灵渊么？
“姑娘。”
这人更加用力拽住她。
“放开。”念影皱紧眉头，由心生厌。
他一笑，像是愈发来了兴趣，“看起来姑娘并非荆州的人，第一次来王城吗？”念影不言，他紧拽着不肯松开，“在下惘荼，敢问姑娘芳名？”
念影听这名字觉得有些许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处听到过。
“姑娘，赏脸吗？”
念影冷冰冰看着他：“如果我不去呢？”
他一笑：“你是想主动答应我，还是要强迫答应？”说话间另一只手探过来，欲想揽她。
念影甩开他的手，厉喝道：“滚开，别碰我！”
惘荼脸色晦暗几分，拦住要逃离的念影，纠缠间，两人动手打了起来。
适才和那灵渊缠斗耗费了许多灵力，念影有些不支，手臂都有些许酸软。
而且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魔气比之灵渊更甚，轻而易举就能抵散她的法力，化解她的招数。
惘荼毫无打架的兴致，以玉扇抵挡她的同时，总是露出轻佻的笑意，仿佛是对于眼中猎物的势在必得。
玉扇再度划过眼前，念影心里猛地一震。
似乎是在梦中……似乎是在数年前……似乎是在脑子的幻想之中，出现过眼前这样的画面。
——那个人以玉扇挑动她的衣发，嘴里说着一句句戏谑的话语，一次次想要揽她入怀。
她恼极，两人打斗间，他处处留手，唇角笑意不减，在她竭力时、很是温柔地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轻唤着：“夫人”。
那个人……他是谁呢？
念影努力去回想，努力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他的面貌，甚至不能分辨他的声音。
她一分神，惘荼这厢近身靠来，欲要触碰她的脸庞。念影身一闪躲，他抬在半空的手碰到发簪，散了满头长发。
念影抿了抿唇，顺手接下要落地的长簪，朝着眼前的人刺过去。
簪子扎进他的左肩，狠狠没入了骨血之中。
“小姑娘，性子这样烈吗？”
惘荼收了收嘴边笑意，施力将簪子逼出，尖锐一角刺在念影手背，划出了一条血痕。遂一挑扇抵至她脖颈，玉扇似刀刃割破了衣服。
衣襟盘扣脱开，外衣松散。
惘荼正要触碰她的手停在半空，视线盯着她脖颈所戴链条，神情猛然僵住，“链子……”
念影趁机一掌劈在他肩头。
他吃痛间松手，被渐近的冷风所惊，忙地跪地。
两道力量碰撞后稍是炸裂，念影脚步不稳，身形一退，险要跌地时被人温柔揽进怀中，安稳站定。
“君上……”
惘荼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
嗯？
念影偏头看着身边乍然出现的月沉吟。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来这里？
见人，找物、还是找人寻欢？
“念念。”
月沉吟柔声唤了唤她，抓起她的手才看清她手背的伤口，温声问：“疼吗？”
念影面带怒意地看着他，愣神半晌，才启唇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答话，将她揽紧，随即看向跪倒在地的惘荼。
“君上恕罪，属下……”惘荼声音都在发抖，“属下久待云海，不曾见过夫人，无意冒犯，还请君上宽宥处理。”
月沉吟没有理会他的话，盯向念影。
念影用力挣了挣，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一面又问：“你不是在王宫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沉吟低头看着她手背的伤痕，“先去处理伤口。”
话落，他将她打横抱起，并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起步后直接走上了楼阁三层，进了最里边的房间。
这间青楼也是他的地方？
念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在筹谋什么，这王城到处都被冥魔占据，若真起事，荆州岂非要任他宰割。
这些多年，近万年……他一直居于狸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念影麻木半躺上榻，见他拿了药膏过来，下意识收了收那只手，开口问了一句：“阿九是不是你杀的？”
“先处理伤口，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他一靠近，念影就往里缩，满心戒备：“你别碰我。”
“念影。”月沉吟按住她的肩，眸光晦暗不明，“你是要逼我来硬的吗？”
念影咬了咬唇，别过头不去看他。
月沉吟拉住她的手臂，缓缓靠近。
他小心翼翼地抹了药膏，用纱布轻轻包裹。
念影不声不响，也一直不去看他。
许久之后，月沉吟才再度开口，问她：“惘荼碰你了？”
念影垂下眼帘，不语。
月沉吟捏住她的下颌，目光对视着，很是轻柔地问：“砍掉他的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