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只歪头觑了他一眼，便执手取了匣子里他送她的手钏，用力套进了手腕上。
“你觉得我会想不开伤害自己么？”她冷笑着问。
月沉吟从桌上拿了刀鞘将匕首复原，搁置在一旁，随后轻轻掀了下她拢紧的领口看了看。
“链子和手钏都戴着。”他像是命令的语气。
“不想戴。”
念影拿回匕首放好原处，欲要起身。
“听话。”月沉吟按住她的肩，“你是想到了荆州王城之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强迫你戴上？”
“……”
“我不去王城。”
他笑说：“不想走动的话，我可以抱你。”
“……”
念影自镜子里望着这个人，满腹的怒火蹭蹭往外窜。
他是觉得这种事情很正经很光荣吗？觉得这样威胁她她便会自然而然从他吗？
人前装着文雅君子，背后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强迫她纵情欢好……他觉得她应该还喜欢他、离不开他吗？
念影手指不由得紧了几分，恨不得将这满盒的首饰都砸在他脸上。
沉凝半晌，她推了推首饰盒，不疾不徐站起身来。
月沉吟一拽她的手，就要去抱她。
念影往后避开，咬牙轻问：“月沉吟，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只是去一趟荆州王城，没有别的意思。”他回答得坦然，神情不起一丝波澜。
“念念，我们……”
“你要去抢云幕灯，为什么非要带上我？”念影上前抓紧他的双臂，心火横上，直冲喉间，这几日间的隐忍克制都被埋没，“月沉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我承认是我先挑起的，是我先说的喜欢，可你敢说你从一开始对我没有存别的心思吗？你就清清白白吗？”
“你不管不顾地要随着自己的想法来，你丝毫不顾忌我的感受我的心思，这几天不是都遂了你的愿、我没有抗拒……你是不是要一直这样逼我，想方设法的威胁我，强迫我处处顺从你……卑鄙小人，无耻之徒，我恨我自己会喜欢上你。”
她越说越气，也悔。
第一夜的时候，哪怕醉酒了昏昏沉沉，她也应该拿了刀剑就朝他砍过去，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不要好过了。
打不过他又怎么样，总也没有让他顺意，没有让他得逞。
月沉吟有过片刻间的怒意，只瞬间神情又恢复如初，隐隐生出几分怆然愧态。
嗯，她都说对了，骂对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想一直和她在一起，会想尽办法逼她不离开他，渴求着她可以顺从他。
他无法反驳，却也……舍不得。
明知是错，可他改不了。
念影一时气急，脸颊涨红，激愤的一番话说出来脑子有些昏沉，脚下也不由得发软。
月沉吟微微扶住她，“念念，你先冷静一些。这些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他一靠近，习惯性地去抱她。
念影眼下怒火未消，怨愤深切，被他一碰，出于本心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月沉吟身子一震，下意识拽住了她的手，神情里带着五分怒意五分诧然。
“松开！”念影挣脱不开，他力道逐渐收紧，险些将她骨头捏碎。
“痛。”她轻呼一声，疼得哭了出来。
月沉吟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拉，转而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禁锢着，贴面问道：“是不是前几天就想打我了？”
念影咬牙切齿，通红的眸子紧盯着他：“我想杀了你。”
月沉吟一笑，轻声问她：“谁告诉你我是要去抢云幕灯的？”
念影冷笑：“你知道我都听见了，何须再问。”
昨夜他那样折腾，还要选在樱雪阁，不就是因为她听见了他的秘密……
月沉吟此时感知到她心中所想，心里不由得一沉。
静了静后，他才又道：“我是怕你闷着，想带你出去走走。你不是喜欢凑热闹的吗？”
“……”
念影仰头与他对视，冷哧：“你就不担心我给你捣乱？”
他反问：“你怎么认定我做的事一定就是坏事？”
念影又问：“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你想做什么，你要拿云幕灯干什么？”
月沉吟温和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这些事情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
“念念，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害你。”
念影脱口便道：“我不相信你。”
月沉吟对此并不在意，“过半个时辰就出发，准备一下吧。”
念影甩开他的手，转身擦了擦泪，随即推开他往外走，嘴里说着：“要走便现在走。”
怒火未散，她又悔自己没有多打那个人几巴掌。
昨夜的事情，念影已能确认楚素与萧阳都不是什么善茬，而幽染枫……他身份本就特殊，又见今日三人份撞见之态，他是和她一样对月沉吟的事情丝毫不知情的。
或许只有幽染枫对她的好是最真实无害的。
相比之下，她对楚素深切的情感，真是满腔真心付之东流。
只是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月沉吟会喜欢她……
是因为她有着一段过去……不为人知的过去、又或许，是她进入到他所编织的梦境之后，忘记了从前的事。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自己，不是那个普通的小花仙。
念影揉了揉额头，在马车上闭目而睡。
一路上她都是睡过去的，中途惊醒，半字不言，也不曾理会楚素。
甚至于对方叫她两声，她都完全没有应，只装着没有听见。
楚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那之后只是因怕她受凉默默将斗篷往她身上微微一盖，不多言。
街市繁华，人群熙攘。
念影本心以为月沉吟是要带着她的同时做别的事情，不想这人吃错了药，真的就是想闲逛一番。
四处走着，几个人都默不出声，也是无趣乏味。
念影回忆着这几年的人和事，挑出一些不对劲的，想着回头好好琢磨琢磨……
她想得入迷，正经过一处摊位，摆放着好几盏花灯。
“姑娘，要买一盏花灯吗？”摊主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
念影驻足，见他展出的这盏，边上雕刻着红艳梅花，枝丫微凝白雪。
“寒梅。”
念影轻轻抚了一遍。
摊主忙问：“姑娘，喜欢吗？”
念影微微眯了眯眼睛，此时此刻脑子里浮现出的，竟都是月沉吟那些尘封的旧画。
他画得最多的属寒梅。
他曾对她说他喜欢水仙，却从不见他为此作画。
反倒总以梅花而作。
连那些话都是唬人的，都是诓她的。
念影摇着头：“我不喜欢梅花。”
摊主又连忙拿出另外一盏，边上雕刻的花纹是浅紫色的芍药，“那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