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谜影16

    经过悉心照料,诗宁恢复得不错;只是相比起先前来,多日的卧床让她圆润了不少,体能也下降的厉害。

    距上次听风阁事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诗宁对外界的了解仅限于他人转述的只言片语。咸德帝为了让她安心静养,特意吩咐暗卫少去打扰,因此,诗宁很少能得到实时有效的信息。

    如今的京城就像雨过天晴后的大泥潭——看似清澈,但只要有人轻轻一搅,便会浑浊得不像话。她不敢懈怠,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旁人,下床活动筋骨。

    同往常一样,玉簪领着人浩浩荡荡出去了。见门已是关得严丝合缝,诗宁松了口气,脚丫悄无声息地踩到地板上,轻巧得如同一只蝴蝶。

    猫着腰,抽出床榻底下精致的木盒,她熟练地转动着精巧的机关,调到合适的位置。只听“咔哒”一声,锁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锁舌。

    打开盒子,只见那品质良好的绸缎上,软剑静静卧着,锋芒内敛,依旧是她熟悉的那把——多亏了温钰,否则,她大概是再也见不到这位老伙计了。

    “铮——”宝剑出鞘,冷冷地泛着光;很幸运,那场大火竟没有在它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诗宁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也许可以试着练习剑术了。前几日的训练已经给自己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公主站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门忽地被推开,风呼啦地涌进来,诗宁吓了一跳,心似乎也被吹得荡了起来。她连忙用袖袍遮住了软剑,支支吾吾:“没……没有!”

    “公主在紧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温润如玉的少年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似是洞察了一切,“你最近总是支开宫人,确实有些反常了。”

    “喏,算了,你知道也没事,”对方太聪明,诗宁干脆服了输。她移开了遮挡的袖子,大大方方地示意对方看,“我只是想练剑罢了。这几日不是睡便是用餐,无聊得紧……”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在温钰疑惑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地道谢,“若是真的把这把东西弄丢了,我一定会难过好一阵子。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也许情绪是会感染的。见她喜笑颜开,温钰的心中也漾起了丝丝缕缕的甜:“不必道谢。此等小事,同公主待我的恩情相比,不足挂齿。”

    “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为这位大恩人保密今日之事?”

    “那怕是难了……”温钰故意皱起眉,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待少女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才开口解释,“其实陛下同贵妃都已隐约察觉到这件事,因此让臣来告诉公主,可以去室外练习剑法。”

    诗宁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质问:“你又背着我和他们通风报信?”

    温钰四两拨千斤:“既然没有惩罚公主,何必追究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你!……”

    诗宁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她便能同温钰心平气和地交谈:“罢了,本宫不同你一般见识……这么多时日过去,怎的不见秦姨?”

    ——秦姨是温家被灭门后,幸存的为数不多的下人。她身为温钰的乳娘,同温钰主仆情谊深厚,最后竟成了国师用于要挟温钰的对象。

    “秦姨过了不惑之年,身子骨已是大不如前;再加上这些年她受到的折磨,整个人更是没什么气色……如今京城暗流涌动,还是不要让老人家卷入这是非为好。臣思索再三,最终拜托太子殿下安排她回乡定居。”

    “天子脚下,局势不明……”诗宁低低一笑,“也该好好整整了。”

    “听公主的意思,是打算插手此事?”

    “虽然本宫一向追求以和为贵,不过……”诗宁的指关节有规律地敲击着檀木桌,眼神微冷,“兔子急了也咬人,这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既然出手伤我,便要做好被本宫报复的准备。”

    “公主三思。”温钰沉声道,“此事同权贵牵扯颇深,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温钰在京城没什么亲近的人,秦姨已经离开了,温钰……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低头轻轻扯了扯诗宁的袖子,睫毛轻颤着,如扑扇的蝶翼,在清亮的眸子上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颇有股撒娇的意味。

    诗宁轻咳一声,表情微妙:“把手放好,你少给我来这套——小心为上的道理,本宫自然是清楚的,不用太过担心。至于你么……父皇一向护着你,就算我遭到了什么不测……”

    温钰出言打断:“那既然公主执意如此,请允许臣一同参与。”

    “你安心读书,这些事情,便不要再管了!”

    “公主,听风阁的事情……与当初温家灭门的情景如出一辙。”温钰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眼眶中闪动的微光,声音颤抖,“温家大门也是那样——在一瞬间,便被炸得粉碎。”

    “抱歉……”诗宁一怔,神色中带了几分不忍,“这么说来,幕后黑手的大致身份你也知晓?”

    “不知,但应该与国师关系匪浅。国师不曾直呼其名,臣在国师府的那么多年,从未听人谈起过他的名字。

    “不过……以臣所知道的信息来看,听风阁似乎不是国师手下的产业;但秦姨却被关押在那……若是查清楚听风阁幕后之人的身份,也许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温钰郑重行礼:“此人与臣之仇不共戴天。臣本打算待自己羽翼丰满再谋划此事,不料世事无常,竟已发展成如此情形……时不我待,还望公主成全。”

    “原来如此。”诗宁轻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便露出马脚了。”

    “公主可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你想介入此事,那就先和本宫比一比剑术——不过,你须在规定的圈中同本宫比试;一旦出圈或是被击败,便算输了。若你能赢,本宫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如何?”

    “公主重伤未愈,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只怕公主会不服。”

    诗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算重伤么……若是看到自己在魔兽世界执行任务时伤痕累累的样子,岂不是会被吓哭?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赢了本宫,一切都好说。”

    但温钰还是不肯,担心少女因剧烈运动而伤了元气。在对方的坚持下,诗宁最终还是采取了他的提议:比试时,只有温钰需站在圈内,而她的行动不受限制。

    “公主,臣准备好了。”温钰执剑行了一礼,乌黑的碎发染上了金光,随风飞舞,如下凡的神祇。

    “那本宫便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利剑出鞘,直指面门。

    对面的少年似是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剑相接。光滑的利刃上映出他灼灼的眼,似乎是对这场比武势在必得:“请赐教!”

    一个多月下来,温钰明显剑法大涨,出招愈发凌厉、势如破竹,竟带给了诗宁不小的压迫感——站在圈内的那个,仿佛成了她自己。

    “嗡——”双剑相击,诗宁最终还是落了下风,剑被挑飞了出去。她急匆匆地想把剑拿回,却没有留意到脚下的石子,一个不小心,便崴到了脚。

    “公主……你没事吧?”看着少女紧皱的眉头,温钰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地询问。

    “有事,可严重了。”她咬牙切齿。

    脚崴得比想象中严重。脚踝已经红肿,像极了御膳房刚出锅的红糖馒头,再加上之前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诗宁估摸着自己怎么说也接近个“三级残废”,便放弃了走回殿内的心思。

    尽管四下无人,但像条垂死的小狗一样躺在这边实在是有失身份。于是诗宁一闭眼,心一横:“温钰,唤玉簪抬本宫回去。”

    “公主莫不是忘了,您为了锻炼身体,特意把玉簪支得远远的。等她赶回来,脚怕是会肿得不像话。”

    诗宁的心仿佛在滴血,悔不当初:让你自作自受!

    “那……便麻烦你……”

    谁料那厮竟是变本加厉,连连摆手:“公主一个月前才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忽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风,“不过……以在下同公主的关系,其实这点接触也算不了什么——公主可还曾记得,当初温钰是以什么名义留下的么?”

    诗宁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微红:“外界不都传你是本宫的伴读么?至于面首一事,不过是哄骗国师的手段罢了。你别较真。”

    “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听到了想要的答复,温钰弯了弯眉眼,不再言语。如捧起娇柔的鲜花,他折腰把少女轻轻抱起。

    诗宁窝在她怀里,静静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她终于意识到那些贵女迷恋他的原因了:他不仅好看,衣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不是那种混迹烟花柳巷的甜腻脂粉气,是淡淡的雪松味儿……

    “公主在看什么?”温钰冷不丁问。

    “看你。”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丝毫没有感到不妥。

    “你……罢了。”

    温钰面上维持着镇定,耳尖却逐渐染上粉色,一路蔓延到了脖颈,宛若春天最绚烂的桃花林。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尽量维持着声线的平稳,

    “毓秀殿里还有些冰块儿,在太医来之前,你先敷着。”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诗宁笑着调侃,“温小公子真是无所不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装作没听到她的打岔,温钰加快了脚步:口口声声同他说着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却又这般对他……

    不知何处传来了沙沙声,诗宁心里一惊。

    “什么声音?”

    她问。

    “风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温钰微微勾起唇角,“公主鲜少出门,今日大概是第一次听见——殿外树木颇多,最近时常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原来如此。”诗宁眨了眨眼,示意她知道了,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

    “你亲眼所见?”

    “事关公主清誉,卑职万万是不敢胡乱说的。”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仅殿下一人知晓。”

    “你做得很好——此等小事,便不必让陛下费心了。”宋瑾瑜摩挲着瓷制茶盏,语气轻缓,“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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