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海,冰冷的海——

    “抓住他!”

    数只冷箭没入身体,江锦猛地站了起来。

    黑暗瞬间如潮水退去,没有暴雨,没有追兵,也没有汹涌狂啸的深海。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面前的小巷里,一个病弱阴郁的青年靠墙站着,手里夹着支未熄的烟,沉默的和另一拨人对峙。

    为首的红毛敲了敲钢管:“……我们不想为难你,但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要么给钱,要么留手,别让兄弟难做。”

    宁寒川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神色不明地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滚。”

    见状,几人不再废话,抬起钢管警惕地走近。

    他们的雇主是个富二代,因为骚扰漂亮女学生,连带着狗腿子们被当地校霸痛殴一顿,之后怀恨在心,花钱找道上的人,说要给校霸一个教训。

    青年的模样和雇主给的照片有些许出入,他似乎饱受病痛的折磨,眉目间笼罩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比起照片上的俊美锋利,平添几分脆弱的漂亮。

    然而雇主和狗腿子们鼻青脸肿的惨状历历在目,没人敢小觑他。

    狂乱的幻觉侵蚀着宁寒川的大脑,激发出嗜血的暴力因子,蚕食着最后的理智。他盯着挥过来的钢管,眼神冰冷的掐灭烟头。

    出乎意料的是,一道瘦弱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锦抓住破空的钢管,漫不经心到:“一群成年男子对小孩儿出手,不好吧?”

    握住钢管的手瘦骨嶙峋,好似随手就能折断,然而力道却大得出奇。红毛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开。”

    他们打心底里没把这个单薄的姑娘当回事,嬉笑着就要去抓江锦的手臂。然而还没碰到衣角,就被她抬腿狠狠踹开。

    江锦夺过钢管,反手打向右侧扑过来的人。同时红毛被力道带得往前趔趄几步,屈辱地被按住脖颈跪趴在地。

    红毛果断认怂:“等等!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再找宁寒川麻烦!”

    终于,江锦松了力道。

    身后笼下道高大的影子,她回头到:“你……”

    脸上毫无预兆的传来冰凉触感,宁寒川轻轻抹去飞溅的血迹,瞳孔神经质的颤动。

    混淆的记忆终于在目睹这场暴力盛宴后彻底夺走了他的理智,叫嚣着毁灭一切。

    人类对危险有本能的预知,江锦没时间计较这种登徒子的浪荡行为,而是瞬间顺着手臂袭向咽喉。

    宁寒川没有躲,借势打去。几个来回后,直到背部抵上冰凉的地面,江锦终于意识到处境不太妙。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战的伤势未愈,今晚她的身体不如以前迅捷,以至于被找到一瞬间的迟滞破绽,转眼就落了下风。

    围观的红毛等人对视一眼,趁两人内讧的时候四散跑掉。

    宁寒川的眼底早已猩红一片,即使脆弱的喉结被扼出青紫的痕迹,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江锦。他很清楚只要补上最后一击,这个单薄苍白的影子就会被彻底击溃。

    但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拳,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情人的呢喃:“停下。”

    江锦不明所以的看着青年左右互搏,趁他分神的空挡,猛地把人推开,后撤到安全距离。身体低伏,身形像只矫健的美洲豹。

    宁寒川没有理会她,眼神清明片刻,利落地翻墙走了。

    江锦缓缓放松肌肉,走到墙根,捡起地上散落的钱包和照片。照片里大概是一对情侣,女孩单手叉腰,正得意的往男孩脸上涂蛋糕。

    她翻开钱包,读出身份证上的名字:“宁寒川……”

    巷口的路灯明灭闪烁,偷偷在外用手机录像的李明松了口气。这群混混常年混迹在错综复杂的城中村里,被抓进去教育过好几次,连附近的居民都对他们眼熟了。

    在发现混混堵人后,他立刻报警守在这里,准备在冲突时拖延会儿时间。可天晓得在看到一个小姑娘独自走进去时他多慌张!

    然而接下来的几分钟,李明好似看了场经典的古早武打港片。本以为是主角勇闯马仔窝救亲友,没想到两人最后反目打了起来。

    不多时,小姑娘也走出了巷口,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李明慌慌张张的跑过去,边跑边拨急救电话:“喂?这里有个姑娘晕倒了!”

    *

    医院病房内,江锦盯着苍白细弱的手,终于艰难的接受了重生在同名同姓的高中生身体的事实。

    刀尖舔血的六年以跳海殉国告终,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落幕,没想到竟然在另一个时空再次睁开双眼。

    门外传来隐隐的谈话声——

    “没事,她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回去补补就好了,您是她老师吧?”

    “对,我是她班主任。”

    “我们在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淤青,有的疤痕起码要两三年才能形成。我知道校园暴力难管,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不是。”

    女人沉默片刻,答:“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作为刚毕业没两年的老师,邱小兰正处于为学生操碎了心的阶段。

    本来重点班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带,但有人举报学校老师有严重师德师风问题,教育厅派人调查,最后竟然把重点班的班主任给停职了。一来二去的,重任就暂时落到了她的头上。

    重点班倒也好带,学生都很自觉,不用她威逼利诱的催促学习,更没闹出过什么事。

    邱小兰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能混水摸鱼的等到学校指派新的班主任,直到那天她不慎摔了一跤,想去医务室拿点碘伏擦擦,却碰见班上那个成绩最好的女学生在擦药,露出的胳膊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淤青。

    当时她就急了,以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校园暴力,连说带哄的让女学生勇敢说出来,拍胸脯保证学校绝对不会姑息这种恶性事件。

    女学生只是轻描淡写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没有校园暴力,谢谢老师关心。”

    邱小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学生走了。

    回办公室后,邱小兰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女学生的资料,知道对方叫江锦,因为成绩优异走的特招,家庭情况一栏孤零零填着母亲电话,打过去也是一片忙音。

    后来学校组织教师随机家访,邱小兰想趁这个机会跟江锦的父母说说情况。

    江锦家在废旧的老城区,楼房间的巷子纵横交错,堪称小型迷宫。邱小兰费了老大劲才找到江锦住的那栋楼,刚一靠近,就听见男人粗暴的骂声和摔砸东西的响声。

    “这家是遭了什么孽哦。”

    两个中年妇女提着菜路过邱小兰,见怪不怪的抬头看了眼。

    “你见过那家的女娃娃没有?上次帮我搬电视,多懂事的姑娘,听说在华阳中学次次都考第一,我家那小子要能有她的一半都要给菩萨烧香了。”

    “我见过几次她爸,满身酒气的,也不知道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哎呦不行,我得叫我家男人去看看,别真闹出人命了。”

    “等等!”

    邱小兰追了上去,问到:“那家是不是姓江?”

    “对啊,你找他们?”

    “我是江锦的班主任,她爸经常打她?”邱小兰头回遇到这种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我,我报警。”

    “没用的,我们早就报过了,警察一来他就停手,警察一走还接着打,谁能24小时看着呀?”

    邱小兰愣住了。

    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工作,她的人生过得十分平淡,没有鸡飞狗跳的狗血情节,只有鸡毛蒜皮的无尽琐事。平常别说是暴力事件了,就算买个奶茶都是客客气气的道谢。

    那扇陈旧的防盗门就在她眼前,只要敲响,里面的人也许就会停止殴打。

    “这是法治社会他不敢乱来,这是法治社会他不敢乱来……”

    邱小兰默念了几遍,终于鼓起勇气“笃笃”敲响了门。

    里面的动静果然停了,门打开,酒气扑面而来,露出一张眼底泛着血丝的脸。

    “哟,还以为又是那几个多管闲事的,你谁啊?”

    邱小兰感受到对方打量自己身体的轻佻视线,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但她还是站在原地勉强挤出微笑道:“你好,我是江锦的班主任,来做家访。”

    男人半侧开身体,“行啊,进来呗。”

    不等邱小兰回答,江锦从门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的把邱小兰往外推。

    “怎么,又想让别人报警?”男人像是被激怒了,上前两步抓着江锦的头发就要拖回屋里,邱小兰连忙想要掰开他的手,轻而易举的被掼翻在地。

    推搡中,被媳妇催促着来看情况的邻居终于赶到,横眉道:“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报!你报!这是老子的家,警察来了也拿我没办法!老子倒了什么霉,生出个胳膊外拐的女儿,等着,交不出来钱,过几天我还回来!”

    男人骂骂咧咧的下楼了。

    江锦缓了几秒,从地上爬起来朝邻居鞠了个躬:“谢谢叔叔。”

    邻居怜悯地看了眼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见有邱小兰看着,摆了摆手道声“不谢”又回去了。

    江锦径直走进屋里,邱小兰犹豫片刻,沉默地跟了上去。

    房子里能用的东西都被砸得七七八八,江锦小心的绕过酒瓶碎片,走到衣柜面前敲了敲,“他走了。”

    衣柜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泪眼朦胧的紧紧搂住江锦脖子,在看到江锦新添的伤痕后无声的抽泣起来。

    “你刚刚为什么……”

    江锦打断到:“他是个醉酒的男人,谁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老师,你是个成年人,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

    邱小兰一口气哽在喉头,偏偏无法反驳,被自己的学生教训什么的……体验还真新奇。

    “你那邻居说得对,你爸要是过几天还来怎么办?”邱小兰抿了抿唇,“要不高考之前你和你妹妹就住我家吧,等你考上好大学,没准有更多方法解决家里的问题。”

    江锦愣了愣,头回正眼瞧这个空降的年轻班主任。

    她知道邱小兰在同学里人气很高,不仅是因为漂亮,更是因为邱小兰说话温声细语,与高三教学组一脉相承的灭绝师太般的冷酷大相径庭。

    这么温柔的人,要怎么和她那恶棍父亲周旋?

    “我如果逃跑了,谁来保护我的妹妹呢?她不会说话,腿脚不好,遇上我爸跑都跑不了,更不可能呼救。还有我妈,如果我们都走了,她又要怎么办呢?如果我爸找到你家里,你又该怎么办呢?”江锦不急不徐,语气温和到,“邱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邱小兰哑口无声。

    从那以后,她总是不自觉地关注江锦,却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直到某天傍晚,邱小兰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江锦晕倒了,联系不上父母,问她能不能来趟医院。

    邱小兰当时就急了,生怕是江锦那个人渣父亲干的,急匆匆赶到医院处理了相关事宜,后来每天下班都来看看江锦醒没醒。

    这是江锦昏迷的第四天,她叹了口气,推开门,意外的看到半靠在床头的江锦,惊喜到:“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谁也想不到对面的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江锦听了半天墙角,对原主的情况有了点了解,知道邱小兰是原主的老师。于是乖巧地摇了摇头,表示对现代生活很不适应。

    邱小兰往上掖了掖被子,“医生说你只是营养不良,回去多吃点好的,要实在不行就上我家去吃,不差你这一口饭。之前和你说的事……算了,我也不强求。”

    江锦拿不准是什么事,谨慎的点了点头,试探到:“我想回家。”

    邱小兰表情一僵,打心底不想让她回去,却又深知江锦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只好答应:“好,我去办手续。”

    江锦没有错过邱小兰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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