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母被他的吼声惊住，他低声道：“读书就不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不可以！”凌母回过神来，立刻打断他，“就你这样的成绩，没有资格考虑这些事情！”
“哪怕是我喜欢也不可以吗？”凌云垂着眼眸，不知是在问他们，还是在问自己。
“什么喜不喜欢的！你人生还长，要喜欢什么没有？现在必须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为什么社团的其他人都可以。”凌云看着他们，似乎认真地想要一个回答。
“等将来你考上好大学，他们考不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凌母看着那本被撕烂的曲谱，“你就是被带坏了，我明天就去找这个什么破机构算账，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骗钱的！”
“妈！”
“你别给我叫！”
第二天，凌父凌母果真根据乐谱上的地址去了机构。
凌云怎么拦都没拦住，父母开车去了，他只能打了个车赶上去。
“就是你们这个什么垃圾机构骗人钱！瞒着父母教坏孩子！”
凌母冲进机构里叫嚣着。
机构里顿时乱作一团。
凌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的老师厌烦至极地看着他。
“真是倒霉死了！”
凌父凌母看到凌云，立刻拽住他的胳膊警告地看着他：“好了，回家！”
说着，半拖半拽地将人带走。
凌云扭着头，红着眼眶看着机构的前台大字越来越小，围观的人群也逐渐看不清脸。
凌云退了乐队，也退了音乐社，他在按照父母要求的那样好好读书。
尽管他成日看上去闷闷不乐，凌父凌母也只认为是他读书太累了的缘故。
终于，凌云考上了一个不算很好，但符合他正常成绩水平的大学，凌父凌母并不满意，所以在和凌云吵了几架的情况下，替他选了专业。
“去了大学之后，不许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社团，你这个大学不好，你要好好准备考研，或者好好学，以后就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多赚点钱才实在，什么狗屁音乐，走这条路想都不要想！”
“是你们在高考前说的，考上大学之后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凌云慌忙拉住凌父，急于求证当初他们给予的诺言。
当然，未果。
凌云很失望，心里也越发不愿再听从什么，既然已经来到了父母不在的其他城市读大学，他一定会走自己最想走的路。
进入大学，他加入了音乐社团，跟高中比，他多了很多可以在社团和大家一起唱歌搞音乐的时候。
他攒了钱，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吉他。
在大学里，有一群一起玩音乐的朋友，他真的很快乐。
有了吉他，他可以更好的创作音乐。
学校音乐社团的录音室提供了录制的条件，他终于独立作词作曲编曲完成了好几首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歌。
当然也发在了音乐软件上。
可惜，加上同学朋友的评论，都没有二十条。
他知道，原创音乐人这条路当然很难走，搞音乐的又有几个是容易的呢？
可这既然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凌云，这周末在市区商场有个活动，商演去不去？”社团的部长发来消息问他。
“去。”毫不犹豫地，凌云答应了。
能唱歌为什么不去？
周末的时候，凌云和几个社团的同学一大早就坐上地铁去了市区商场。
虽然只是个服装品牌的周年庆，但凌云看着那简陋的舞台和商场熙攘的人群，他还是很激动。
“你很紧张吗？”一个男生问他。
“是期待，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的舞台唱歌。”凌云答。
男生看着那
地上铺着的粗劣红地毯，上面甚至用了透明胶一块一块粘贴在一起，不由笑了一声：“这也算舞台啊？”
“只要有观众，哪里都可以是舞台。”
男生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临近中午，商场的人更多了，凌云和几个同学即将上场。
然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商场二楼，凌父凌母正并肩而行，东瞧西看。
“儿子不是爱吃那个什么零食吗，那个店在哪里啊？难得来看他，买一点给他带过去吧。”
“算了吧，他要想吃自己也会网购。”
“你好，今天纤衣服装在一楼大厅有三周年活动噢，可以了解一下。”一个穿着定制T恤的年轻女孩将传单塞到他们的手上，随后马不停蹄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凌父看了一眼准备扔进垃圾桶：“买两件衣服还要跨几百公里带回去太麻烦了。”
“来都来了，看看又没事。”凌母反倒无所谓。
两人跟随着人流来到了一楼。
哪怕人群嘈杂，也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音乐声。
他们循着音乐来到了大厅。
“那是……”
正在那简陋的舞台上弹着吉他唱歌的，正是他们准备前往学校看望的凌云。
随着音乐渐熄，凌云深深向台下鞠躬。
不知台下有多少人在听。
凌云只看到人很多，却各有各的事，孩子们嬉闹尖叫着在椅子之间穿来穿去，家长们扯着嗓子也拉不住。
有人对着他们的表演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就低头拨弄着手机，再也没有抬头。
有人经过，有人离去，也不知究竟有几人在听。
他心里叹息一声，下了台，放下吉他，喝了一口水。
在抬起下巴，目光随意扫视的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父母。
“咳咳咳……”凌云蹭去下巴上的湿意，拧紧瓶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连瓶盖盖歪了也没意识到。
看着父母铁青的脸色，他竟心虚地不敢过去。
他抬脚缓缓走去，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不知怎么，他耳中自己的心跳声竟然盖过了周遭的吵闹。
终于，他在父母面前站定。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气死才甘心？你今天哪怕是来兼职打工赚钱我都会夸你一句长大了，可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凌母手握成拳，一下一下锤在自己的心口，十分痛心。
“你知不知道你妈专门拉着我来看你，还想着在这里买点东西再去你学校，可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们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
“为什么我都大学了还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唱歌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有影响自己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凌云终于忍不住大声辩解。
“因为你这就是不切实际的！找个好工作赚到钱才是正道，你这就是不务正业！”
“我唱歌也可以赚到钱！”听到母亲依然全盘否定，凌云赌气地指着舞台大吼道，“今天这是商演，我是可以赚到钱的，而且我以后也会赚到钱。”
“考上大学离开家了，翅膀硬了是吧？好好好，你觉得你现在唱两句歌就可以赚到钱了？行，以后你的生活费我们一分都不会给你，你就自己赚去吧。等你什么时候认错了，我们什么时候给钱。”
凌母看着凌云放在后台的吉他，拨开凌云冲过去，将吉他一扫，推倒在地上，还在地上的吉他包上发狠般地踩了好几脚。
凌云冲过去，从母亲脚下抢回吉他和吉他包，他蹲在地上，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
凌母居高临下地看他：“记住了，你什么时候想清楚认错了，再来找我们。”
话毕，凌父凌母盛怒而去。
凌云咬着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凌父凌母说到做到，果然断了凌云的生活费。
当然，凌云也没有打算跟他们要，他开始四处挤时间兼职赚钱，晚上还去步行街……卖唱。
当然，这笔收入微乎其微。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是他喜欢的。
只是，步行街来往的行人很多，可愿意为他驻足的却很少。
生活拮据，又从未得到正向反馈的凌云，开始时常出现失落挫败感。
难道他的音乐真的不被大家喜欢，他真的不适合学音乐，他没有天赋也没有才华吗？
真的就像父母说的那样，他不切实际，在做梦吗？
要是……他的音乐能被大家喜欢就好了。
他想。
他不止一次的想。
他在宿舍的床上翻了个身，在心底叹息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在满目虚无的梦境中，凌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想实现你的愿望吗？去找一个叫做‘聆’的地方，那里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睡梦中的凌云皱了皱眉，疑惑道：“真的吗？”
“是的。”
“它就在步行街的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第二天醒来，凌云居然觉得这个梦异常清晰和真实。
鬼使神差地，他来到步行街后，朝着步行街的深处走去。
尽头的一个小馆仿佛独立于世，清冷孤独又神秘。上方古色古香的牌匾上，用篆体镌刻着一个字。
聆。
“真……真的有？”
凌云轻轻地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扫荡着门框上方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
“请问……这里是聆吗？”
……
听过了凌云的故事，辛聆并没有立马开口，慢慢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许久，她才微笑着看凌云。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