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五个分酒器一字排开,装着一斤白酒。

    鹿屿绵知道自己极限在哪儿,这么多酒喝下去,绝对要出事。

    她笑了笑,端起一小杯酒:“李总,我确实酒量不好,还请您多包涵。来这么久没有请您和诸位老板一起坐坐,是我的疏忽,实在抱歉,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日后在岩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还请您多多关照。”

    说完,鹿屿绵端起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这么小一杯酒,在李红年看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李红年冷笑:“关照不敢当,就看你给不给我李某人面子了。”

    除了李红年之外,还有另外三家公司的老总在场,有刘河城在压阵,他们不敢造次,就当吃了哑巴亏,但看李红年这样刁难鹿屿绵,他们又觉得很解气。

    刘河城实时开口,笑得爽朗,“红年兄海量,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会喝酒。”

    说着,又指着程春枫像李红年介绍:“这位是我的外甥,程春枫,也是鹿山地产的负责人之一,这样吧,这些酒让他们两个分了,如何?”

    程春枫连忙说道:“以后在岩城,还望李总多多照拂。”

    既然刘河城都开口了,李红年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刘河城都这样说了,鹿屿绵知道逃不掉,于是端起一壶酒,说:“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多有得罪,还望几位老板海涵。”

    说罢,眼睛也不眨的将一壶酒一口喝下去。

    辛辣苦涩的白酒顺着喉管滑下,一路灼烧到胃部,隐隐作痛。

    桌上立即响起叫好声。

    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板开始纷纷鼓掌。

    鹿屿绵放下空壶,呼了口气,又要去拿酒,被程春枫拦一下,很小声的说:“悠着点。”

    鹿屿绵拂开他的手,近乎冷漠的说:“没事。”

    程春枫怕她多喝,护酒似的,两手拿起三壶酒。

    最终,鹿屿绵喝了两壶,程春枫多喝了一壶。

    大家纷纷夸他们爽快,刘河城也跟着笑起来。

    唯有李红年依旧不高兴,对着那几个见风使舵的老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新奇在一旁看着,觉得心惊胆战。

    据他观察,鹿屿绵也就半斤的酒量,上次连着喝了三天,就因为胃出血进医院。今天她一口气喝四两,这恐怕要悬。

    鹿屿绵再次上前给李红年倒酒,他依然有怨气,让鹿屿绵连着喝了六杯酒,他才肯和她碰一下。

    李红年自从听说“家苑”房价比市场均价低了10%,他的血压就没下去过,这不踹翻大家饭碗吗?为了自己吃饭,转头一脚把别人饭碗踹翻,没这么做生意的。

    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给鹿屿绵点颜色瞧瞧,好出一口恶气。谁知又踹到铁板!他们竟然把刘河城请来了。

    他有火发不出,憋屈的难受。可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敢得罪刘河城,只能忍了。

    鹿屿绵敬完李红年,又去敬其他几位老板。

    她敬李红年六杯酒,这几位老板也要她喝六杯才行,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鹿屿绵懂礼数,自然不会拂了几位老板面子。她的胃早已经火辣辣的灼烧着,那种久违的刺痛感,断断续续的涌来。

    敬完了一圈,李新奇立即盛了一碗甜汤给她,她只是挥挥手,说:“去给几位老总敬酒。”

    有了鹿屿绵打头阵,接下来程春枫、李新奇,以及鹿山地产的几位,纷纷起身为大家敬酒。

    鹿屿绵这才松口气,拿起勺子,慢吞吞的喝着热汤。但是,灼烧的痛感却越来越强烈,渐渐难以承受。

    有刘河城坐镇,李红年还是有所忌惮。其他几位老板已经越喝越高兴,毕竟他们平时也很难有机会和刘河城同桌吃饭的。

    这顿饭持续到11点,大家都喝的尽兴,李红年也面露红光。

    送走最后一位老板,大家都长出一口气。

    郑薇薇回头,看到鹿屿绵狼狈趔趄的步伐,快速跟上去。

    鹿屿绵跑进洗手间大吐一场,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呕吐依然不止,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鹿屿绵再次深夜入院,又是因为喝酒,接诊的刚好还是上次的医生,一眼就认出了鹿屿绵。

    诊断后,医生说:“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但你的胃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抱着垃圾桶呕吐不止的鹿屿绵,颇有些劝慰的说:“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这么爱喝酒?”

    鹿屿绵对医生说了什么已经无动于衷,她头是晕的,手脚冰凉,冷汗不止,胃已经变得麻木。

    医生开好单子,郑重的叮嘱郑薇薇:“以后,戒辛辣刺激,尤其要戒酒。”

    郑薇薇:“戒……多久?”被医生瞪着,她越来越没底气,声音逐渐低下去。

    医生冷冷一哼,挑眉道:“永久。”

    程春枫和李新奇都喝倒了,睡得不省人事。

    郑薇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不再手忙脚乱,带着几个人用轮椅推着鹿屿绵去病房,又去给她半入院手续。

    等一切安定下来,夜已经深浓。郑薇薇让其他人回去,自己留下来守夜。

    鹿屿绵输着液睡着了,郑薇薇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她抚着狂跳的心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稳定了一夜,第二天,鹿屿绵的情况就明显好转。

    但郑薇薇不允许她出院,让她躺在医院里好好恢复几天。

    吃过早饭,郑薇薇回去休息,安排公司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来替班。

    小姑娘叫赵早,在秘书室工作。

    鹿屿绵觉得没有必要时刻有人陪着,但郑薇薇很坚持,还特地叮嘱小姑娘,不能给她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程春枫酒醒后,赶来医院看望鹿屿绵,让她安心休息,公司那边他会操心的。

    “家苑Ⅱ期”的方案交上去,还在等结果,和泰丰能源的土地交易正在办理交接手续,“家苑Ⅰ期”和“鹿山公馆”建设都在按进度推进,眼下没有特别需要鹿屿绵操心的事情,她便干脆放下电脑,打开电视,在赵早的推荐下,追了一部古早狗血言情剧。

    昨晚和乔盛淮发完微信,他回复了一个【好】,便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赵早被剧情吸引,看的津津有味,但却不能吸引鹿屿绵,她看着电视频频分神。

    没多久,病房门被敲响,周捷竟然提着果篮来看望她。

    鹿屿绵愣愣的看着周捷,他把果篮放在床头,笑着说:“看你恢复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鹿屿绵觉得奇怪,说话声音还微微有些沙哑。

    赵早很有眼力见,立即为周捷准备了一盘水果,又忙着去泡茶,

    周捷在沙发前坐下来,说道:“早上和刘河城见面,是他告诉我的。”说着他又笑了,“你挺厉害的,干喝四两,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干喝四两”的说法,鹿屿绵实在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失笑道:“周总,您别开我玩笑了。”

    “没有,真心实意的。”周捷收起笑,“刘河城一直想和泰丰合作,约了我几次都不得空,推来推去就挪到今天,聊天的时候提到你,我才知道你昨晚深入虎穴。”

    说着,他比起一个大拇指:“牛啊。”

    鹿屿绵摇头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人家觉得我拆了他的戏台,让我付出点代价。昨晚多亏有刘总在,那些人总要给他点面子。”

    否则,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了。

    说到这里,鹿屿绵半开玩笑的说:“本来想请周总您去坐镇的。”

    周捷挑眉,立即说道:“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去了你绝对不用喝酒。”

    鹿屿绵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又听他说:“泰丰成立,现在整个岩城商圈都想巴结乔总,想分一杯羹。首富刘河城都得排队,更何况那些小罗罗?他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乔总面子。”

    鹿屿绵倒是真没想到这些,还担心会给他造成负担。

    就在这时,周捷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笑着对鹿屿绵说:“说曹操,曹操到。乔总电话,我先接一下。”

    鹿屿绵张了张嘴,想拜托他别提到自己,但周捷压根没看她,接起电话开始聊工作。

    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着就笑着说:“我在医院,鹿总英勇负伤,我来探病。”

    鹿屿绵:“……”

    英勇负伤,就不必了吧。

    周捷继续说:“她是喝酒喝的,听说昨晚很英勇,干喝四两。”

    又……干喝四两……

    鹿屿绵真想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周捷结束通话后,“嗡”的一声,鹿屿绵收到一条微信。

    她手有点滑了,滑动两次才解锁屏幕,看到乔盛淮发来的微信:【回我电话】

    四个字,没有标点符号。

    明明平平无奇,鹿屿绵却察觉到乔盛淮生气了。

    想来也能理解,他们是夫妻,却从外人口中得知她住院,换成谁,都会觉得没面子,进而生气。

    等周捷走后,鹿屿绵找了个借口把赵早支开,拨通乔盛淮的电话。

    乔盛淮几乎秒接,声音很沉很沉,问她:“还难受吗?”

    鹿屿绵闻言,不禁一愣,乔盛淮竟然没有发火,还关心她,随后回答:“已经没事了。”

    “医生怎么说?”

    鹿屿绵:“还好,没有上次那么严重。”

    乔盛淮似乎冷哼了一声,又用讽刺的口吻反问她:“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听筒里能听到他很沉的呼吸声,鹿屿绵想着原来他不是不生气,只是克制着不发怒罢了。

    乔盛淮似乎在尽力的克制调节,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一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屿绵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没打算隐瞒,便如实坦白。

    乔盛淮安静的听到最后,又问:“刘河城为什么会在?”

    鹿屿绵:“程春枫给他打电话。”

    乔盛淮一时沉默,倏地很轻的笑了一下,也可能是被气得,然后反问鹿屿绵:“人家都知道喊舅舅撑腰,你不知道?”

    鹿屿绵被他这样质问,忽然想到昨晚看到的他和安禾的照片,脱口而出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乔盛淮被问的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接着语气更差了:“你觉得我不会为你飞回岩城?还是不会帮你从中斡旋?”

    鹿屿绵自知失言,像是不被满足的抱怨,会让她显得不堪。

    她不应该对乔盛淮抱有期待,这样的期待会让她陷入危险。

    但恰恰是她的“不期待”,竟然让乔盛淮有了更多不满的情绪,接二连三发出质问。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这段婚姻是不是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今天若不是周捷告诉我,你压根就不打算让我知道,对不对?”

    乔盛淮一声一声的质问,答案就摆在那里,鹿屿绵没办法否认。

    鹿屿绵的沉默,令乔盛淮发出一声苦涩又自嘲的笑,“你总是什么都不肯说,连撒谎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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