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结束后，各个组都在开小组会。
乔声请示了副导演，得到的答复是：“问问各个对接组组长，不需要你参加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她扭头看了看各个组其乐融融的社交场面。算了，不自讨没趣了。
走出会议室关上门，热闹被压进去，剩下一条冷冷清清的走道。
酒店房间的室友是一个冷酷的制片组姐姐，乔声只在办理入住时和她打了个照面。到现在她还没回来。
乔声一个人在床上刷微博，官博还没官宣节目正式嘉宾名单，季庭的微博最近也没更新。
无意识地又点开季庭的歌，就这样戴着耳机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乔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吵醒你了。”制片组姐姐拎了一大包采购的东西走进来。
“唔，不小心睡着了。”乔声坐起来揉揉眼睛。
竟然衣服也没换就在床上睡得东倒西歪，真丢脸。
乔声扯了扯自己的白色运动裤，又呆呆地盯着制片姐姐看。姐姐穿着黑色露背连衣裙，蓝紫色齐肩发，又飒又性感。
其实今晚开会时也注意到了，别的导演姐姐和实习生们都化了全妆、穿搭精致，只有自己还打扮得像个学生。
果然从头到脚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乔声默默从行李箱里翻出小熊睡衣，抱在怀里低头走向卫生间。
虽然格格不入，也是不可能放弃的。
成为节目导演，是她初中以来的梦想，而现在就在离梦想最近的地方。
即使付出没有回报，即使还不被认可……
“要一起吃关东煮吗？”
乔声猛地回头，看到制片姐姐探出头对她笑。
不是幻听。
乔声赶紧放下睡衣跑过去，看到桌上放了一大份关东煮。
制片姐姐被乔声又惊喜又感动、好像还有眼泪在眼眶打转的表情吓到了：“……想家了吗？”
乔声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就是有点累。”
姐姐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头：“加个微信吧，白天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好友验证发过来：迈榆。
名字和人一样，酷酷的。
“我是乔声。”乔声回复了一个猫猫头表情。
过惯了校园里顺风顺水的生活，可这段时间受了太多委屈，差点以为进入社会就是这样的。
谁知道只要一点点善意，好像又能全部治愈了。
-
正式开拍这天，乔声早早起床在行李箱里挑衣服，找到一条白色连衣裙。
时隔一个月，又能和季庭见面了。
但也说不定，他早就忘了自己。
季庭按照导演的安排集合站定后，隔着层层叠叠的摄像，一眼就看到了乔声。
她今天没有再戴口罩，白皙小脸通透明媚，脖颈细长，长发柔顺地铺至腰际。
还有像小猫一样圆圆的眼睛，在阳光下闪动着光。
季庭的眼底浮起笑意。
最终确定参加这个节目，很难说没有想再见到她的缘故。
当时去参加节目预选，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并没做什么后续的展望。
接到导演组电话邀约后，第一反应其实是拒绝。
宜水台节目的影响力，他自然是清楚的。
终于有机会面向观众演唱自己创作的歌，这是他一直以来埋在心底里的梦。
可这影响力就像双刃剑。
自幼时那场变故后，季庭便开始学会与他人保持善意的疏离感。邻居们心照不宣般夸他懂事开朗有礼貌，只有季庭自己清楚，与他人的交往，也仅到“礼貌”为止了。
作为新人参加这种大项目综艺，突如其来暴露在网络审判的目光之下，难免会收获很多繁杂的声音。
甚至会影响到下节目后的正常生活。
正常，生活。
对其他人来说最普通不过的动词，对于季庭来讲，却是他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
斟酌之际，季庭看向被他摆在桌前的那瓶果汁。
女孩满腔热忱、充满能量的模样，止不住在脑海回放。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她，就不自觉弯起嘴角。
仿佛获得了一些没由来的勇气。季庭深吸了一口气，向之前他答复“需要考虑一下”的导演回拨了电话。
那就希望这次也能“顺顺荔荔”。
-
乔声正躲在一群摄像后面，远远地看着季庭。
他的站位在男嘉宾的最边缘。有人讲话时他就侧着脸很认真地听，不抢话。
笑起来很阳光，和那天一样。
“那个，小乔。”突然一个有点凶相的姐姐叫她。
乔声赶紧低着头退到那个姐姐身边，以为自己挡住了什么机位，诚惶诚恐。
“等会要出发外拍了，你帮忙背几板电池吧，选手的麦每天需要换很多次电池。”
“好的。”
然后乔声接过那个姐姐递过来的——
六板电池。
一板有十节，六板是六十节。这电池有这么不经用吗？
或者说，乔声看了看那个姐姐身边的一个实习生，和旁边两个背着包的男人。
这六十节电池怎么就都交给她帮忙拿了，她又不是专门对接音频的。
很快，又有人招呼她：“小乔！”
“诶，来了！”乔声背着六十节电池跑到另一边。
“帮忙去302房间再拿一块反光板过来，少了块备用的。”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将一张房卡塞到她手里。
“噢，要多大的……”她话还没问完，那男人没听到似的转身走了。
呼——
乔声忍住平复了下心情。
终于对现场机动人员任人欺压、四处跑腿的境况有了现实认知。
节目的开场镜头是在入住酒店的花园平台上拍摄。
看上去就在酒店主楼的前面，但实际距离比肉眼目测的远得多。
所以当乔声背着六十节电池，跑去302房间拿了唯一一块反光板，再背着电池和反光板背包跑回平台后，感觉半条命已经没了。
这才终于在大部队出发前险险赶到。
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她的内心在流泪。
却不知道今天的运动量才刚刚开始。
开场拍摄结束后，节目嘉宾和跟拍导演、摄像上了一台大巴车，他们其余的工作人员上了另一台。
乔声在车上终于能松口气，这个时候收到了迈榆的慰问消息：“今天怎么样？”
“快累死了……”乔声发了个瘫倒在地的表情包。
“啊？不是才开场吗？”
“唉，一言难尽。”
-
到了第一个拍摄点，大部队浩浩荡荡穿过北京的一条条老胡同，进入一个四合院。
乔声跟着其他实习生们围坐在拍摄现场的台阶上，从一排摄像的缝隙中偷偷找季庭。
被挡住了……
她刚把这块台阶坐干净，低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往左移一点。
于是穿着白裙子又挪到旁边的台阶上。刚坐定、调整好完美的观看角度……
“小乔！”有人叫她。
乔声茫然地抬头。
“和我一起去给嘉宾们买糖葫芦，走吧！”又是一个陌生的姐姐。
“……好。”连续被三个不同组的人吩咐工作，乔声控制不住露出了哭丧的表情。
果然机动人员就是所有人都可以使唤的小喽啰T T
走之前，乔声看了看坐着的那群人，好像并没有人会愿意帮自己保管背包。
于是她只有背着很重的包，和道具组的周雨晴跑了两个街口，终于在大夏天买到了老北京冰糖葫芦。
拎着两袋糖葫芦又匆匆赶回来。
“乔声！”刚进四合院就又有人很急地叫她。
乔声赶紧把糖葫芦交给周雨晴。
找她的人是季庭的实习跟拍导演柳芯，之前在总台见过几次。
“你出去怎么把电池都带走了！”柳芯语气很是不满。
“啊？我不知道这么快就要用……”乔声刚赶回来，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柳芯不再理会她，转头跑去场边找季庭。
……剩下乔声愣在原地喘着气，满头是汗。
接二连三的使唤，让她脑子乱作一团。
看到季庭被叫到场边，往她这里望了望。乔声这才回过神，赶紧理了理刚刚跑乱的头发。
柳芯带着季庭走到乔声面前，掀起季庭的衬衫和T恤，露出里面的麦克风发射器腰包，还一边告状：
“你的麦电池有问题要更换，结果她把电池都带走了，找不到人，把我们急死了……”
乔声把背包放在地上，蹲下来，默默拉开季庭的麦克风腰包拉链，抠出旧电池、换上新的。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虽说自己不是专职的音频对接，可副导演在会议上宣布了自己是全场机动人员。而早上那个姐姐确实把六十节电池都放在她这里。
阴差阳错，现在好像确实都变成她的错。
“没事啊。”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季庭大咧咧地说，“反正我也不怎么说话，麦没电了少录一段也没关系嘛。”
乔声换电池的动作停滞住，抬起头，看到柳芯错愕道：“怎么能这样说？每段镜头都是很重要的！”
“如果很重要的话……”
季庭侧过头看向柳芯：“你们也应该留点备用电池在身边，全都放她那里不太稳妥吧？”
男生脸上依旧是开玩笑的表情，但比之前又分明多了些认真。
这是，在帮她吗？
乔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被六十节电池撑得鼓起来的背包，又看向季庭。
难道他注意到了……
突然就有一股暖流涌上胸腔。
在这段时间无数不公、指责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即使不清楚前因后果，也愿意相信她，给她底气。
乔声克制住笑意站起身，抠出两节新电池递给柳芯：“跟拍导演也装点备用电池在身上吧。”
柳芯难以置信地接过电池，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季庭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转过身面向乔声：“姐姐，帮我调整一下麦吧，我好像夹歪了。”
“噢，好。”于是乔声小小地往前走了一步。
由于身高差距，她的眼睛刚到季庭的喉结处，但只看了一眼，马上低着头开始专心调整他T恤上夹的麦。
然后听到他轻轻地说：
“姐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