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库塞尔。”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远远唤道，“走了，该回船上去了。”

    布兰奇回过头，目光迅速地扫过。库塞尔这才缓慢地起身，他抖了抖身上厚重的斗篷，一伸手便捞过了布兰奇落下的外套。

    “你要回去了吗？”布兰奇下意识开口，“我是说，你不跟我们多待一会了吗？”

    “不了。”库塞尔摇了摇头，他展开斗篷，为布兰奇披上。“我和他们一起回去。”

    “好吧。”布兰奇张了张嘴，她想要邀请库塞尔的话融化在了空中，没有表达出实际的意思来。

    那股不加掩饰的低靡情绪像是有实体般地萦绕在空中，就如同库塞尔褐色的眼睛般，将他紧紧包裹了起来。布兰奇任由库塞尔替她整理好斗篷，才又说道。“那晚安，库塞尔。”

    库塞尔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向下滑落，碰过袖口，又收回了原处。

    与此同时，那枚久久没有反应的戒指也突然轻轻瑟缩了一下。于是布兰奇快速将其摘下来，拉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库塞尔：“戒指，库塞尔，还给你。”

    也许布兰奇在期待着，库塞尔能像往常那样，让她继续将其留下。这是源于祖父，经手过库塞尔，代表着他们家族的物品。库塞尔将其交在布兰奇手上时，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传接仪式。

    但库塞尔没有，他先是收敛了向前的脚步，随即又顿了顿，这才回过头。

    布兰奇有些轻微的错愕，但她还是顺势将戒指稳稳放去了库塞尔张开的手掌上。德拉科催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布兰奇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库塞尔停在原地，他用力合上手，强势却显得有些支离破碎的目光由上而下。库塞尔的眉不自觉地紧皱起来，但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你要回去了吗，阿布？”回到休息室时，德拉科问道。他灰色的眼睛依旧无比明亮，刚刚的舞会似乎让德拉科更加清醒了。

    “我要去给利亚写信。”布兰奇一边解开发髻，一边说道。“你们不休息吗？”

    “明天是假期啊，亲爱的。”潘西热切地凑在德拉科的身边，“况且，还剩了些黄油啤酒。”

    “你在这里写吧。”德拉科替布兰奇做出了决定，他扬扬下巴命令高尔将面前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全部移开。“跟我们一起，再待一会。”

    布兰奇无奈地瞪了德拉科一眼，妥协道：“好吧，好吧，德拉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不要打扰我。”

    德拉科撇着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能保证。他随手替布兰奇扯过一张羊皮纸，又叫高尔去把他的羽毛笔拿出来，借给布兰奇用。布兰奇只好坐在德拉科面前，她深深叹了口气，又替西奥多让出位置。

    “你不回去吗？”

    “谁？”等到布兰奇抬起头，她才意识到德拉科在和西奥多说话。德拉科的五官扭曲地皱了皱，又在抱起手臂向后靠去时迅速调整好表情。

    西奥多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睛缓慢地眨动着，冰冷的目光迅速粘上德拉科，又落回了原处。西奥多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甚至包含着些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我也要写信，德拉科，给我父亲。”

    “你也要写信？”德拉科只能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他的声调下意识地提高，又愤怒地瞪向周围闻声转过头来的斯莱特林们。“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动联络你父亲了，诺特？”

    “从现在开始。”西奥多的东西就放在他一贯坐着的沙发前的茶几上，在德拉科再开口前，西奥多就用飞来咒拿来了羽毛笔。

    高尔也从寝室回来了，他把东西毕恭毕敬地放在布兰奇前面，总算是打断了德拉科愤怒的目光。

    布兰奇展开羊皮纸，尽力掩饰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过圣诞节，德拉科。明天咱们干什么？”

    “该写作业了，阿布。”德拉科的目光不得不从西奥多那里收回来，“圣诞节一过就该开学了。”

    “那明天去图书馆吧。”布兰奇提议道，羽毛笔接触纸面的声音伴随着周围的低语。大部分斯莱特林们还留在了地牢里，大家尽情享受着盛大舞会延伸出的兴奋感。“叫上库塞尔，一起把作业写完。”

    德拉科和潘西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随即，布兰奇便彻底开始认真给阿斯托利亚写信了。她的手肘和西奥多的轻轻碰在一起，又迅速而过。

    大家平淡地聊着天，其中不乏一些对于波特的恶意嘲讽，以及贬低。在波特顺利通过第一项项目后，德拉科对于他的抵触情绪似乎更加明显了。

    等到布兰奇写完信，德拉科才第一次表现出疲态来：“好了吗，阿布？”

    “好了。”布兰奇完成最后一笔落款，又瞥了一眼西奥多。“西奥呢？”

    西奥多收起羊皮纸，他的速度快到布兰奇来不及看清上面的一点字迹：“我也写完了。”

    “那我们回去吧，诺特。”德拉科侧过头，紧紧盯着西奥多。就好像如果他不把目光投过去，西奥多会遛去别的寝室一样。“晚安。”

    2.

    圣诞节的第二天，霍格沃茨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即使昨天也不算是休息得太晚，布兰奇依旧是挣扎着，才在中午醒来。

    休息室中并没有布兰奇熟悉的面孔，等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德拉科终于出现了。

    “午安，德拉科。”布兰奇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她还记得昨晚大家约定要一起去图书馆的事。羊皮纸和羽毛笔已经被布兰奇提前拿在了手中，压在最底下的，是她准备寄出的信。

    潘西跟在德拉科身后，却迟迟不见西奥多的身影。布兰奇等着德拉科打完招呼，才又说道：“西奥呢，怎么没见到他？”

    “哦，诺特啊。”德拉科先是下意识地顿了顿，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从和布兰奇的对视中移开，胡乱瞥着。“我没见到他，他可能去吃午饭了。”

    “真的吗，德拉科？”布兰奇眯起眼睛，德拉科无法掩饰的不自然早就不言而喻。她哑然失笑，想要拆穿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你怎么结结巴巴的？”

    “别那么多问题，阿布。”德拉科一把拉住了布兰奇的手臂，推着她向石门走去。“赶紧走吧，不然论文又写不完了。”

    “等我一下。”布兰奇轻轻挣脱开，她走去桌子前，撕下一小块纸，羽毛笔飞快地移动着。“我给西奥留个言。”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他用力咬紧了槽牙，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德拉科无处发作，只好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快一点吧，阿布，准备走了。”

    他们离开城堡，朝着黑湖中，德姆斯特朗停放着的船走去。潘西似乎因此想起了昨晚成为了克鲁姆舞伴的格兰杰，她再一次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布兰奇落在之后，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飘落的雪落在她的衣领，又融化在指尖。

    还没等他们走到，布兰奇就看到了身穿血红色皮毛大衣的库塞尔。布兰奇没怎么见过库塞尔穿着德姆斯特朗校服的样子——毕竟那件暖和的长袍，大部分时间都在她这里。

    库塞尔正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朝着城堡的方向走来。也许是因为他比别人要低几个年级，库塞尔不显得那么高大了。相反，他凸出的眉骨，和深陷的眼窝，给库塞尔徒增了些阴郁的氛围。

    德拉科比布兰奇更早出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假期时与库塞尔的不快，或是说，卢修斯叔叔要求德拉科将其忘却了。库塞尔听到了德拉科的声音，他侧过头快速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脱离了队伍，朝着布兰奇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库塞尔一边摘下皮质的黑色手套，一边问道。

    “我们去图书馆，想叫你一起。”布兰奇说道。她刚从德拉科身后走出来，就被库塞尔拉了过去。库塞尔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套戴在了布兰奇手上。“你们要去哪？”

    “无所谓了。”库塞尔摇了摇头，他的手臂微微张开，让布兰奇可以顺利地挽过他。“那就去图书馆吧。”

    自始至终，德拉科都深深地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库塞尔的一举一动。在他看到库塞尔给布兰奇戴上手套时，才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神情复杂地与潘西对视了一眼。

    昨晚源于库塞尔的那股如同窒息般的死寂，依旧历历在目。

    布兰奇能感受到库塞尔的颓丧，库塞尔的欲盖弥彰，但她不知道这些是出自什么。布兰奇没有去细想，她也不想去将其刨根问底，只是想着，至少现在的库塞尔能恢复他往常的样子。

    在一行人经过猎场看守员的小屋时，一个鬼鬼祟祟，却又打扮得无比显眼的身影突然出现。实际上，那身亮粉色的长袍，即使在任何地方，也很难将她隐藏起来。

    那个女巫看向布兰奇他们的眼神中闪着贪婪的亮光，她飞快地向着德拉科走来，从挎在手臂上的鳄鱼皮手袋里飞快地翻找着什么。

    “嘿，我记得她。”潘西拉了拉德拉科。“那个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德拉科，在保护神奇生物那节课上出现过的？”

    “是的。”德拉科原本质疑的目光此时才重新舒展起来，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立刻换上了他一贯的礼貌又虚伪的微笑。“丽塔·斯基特小姐，我当然记得。”

    斯基特尖声笑着，询问过德拉科的名字。

    “我们是四年级的学生。”德拉科带着潘西向前了一步，挡住了布兰奇和库塞尔。“当然，我们有时间接受采访。”

    似乎是因为这个动作，斯基特才注意到了身穿着不同校服的库塞尔。她迅速而又灵敏地探过头，声音里透着说不清的兴奋：“你来自德姆斯特朗，对吗，亲爱的？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是因为三强争霸赛带来的友谊，爱情，还是为什么？”

    手袋中拿出的羽毛笔立刻移动了起来，颤抖着在羊皮纸上写下一行字。

    3.

    库塞尔一边的眉轻佻地向上抬起，发出了一声类似于轻哼的声音。他什么都没说，深刻的褐色眼睛从羊皮纸上移开，瞥去了斯基特的脸上。

    “说回采访吧，女士。”布兰奇赶忙将他们打断，抬手指了指德拉科的方向。德拉科也赶忙上前一步，他侧过脸低声让布兰奇他们先去图书馆或是礼堂，自己和潘西稍后就来。

    布兰奇点了点头，她用力收紧手臂 ，拉着库塞尔快走了几步绕过斯基特：“我们去哪里，库塞尔？图书馆还是先去吃午饭。”

    斯基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库塞尔向前走去的背影过于决绝了，让她找不出任何空隙来。

    “我都可以。”库塞尔的嘴角依旧保持着刚刚轻蔑微笑着的表情，他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挑起眼角又向后望了一眼。“听你的。”

    “哦对了，我们应该先去一趟猫头鹰棚屋。”布兰奇突然想起来那封还未寄出的信件，她将其从被库塞尔怀抱着的书本的夹缝之中抽了出来。“我给利亚写的信。”

    他们去找到了还没睡醒的菲特，布兰奇让猫头鹰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库塞尔可以摸一摸它的脑袋。

    在库塞尔来到霍格沃茨后，布兰奇就不一直将自己的老鼠带在身边了——她总觉得，应该让库塞尔远离所有的生命体。所以当库塞尔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菲特身上时，布兰奇努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躲开。

    因为布兰奇还不想去吃午饭，他们便先去了图书馆。

    不知道西奥多看到她的留言了没有。布兰奇走进图书馆时下意识地想到，她又不想在库塞尔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便只是轻轻抬起了头。

    所幸，西奥多已经在了。他坐在窗边唯一有些散落着的阳光的桌前，羽毛笔的笔尖抵在书本上。西奥多的一只手托住下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如同融金。那双浅淡的蓝色眼睛被睫毛覆盖着，不带着任何感情地看向面前。

    “走吧，库塞尔。”布兰奇拉了拉库塞尔的袖子，“我们去西奥那里。”

    布兰奇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所以西奥多也显然听到了他们所制造的声音。他皱着眉抬起头，在看到布兰奇时稍稍松弛了一下，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下。

    “我留了纸条给你。”布兰奇拉开椅子，坐去了西奥多的对面。库塞尔先是将布兰奇的东西放去桌上，便起身离开去借书了。“你看到了吗？”

    西奥多点了点头，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和德拉科一起离开寝室，而是指了指布兰奇的羊皮纸：“写哪门课的？”

    “魔法史。”布兰奇痛苦地叹了口气，如同发泄般地在笔记上胡乱画了几笔。“先写你的，不用管我，西奥。有问题我会问你的。”

    库塞尔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本随意借来的书，像是只是单纯为了打发时间而选择的。

    德拉科他们显然是从礼堂来的。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布兰奇已经写完了开头。德拉科看到西奥多的时候算不上诧异，他的表情类似于昨晚般的阴沉。但很快，随着德拉科开口便烟消云散了：“海格要完蛋了。”

    “谁？”

    “海格。”德拉科重复道，“那个肮脏的，愚蠢的家伙。刚刚那个记者，丽塔·斯基特，她显然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关于海格的负面消息。我是说，何乐而不为呢？”

    平斯夫人警告般地清了清嗓子，德拉科不得不将他亢奋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潘西在旁边配合地尖声笑着，接着说道：“他居然主动承认自己在培养炸尾螺，谁会主动提起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德拉科。”布兰奇耸耸肩，“我没上过他的课。”

    “你应该庆幸这点。”德拉科立刻指出，“记得他的朋友吗，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他的朋友都是由些什么组成，不用我再和你重复了吧。”

    西奥多始终一言不发，即使他也选择了同样的保护神奇生物，他并未做出任何评价。

    德拉科依旧保持着得意的表情，连翻开羊皮纸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他的手肘不可避免的碰了碰西奥多，问道：“诺特，你在写什么？”

    “如尼文的论文。”西奥多在被德拉科碰到的瞬间就向后缩了缩，他将羊皮纸朝着德拉科的方向推去，手臂收回去了桌下。

    “好吧。”德拉科撇撇嘴，只好继续自己的作业。

    而这却引起了库塞尔的注意，他原来扶着书本的手立刻向前，按住了正被西奥多抽回的羊皮纸。库塞尔饶有兴趣地望过去：“如尼文，我可以看看吗？”

    “你别看他这个了。”库塞尔伸出的手被布兰奇拉了回来。她担心西奥多并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些，便立刻随便找了个话题。“这里，你帮我在笔记上找找。”

    库塞尔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迟迟收了回来，划过桌面，最后落在了布兰奇的笔记本上。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