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施救

    任如意忍着伤痛和疲惫,终于来到和丁辉约定好的地方。

    “他怎么样了?”她人还未从马上下来,便急急问出口。

    “宁头儿他……”丁辉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斟酌道,“他始终吊着一口气,估计是在等你回来……”

    任如意将棺盖推至一旁,伸手去探宁远舟的脉搏。果然,她之前没有探错,他虽然脉息微弱,但确实脉象平稳了,加上她在棺椁里给他加了被褥,他的手也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了。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腰腹的伤处,又看了看被子里侧,他身上的衣服和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但被子却没有染上太多血迹,这说明他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她的心终于又踏实了一分。

    “丁辉,”任如意看向丁辉诚恳说道,“我现下状况也不算太好,还要麻烦你继续与我们同行一段路了。”

    丁辉忙道:“如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即便没有宁头儿在这,我也会护送您到底的!”

    “那好,我们这就启程,往安都方向走!”

    丁辉诧异道:“不是说回梧都,去宁家老宅吗?”

    “梧都太远了,我怕他撑不了那么久。”任如意耐心解释道,“去安都方向,一来是因为我熟,二来我可以尽快联系金媚娘和金沙帮,另外,你们六道堂在安国的分堂也都建好了,如果有需要,你还可以去求助他们。”

    丁辉想了想,再次小心问道:“如意姐,我们不是送宁头儿魂归故里,而是要救他是不是?”

    “你再多磨蹭一会儿,你们堂主就离鬼门关又近一步!”

    “马上走!我们马上走!”丁辉急忙扶任如意上车,又将她的马拴在车后,然后跳上马车,长鞭一甩,驱车火速往安都方向奔去。

    中午时分,他们正好来到一处驿站,任如意决定暂时休整一下,可驿站的人看见他们带着一口棺材后,拒绝他们入内。

    丁辉气得想要上前理论,任如意却制止了他。

    “我们此行不能暴露身份,若无必要,别与他人发生冲突。”任如意一路颠簸下来,伤未治,水米也未进,面色已经有些发青,但她还是耐心与丁辉分析着眼前形势,“我们就在一旁歇歇就好,你去驿站里买些水和食物吧。”

    丁辉听从吩咐,拿着银子进了驿站,很快便带了吃食出来。

    任如意嘱咐丁辉先吃,自己则拿了水囊,打开棺盖,轻轻捏开宁远舟的嘴,给他倒了一点水。

    见他无法下咽,怕他呛到气管,她只好又掰过他的头,让其口中的水尽数流出。

    可他嘴唇青白干裂,看着就让人心疼,任如意想了想,掏出绢帕用水打湿后,在他嘴唇上轻轻敷了一会儿。

    丁辉急忙啃了张饼子后也走了过来,望着棺木里的人,轻声问道:“如意姐,我们堂主真能醒过来吗?”

    “他若是不醒,等到了安都,我就去金沙楼找最漂亮的舞女妖童,看他的棺材板还能不能压得住!”说着,她一把抽走他嘴上的绢帕,然后将棺盖阖上。

    “哎哎哎,留条缝!”丁辉慌忙提醒一句,等定睛再看,任如意早就把缝隙留出来了。

    如意姐果然是嘴硬心软。丁辉暗自嘀咕一句,冲她尴尬一笑。

    “走吧!”任如意跳上车,拿起饼子和水,吃了起来。丁辉见她有好好吃饭也放下心来,赶着马车继续上路。

    当天夜里,金媚娘就收到任如意留下的消息赶了过来。

    “尊上!”金媚娘见到任如意时,激动不已。

    “怎么这副表情?”任如意倚在车上,有些疲惫地问道。

    “属下还以为您真的……”金媚娘一提起此事,瞬间红了眼眶。

    “以为我死了?”任如意不由弯起唇角。

    金媚娘嘴一瘪,颤声道:“您不知道,一大早我们就收到了合县那边的消息,说是梧国靖远侯宁堂主战死沙场,安国的前朱衣卫左使任女侠与北磐皇族同归于尽……”

    金媚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他们还说您被炸得尸骨无存!李同光还传书回朝,要追封您为宣平侯……”

    任如意听后却是一乐:“这样也好,就当我们俩都死了吧。”

    “尊上,您这是……”金媚娘终于止住哭声。

    任如意不答反问:“梧国大军那边有消息吗?”

    金媚娘深知此事事关重大,忙道:“已经接到消息,大军天亮前就能赶到合县,加上昨夜北磐大乱,这一仗我们必胜无疑!”

    任如意点点头:“终于要结束了!”

    金媚娘小心试问道:“您是打算和宁堂主归隐了吗?”

    任如意看向身后倚着的棺木,沉声道:“那也得他先活过来再说。”

    “宁堂主他真的……”金媚娘终于看清尊上身后不是车篷,而是一口硕大的棺材。

    “媚娘,”任如意忽然口气绵软下来,甚至带着恳求的意味,“你帮我救救他吧!最好的药,最好的大夫,都帮我找来吧!”

    金媚娘急忙上前,见棺盖未封,推开一看,只见里边躺着的确实是宁远舟,而他此时虽面如金纸,却不似死人的灰败。

    金媚娘伸手摸了下他的颈动脉,虽然弱,却还没到枯竭的迹象。

    “尊上,前边不远处就是我们金沙帮设在此地的一处别院,我们带宁堂主去那里养伤!”说完,她又吩咐手下分头行动,去找最好的大夫和药材。

    任如意几人随金媚娘来到别院,将宁远舟安置在生有暖炉的卧房内。

    “打些热水来,然后你们都出去吧!”

    任如意吩咐完后,很快有人打来热水,丁辉和金媚娘也都退了出去。

    “你这衣服若是再不换,就要变干变硬粘在伤口上了。”任如意故意朝宁远舟嘟哝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待看到他腰腹上数个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时,任凭任如意再坚强、再看惯了生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拿着湿热的布巾,将他的手和脸一一擦净,又换了干净的布巾,沾了热水擦他的身子。泪珠一颗一颗掉在他身上,她忙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净,生怕一不小心,把泪水滴到他伤口上。

    给他上身擦拭干净后,她拿出金媚娘给她的上好金创药,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用干净的布条为他小心包好。

    这时,安都最有名的大夫已经被金沙帮的人快马加鞭给请了过来。任如意连忙开门,让人进去。

    这位翁大夫祖辈和父辈都是御医,只因他不愿进宫才自行开了医馆,医术自然不在话下。

    可即便经验老到如他,在看完宁远舟的伤口后,也不由大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当真是天下奇闻呐!”

    任如意抓住重点道:“您是说,他不会死?”

    翁大夫此时正掀开宁远舟的眼皮查看,同时认真回道:“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可这次,天命是向着他的,能不能尽人事,就要看你们和他自己了。”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任如意紧紧盯着他追问道。

    “先让他把药吃了才行。”翁大夫认真嘱咐道,“另外,我猜测他一定是心愿未了,否则,怎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若想他活,就别让他失去希望。”

    任如意将他的嘱托一一记下。待要送其离去时,金媚娘却将人拦下,提醒如意也必须让翁大夫看看。

    翁大夫再次震惊不已:“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到现在,难不成你和床上那男子一样,也是铁打的?”

    “那位是我相公,我们俩比较有夫妻相。”任如意望了床上之人一眼,玩笑说道。

    翁大夫听后莞尔:“一看你们就是身手不凡之人,身形相貌也风姿卓绝,合在一起确实般配!”

    任如意收起笑容郑重道:“翁先生,您若是救回我相公,我便欠您一条命,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去金宝栈留个消息,我一定会尽快赶去!”

    翁大夫摇了摇手,笑着说:“姑娘言重了!能遇到此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病例,翁某也兴奋不已,亦想大试一番身手!我今日先给你们开几服药,待三日后,若人还活着,我再来复诊,调整药方!”

    翁大夫离去后,金媚娘忙吩咐人按药方去抓药。待药煎好后,已是天光大亮。

    任如意让金媚娘和丁辉回去休息,丁辉倒是听话地离去了,金媚娘却非要看着她吃完自己的那副药才肯离去。

    待房间里再无他人时,任如意端着药碗来至床前。她伸手摸向他的下颌,待要摘掉他的下巴时,却又忽然不舍。迟疑一会儿后,她轻轻捏开他的嘴,舀了一勺温热的药汁,喂进他口中。

    见他喉结未动,她不禁叹了口气。她将小半碗浓稠的药汁全部倒进自己口中,然后俯身贴上宁远舟的双唇。

    或许是因为舌尖相撞起了反应,宁远舟的喉结终于动了一下,顺势将药汤也全部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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