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大理寺的地牢内。

    广同和骂了两句,把手上的刑具扔在一边,准备换个更顺手的用,余光看到看到一片红色衣角,连忙行礼。

    “许大人。”

    许瑛身为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在外查案时常用助手的身份,说是仵作。但论手段能力,不比大理寺的男子弱。还在大理寺卿面前格外得脸,谁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许大人”。

    许瑛瞥了眼被绑在那里的人。

    蓬头垢面,满脸是血,已经用过了刑。

    “刑罚用了好几道,可他一个字都不肯说,连疼都不喊。若不是还有气儿,真让人以为已经死了!”广同和解释着,想起罗兴泽软硬不吃的死样子,语气又恨起来。

    “外面的人都说,大理寺能从死人嘴里撬出消息来。”许瑛不管这些,淡淡道:“你进大理寺也有段时间了,本事没见长。”

    广同和连忙跪下:“是小的办事不利,还请许大人再给我些时间,一定能让这贼人招供。”

    许瑛语气中透着冷淡:“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

    广同和喉咙发紧,许瑛这就是没事找事了。

    这犯人可是一个时辰前刚送来的。

    唐庆雷拿着那道“请帖”求到大理寺,众人都知道那盗圣是五日后才动手,本来计划的抓来人也是五日后。现在提前收网,不说把多出来的几天让给审讯,但也没有催这么急的道理。

    “小的愚钝,但听许大人指示。”广同和揣摩不出许瑛的意思,只能献出诚意。

    “这个不肯说便换一个。”许瑛随意应答。

    广同和犹豫踌躇:“这······”

    许瑛不以为意道:“牢里关了那么多人,随便找个犯人顶上就是了。只要让人看见大理寺从唐府里抓了人出来,便是抓住了行藏。你没本事让犯人招供,连这个机会都接不住么?”

    “是!多谢大人指点,小的这就去审犯人。”

    听出许瑛话中暗含的威胁,广同和不敢再含糊其辞,领了命就要退下。

    许瑛声线凌冽,强调道:“关在这里的,是我的仇人,我要自己处置。”

    “是,绝对不会有人来动他,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大人。”广同和退出去前,看罗兴泽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这人也是倒霉,偏偏惹了许阎王。

    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罗兴泽毫无反应。

    许瑛也不管,就在椅子上坐下:“消息挺灵通。”

    唐庆雷三日前带玉石回来,两日前和大理寺商量好来这么一出“盗圣”窃宝,当天找的武林人士,都是就近招揽的。

    罗兴泽能得到消息,再混进去,动作确实快。

    “这件事确实是你倒霉,非要跳出来说自己是盗圣,不抓你抓谁?”

    罗兴泽依旧没有反应。

    许瑛也不急,语气悠闲,“本来找好了背锅的,可那人贪生怕死,临到头来反悔,想劫持人逃生,还被你给杀了。”

    “不过也不怪他害怕,行藏坏事做尽,在大理寺手里落不着好。”许瑛缓缓道。

    罗兴泽头都不肯抬,冷冷吐出两个字:“胡说!”

    许瑛笑起来,目光扫过罗兴泽身上的伤口:“我哪里胡说了?在大理寺手里落不着好你已经体会过了,你想反驳的,是行藏坏事做尽?”

    “他的名号可响亮得很,哪地的富商都被偷过。还先写请帖,约好时间,让人防不住,也抓不住,只能恨得牙痒痒。多少机构等着他落网,好把账里堵不上的漏缺推到他身上。”许瑛笑道。

    罗兴泽抬头,狠狠盯着许瑛。

    “你不是行藏,但你认识他。”许瑛收了笑,对视回去,“你的招式,似曾相识。”

    交手的时候许瑛便感觉出来了,罗兴泽的一招一式都有那人的影子,除此之外,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凌厉和杀气。像是从小学了,又自己融会贯通的。

    罗兴泽不置可否。

    “你们是什么关系?”许瑛冷声问。

    罗兴泽又垂下头:“你说错了,我就是盗圣。”

    许瑛嗤笑一声,笑到一半,看见随着罗兴泽低头的动作,露出来的一个东西。

    她上前几步,将东西从罗兴泽脖子上扯下来。

    那是一个木头雕成的糖葫芦挂件,做工精巧,刷漆也用心,鲜红的漆色,比罗兴泽身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色好看多了。

    罗兴泽激动起来:“给我!”

    许瑛摩挲着挂件底部的一个“行”字,她退后一步,声音都笑到发抖:“看来你们不止认识,关系还挺亲近。”

    “可是他死了!”许瑛音调陡然高昂。

    “不可能!”罗兴泽不再挣扎,用眼刀剜着许瑛。

    行藏是他从小就想超越的人。

    想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罗兴泽独自完成了一个大案子。

    罗兴泽想,一定要让师父看看自己早就长大了,很厉害了。

    然后呢?罗兴泽不知道。

    罗兴泽从没有想过行藏会突然消失,音讯全无。

    但他一定没有死。罗兴泽这样想着,自己用了盗圣的名号。

    没有让世人发现盗圣换了人,就能证明自己和行藏一样强。

    行藏会听说自己的名号依然响亮,想到是自己那个小徒弟;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罗兴泽面前,承认自己被罗兴泽超越了;会在有一天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窃宝案,是盗圣的手笔,等着罗兴泽去找他······

    “近段时间,打着盗圣的名号,在南方一带作案的是你吧。”许瑛笑得痛快,“也多亏了你,让我想起还能用他来平大理寺的账。”

    罗兴泽一字一顿地说:“他没有死。”

    “听说那几个案子的时候,我也想怀疑他没死。”许瑛几乎要笑出泪来,语气越发坚定,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可是他死了呀!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的!”

    “你杀的?”

    “我倒是希望能亲手杀了他。”许瑛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过死在我这样的恶人手上,太痛快,太便宜他了。”

    许瑛攥紧了手中的挂件:“他不是一心为民,不是要劫富济贫,不是要用自己的方法济世吗?!我就让他救过的人,杀了他!”

    许瑛又笑起来,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妩媚,总让人想起攀附的菟丝花,却猛然缠紧,告诉别人她是条狠毒的蛇:“而且他运气不是很好呢,杀死他的那人手上连个物件都没有,最后只能活活掐死了他。又因为害怕,或者不忍心,断断续续掐了好久。”

    “他死前的惨状,我现在还记得,”许瑛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他死得比我见过的人都要痛苦。”

    “你说,这叫不叫杀人诛心。”许瑛轻声问罗兴泽。

    罗兴泽双目赤红,铁链被晃得哗啦作响。若铁链有丝毫的松动,他就会上前杀了许瑛。

    “不管当时在唐府,你最后为什么不再反抗,但你功夫不错,若放在平时,被抓进来,想跑也容易。”许瑛猫哭老鼠,“可你运气也不好,遇上了我,还叫我知道你和行藏关系匪浅······”

    许瑛把烧红的烙铁按在罗兴泽胸前,他之前带糖葫芦挂件的位置。

    伴随着滋滋的声音,一缕白烟升起,挡在两人之间,将他们隔开,再看不清表情。

    许瑛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在我玩死你之前,你出不了这里的。”

    —

    回齐王府的马车里,两人坐得很远。管彤在看街景,慕思年在看她。

    管彤被看得不自在,放下车帘,决定给慕思年找点事发愁:“云生找到了吗?”

    “还没。”慕思年道,“留了人在唐府,也派了人去附近找,正好也盯着玉石。”

    管彤点点头:“唐庆雷与人合起伙来演的这出戏,倒是周全。”

    玉石被唐庆雷从暗道中转移,若慕思年没有带人去暗道走一遭,发现玉石。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就应该是“盗圣偷走玉石后被捕,不肯说出玉石的下落”。

    届时,世人只知道大理寺抓捕盗圣有功,无人会关心玉石究竟落在了谁手中。管彤有心查找玉石的下落,怕也是大海捞针。

    玉石再出现,恐怕就是在清远侯府了。

    “阿姝若喜欢,我便将那两块玉石买下来。”慕思年装这一世毫不知情的慕思年装得称职。

    管彤垂下眼:“不喜欢。”

    若不是要盯着玉石的下落,好查构陷清远侯府的幕后之人,她是断然不会多看一眼的。

    “不喜欢这个便不买,我给阿姝买喜欢的。”

    管彤想劝慕思年别大手大脚的,想起不经意间看到的齐王府的账本,作罢。

    有钱就花吧,她不收就是了。

    慕思年依旧不放心:“阿姝你可有受伤?”

    “我真没受伤,”管彤道,“能绊住云生的,不会是小事,说不定很危险,你也别想着回头罚他。”

    马车突然停下来,慕思年反应迅速,将管彤整个护在怀里。

    “阿姝别怕,我在。” 慕思年在管彤耳边细言私语。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殿下,有人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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