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年前十五日,清远侯府惯有场家宴。而这日的京郊,会有场小灯会,虽比不上正月十五的热闹,但胜在手艺人多,灯笼新奇。

    往年管彤都是和慕思年出去逛灯会的,今年慕思年也送了信邀她。

    但管彤不打算去。

    慕思年也没有再提起。

    确切地说,是自那日退回礼物和放言撒钉子后,慕思年就安生了许多。

    宋乐安伤好得差不多了,写信问管彤需要他做什么。

    管彤暂时还没有事要交给他办。

    上一世的玉石是从富商手中来的,管彤已经打听过了,富商南下行商,要年后才回京。管彤猜玉石是南下回京这趟带回来的。

    清远侯府上上下下忙着管彤的婚事,当事人倒是窝在房中偷闲,为年后的苦战养精神。

    转眼到了家宴那日,管彤起身,见房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螃蟹灯正歪七扭八地横着爬进来。

    房内已经堆了好些花灯了,往年她在灯会上见到的样式都有,还有几盏她没见过的。

    一盏盏花灯几乎要把管彤看花了眼,好似还在说着——她不去,便把灯会搬到她面前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走到房门口,那盏螃蟹灯此时已经全然爬了进来。

    管彤抬手关上门,门外传来慕思年的声音:“阿姝等等,外面还有几盏。”

    “慕思年。”管彤道。

    “阿姝我在。”慕思年手上拿着一盏兔子等,正调试着花灯里的机关,听见管彤叫他,连声答应。

    “别在我这里白费功夫了。”

    “能让阿姝开心,就是这些花灯的荣幸,怎么叫白费功夫。”慕思年调试好,轻轻拍了下门,笑道,“阿姝开门,这盏花灯你一定喜欢。”

    “我不开心,不喜欢。”管彤漠然道。

    慕思年愣怔了一下,脸上的笑也冻住了:“阿姝可是在哪里看上了新样式的花灯?我去学······”

    原是他亲手做的,这么些花灯,不知做了多久。

    “你的心思,没必要放在我身上。”管彤好心将话说绝,“等陛下哪天心情好,我便去求了和离的旨意。”

    “不!”慕思年一只手攥紧了拳。

    与阿姝的婚事,是他早早谋划,苦苦求来的。

    他绝不放手。

    管彤叹了口气:“你这样好的长相,京中一大把小姑娘喜欢,何必呢?”

    慕思年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肤如雪,眼如星,齿编贝,唇激朱,连眼下一颗泪痣都长得恰如其分。立如芝兰玉树,朗月入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门外的慕思年不作声了,管彤在心中自嘲:

    管彤呀管彤,你也就会欺负这一世的慕思年。

    嘲到一半,只听见“咚”的一声,慕思年栽倒在了她房门前。

    府医为他诊了脉,向管彤说着。

    管彤听得头疼,只听懂了“脉象虚浮”“好好将养”之类的话。

    转头吩咐小丫鬟:“准备辆宽松软和的马车,送齐王殿下回府。”

    “我不走。”慕思年已经醒了过来,脸蒙在被子中闷声抗议。

    管彤道:“你府上的医师,更能对症下药。”

    慕思年体弱,慕思瑾有怪病,皇帝常找寻名医,按照擅长的病症,分分类拨到他们府上。慕思年府上的医师又是一直跟着他诊治的,不知比清远侯府的好上多少倍。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走。”慕思年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管彤知道无赖不过他,朝府医问:“开的药有苦的吗?”

    府医斟酌道:“齐王殿下的症状像急火攻心,药方中有两味黄芩、栀子是清热泻火的。小姐若是觉得不妥,这两味便换成······”

    “放!全都放进去!还有黄连之类的也多加些进去才有效果。”管彤打断他。

    又道:“药煎好后,看着齐王殿下喝了,不喝就送他回府,清远侯府供不起这尊大佛。”

    既是吩咐小丫鬟,也是说给慕思年听的。

    随即,不理会慕思年喊叫的“阿姝你好狠的心”,管彤径直往出走:“我去将这里的事禀告父亲。”

    刚走出门,就见到廊下站着几个来打探情况的丫鬟,见到管彤齐齐行了礼。

    管彤稍认了认,祖母房中的,管杉房中的,父亲房中的都有。

    慕思年今天这一晕,将清远侯府的人全都惊动了。

    “齐王殿下并无大碍,现下已经醒了,药也煎着,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不用担心。”管彤给了消息让她们回去,又示意最右边一个丫鬟留下。

    “父亲今日可在府中?”

    “禀小姐,老爷今日休沐。”那小丫鬟极有眼色:“我给您带路。”

    管彤微微点头,跟着丫鬟到了书房,在外间就被人拦下了。

    周平端茶倒水不胜殷勤:“小姐,老爷正在和贵客议事,还请您稍等片刻。”

    周平跟在管为章身边许久了,也知道管彤骄纵的性子,现下拦着,可见里面的“贵客”身份不一般。

    管彤本就是来躲清静的,无意多纠缠,点了点头,逐渐和周平聊起来。

    “父亲任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她上一世出嫁后到清远侯府遭难,几乎没有出过东宫,对外界发生的事知之甚少。后来为翻案四处奔波,才知道了些和僭越案有关的事。

    不过还是太少了,她所掌握的东西太少了,远没有把握阻止僭越一事发生。

    周平只当她在府中无聊,便将些自认为姑娘家觉着有趣的事说了。

    “圣上下令新开了商道,年后就能行船了,届时从南方来的商人做生意方便得多,想是会有更时新的衣裳首饰。”

    “听刑部的人说,近日好几人报官说丢东西,又遮遮掩掩不肯说失物和身份,最后才得知竟是大理寺卿的人。”

    “今年冬狩,几位皇子都未参加,是荣禄大夫家的长公子夺得了头筹。”

    ······

    任上的事细碎繁琐,并不十分有趣,此刻挑挑拣拣,快说完了,管彤依旧不说话,却没有意兴阑珊的意思。

    “还有近日京中疯传的‘玉屏风案’。”

    管彤微微挑眉:“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置那狗官。”

    几封和宋乐安的书信下来,管彤大概得知自己那日拦下来的纵火女子也是被做成玉屏风的。因着要威胁宋乐安,又另寻一处宅院将其藏起来,只是她无法与外界沟通,看着可怜得很。

    宋乐安急着要管彤派事给他做,也有想早日立功把那女子接到身边的意思。

    “人已经死了,陛下罚了他家的财产,尸体挂在菜市场示众。”周平将头低下去,皇帝还有对些别的官员的动作,只是不便和管彤说。

    “府中有什么事吗?”

    管彤话锋一转。

    “老爷给小姐置办的嫁妆已经差不多了,金银首饰,铺面田地,还有各样东西,都拟了单子,只待老太太那一份出来,便一同拿给小姐过目。”

    “没了?”

    管彤骤然出声发问,周平悄悄擦了把汗,脑子转得飞快:“小姐的嫁衣已经让绣娘赶制了,不日便能完工。齐王殿下送来的东西老爷让收了起来,届时添到小姐的嫁妆里。”

    “无事,你先去忙吧。”管彤摆摆手,让他下去。

    清远侯府的新府是明年秋日开始建的,她想着会提前安排,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现在分府的事还没影儿,应该是管向烛科考完才开始的。

    她记得上一世管向烛得了个不高不低的名次,进朝当了官,就要成家立业了。

    正想着,管为章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管彤在外间坐着,又关了门回去,似乎和客人说了几句。

    再出来时,便让管彤跟着他出去。

    管彤应了声,拿起桌上的汤婆子就走,临走前又看了书房一眼。

    房门紧关着,什么都看不出来。

    管彤脑中转过几个朝廷命官的名字。管为章刚刚是要亲自送客,现在又把管彤喊走,明摆着里面的贵人身份尊贵又不便示人。

    管为章待管彤跟上来,问:“齐王殿下如何了?”

    管彤一板一眼答:“并无大碍,现下已经醒了,应该也已经喝了药。”

    管为章看着管彤,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作罢。

    “不过他也不好一直在我院中,所以特来禀了父亲,请父亲派人送他回去。”管彤今日来,一是躲清静,二是告状。

    祖母脾气好,所以惯出来她这样骄纵的性子。慕思年自小便寻她一起玩,和祖母也熟悉,压不住他。

    但父亲不一样,古板严肃,沉默寡言,之前还被选为太傅人选,天生克他们这些混世魔王。

    “这是自然。”管为章应了,又道,“周平说你前几天荐了一个人,想让我为他谋个差事?”

    “是。他家境贫寒,之前被几个富家子弟逼着吞炭,成了哑巴。人可怜,做事还算仔细。”管彤站得端正,“所以劳父亲费心,给个能糊口的工作即可。”

    管彤倒是能给宋乐安一份在清远侯府做事的工作,但总觉得他若能跟着管为章去任上多看看,比待在清远侯府好一些。

    管彤手绞着衣袖。她和管为章并不亲厚,很少说话,更少向他要什么东西。

    “吞炭?”管为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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