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摆脱了我的束缚,苏甘棠心里这样想。
男人跨坐在马上,身披铠甲,玄色披风在身后飘扬,他甚至没有回头,领着她送给他的三万精兵。
黄色的,如绸缎般连绵无际的路上,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她在心里叹一声:“去吧,去夺回属于你的权利和地位,去照看你国家危亡之际的子民,去担负你本该担负的责任。去吧,我的夫君。”
十年前。
苏甘棠睁眼的时候还不是很确定自己穿越了,毕竟以她贫乏的知识看来,穿越醒来的时候应该是躺着的,但她是坐着的。
她摸摸屁股底下的椅子,应该是皇椅吧。不然对面站着的人为何唤自己为陛下。
“陛下,老臣方才已经呈报完了。”
“什么完了?”这老翁讲话声音小,她只听见最后两个字,嘀咕了一句,“完了?我刚来就要完了?”
相反的是,她的声音老大,吓得老翁一哆嗦,急忙跪下磕头,头上戴着的墨色毡帽咕噜噜滚到一边,露出了光秃秃的头顶来。
“臣失礼了。”老翁爬着拦住滚动的帽子,带回了头上。
苏甘棠仔细一看,见老翁两鬓还垂着两条小辫子。
她一惊,忙问:“国家名字,年号是什么?”
她问的又急又快,老翁只得颤着嗓音答:“西暇国,年号熙和。”
“唔,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了呢。”她与老翁两厢对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遂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能用膳吗?”
没成想老翁听见她这话一出,突然就红了眼眶,半掩着面,朝着门外喊:“陛下,陛下要用膳了。”
这不嗓门挺大的嘛?
从门外拐进来一个男人,头戴毡帽,棕色的,细眉,白脸,红唇,着褙子,腰系革带,人瘦而高。
她愣愣地看着人走近,问:“你是?”
来人脸一僵,而后缓缓跪下,扶着她的腿,款款看着她,“陛下,我是玄锦。”
哦?苏甘棠心里小小窃喜一会儿,原主有点眼光啊。
“玄锦服侍您用膳。”
她任由人托着手臂,移步到一旁的四方桌边坐下。
不一会儿,桌上摆上了一盘大饼,然后来了一碟小菜,然后就没了。
她盯着桌子上的东西看了良久,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是女皇没错吧?”
杵在边上的玄锦和老翁对视一眼,一齐朝着她点头。
苏甘棠无奈地搓搓手,她原本就是个南方人,吃饼的话可能不太习惯,她弱弱地问了声:“有米饭吗?”
二人为难道:“陛下,今年天灾不断,稻田颗粒无收,您先将就一下。”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饼,“我都吃这个了,那平民老百姓吃什么?”
这话一出,她便听见边上传来抽泣声,扭头一看,玄锦的脸上挂着泪,眼皮微肿,睫上带水,有些时候,梨花带雨并不是女人的专属名词,她想。
玄锦哭得抽气,断断续续地说:“陛下,哪怕您被凶神附身了,也还是记挂着您的子民的。”
哦,原来是被附身了,她点了点头,颇为赞同,但是突然又想试一试他们,“是谁说我被附身了?” 她摆着架子问。
玄锦一愣,才觉说错了话,忙跪下,呜咽着求饶,边上的老翁也跟着跪下了。
苏甘棠看他们这幅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都起来吧。”看来权威还在呢。
“怎么了?”门外又拐进来一个男人,声沉而稳,不疾不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打眼看去,那人也戴毡帽,不过是深蓝色的,短衣配直衫,穿的像文人,但是有股子杀气。
那人提着一个皮革箱子,绕到苏甘棠对面坐下。
她问:“你又是谁?”
玄锦起身,擦干眼泪,介绍到,“这是王医夫。”
那人像是没听到别人的话,自报姓名,“在下,王绍羡。”他沉静地拿出脉枕,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甘棠将手搭在脉枕上,见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放在她的腕上,嗯,有点凉。
“王医夫,你有点儿虚啊。”
王绍羡的嘴角蓦地抽动起来,他端视着苏甘棠,问:“陛下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她侧头一笑,“苏甘棠。”这是她的真名。看他们的反应,看来这也是原主的名。
“陛下身体无碍,多注意休息。”王绍羡手收回时被她一把攥住。
“要不要留下来用膳?”
“陛下!”王绍羡带着几分怒意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这让他冷峻的脸庞多了几分鲜活气。
老翁噗咚一声又跪了,“陛下,恕罪,是老臣教子无方。”
“父亲。”王绍羡挣脱她的手,绕到老翁身边,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扶,只是定定地看着。
“你儿子?”苏甘棠转头看向老翁,“快起来吧,对了,你如何称呼?”
“老臣,王传傅。”
苏甘棠兴致都被搅了,她率先拿了个饼子,“我没别的意思,来都来了,就坐下一起吃点儿。”
“谢过陛下,微臣携家父回家吃便好。”王绍羡扶着他爹打算离去。
苏甘棠转着眼珠子,一想:“莫非,你家里吃的比我这里好?”
她只是随意调侃一句,没成想王绍羡听了这话,气的直接将手里的箱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呦,是个有脾气的主,我喜欢。
“微臣家中吃的并不比宫里的好,您是一国之主,您吃肉,别人才能吃上面,您吃面,别人可能连草都要吃不上了。”
他越说越高亢,“已经旱了三年了,麦子、红薯、土豆、玉米、黄豆它们的种子都还嵌在土里,土地无水则种子不能生,国君无德则子民不能生。”
“一月前的,陛下搭设祭坛求雨遭雷劈,醒来后神志不清,众人道是什么凶神附体,无非是陛下无德,天降惩戒罢了!”
“咳咳咳……”苏甘棠本来咬了一口饼正嚼着,听他说得激动,一不小心干咽了下去,这下子卡在喉咙里,就要憋过气去。
“陛下!”玄锦急得过来扶她,被冲过来的王绍羡一把推开。
“水,水,我去拿水。”玄锦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去倒水。而一边的王传傅只能站着干着急。
王绍羡一手托着苏甘棠的头部,一手控制她的下巴,探眼往她嗓子眼里看,随即皱起了眉头。
苏甘棠指了指自己腹部,肚脐眼上方的位置,张着嘴支支吾吾地喊:“海姆立克,海姆立克……”
猛然间反应过来他听不懂,头都开始发晕了,脸上沁出汗,她胡乱中抓住了对方的手,压在了自己腹部肋骨的交界处,“用力。”她模糊地喊。
电光火石间,王绍羡反应过来,他握着她的手,压在她的腹腔,用力往下按。
一下,两下,三下。
“咳咳咳。”苏甘棠吐出喉中的碎饼,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一回头,三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王绍羡白着一张脸,跪的笔直,“微臣该死。”
“这就要死了?”苏甘棠放下杯子,仔细打量跪在面前的人,这人长得是真不错。
她的视线落在他鬓角的两条小辫子上,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了对方的帽子。
这,这,“你头顶的头发呢?”她惊呆了,西暇国,到底是哪个少数民族啊?
这见鬼的发型,给他这张脸败了不少颜值。
王绍羡拿回帽子,戴好,扶正,“陛下,这个是您亲自颁布的法令,说是要有别于中原人。”
中原?苏甘棠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我的老祖宗啊,她叹气,“折腾什么,迟早是一家人。”
她看向王传傅,“王大人,即日起,宣布全国男子女子发型自便,梳头自由。”
她用手顺脖子,刚才噎了一下,现在嗓子也不舒服,“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对了。”她看着王绍羡,“你这心气,看着不像是个医夫,倒是像个当官的。”
顿时,三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她悟了,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绍羡,你丫滴之前真是个官员啊。
王绍羡低下头去,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微臣无能,既然治不了陛下的心,那就治陛下的身。”
这话听得人舒坦,她看向四方桌子上的简陋的饭食,又转头看着身边这些忠诚的下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不会再叫你们失望的。凶神已经走了,现在是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苏甘棠。”
她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搭在腿上,慷慨陈词一番,而后挥了挥手,打发他们离去。
王绍羡扶着老父亲,一脸复杂地离开了。
玄锦躬身下来问她,“陛下,准备歇息了吗?”
这就要歇息了?她咂吧了两下嘴,“那个,今晚你侍寝?”
玄锦的小白脸刷地红了,他屈膝跪下,“陛下,小的不敢,小的绝无非分之想,能在陛下身边伺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原来不是啊。她有几分失望,随即将目光移到对方的腰部以下,又有几分惋惜,“你该不会是?”
玄锦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随后也跟着看向自己腰下的位置,他还伸手整理了一下裤腰,然后再抬头看她,眼神清澈无辜。
看来不是。她得出了这个结论,少数民族应该没有这种制度。
“那我的后宫有多少人呢?”苏甘棠将人拉起,期待地看着他。
“陛下,您登基五年,整日忙于国事,励精图治,无暇顾及后宫。所以,您的后宫无一人。”
啥?我都是女帝了还是单身?
她一急,有一种脑缺氧的感觉,加上醒来后总觉得身体虚脱,就这么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