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归人世
“沙西王殿下,圣上宣召。”
“请您尽快赶回安都参加亲政大典。”
“知道了。”
听着下属回报,初月却兴致缺缺起来。
抬眼望去才发现。
这里景致如画,与当年大战之地完全不同,仿佛不在一个世界的美好。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转转。”
往前走去的初月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之人在回‘是’后,再没有了身影。
蓝天清明,多好啊。
看的初月想流泪。
就连脚底踩着的地界儿也与当年那黄沙裹地时不同。
很是不同,至少在这样的地上,有一瞬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所有人都还活着。
让初月回过神来的是一阵马蹄嘶鸣。
顺眼望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哥儿,白衣白马,俊俏明媚。
和他一样。
也和他当年在一样,疾驰而来,奔向她的身边。
险险而停。
“姑姑,你没事吧?”
声音将初月惊醒,这才后知后觉的摇头。
小哥儿也不见外,朝着初月笑道:
“这是我丁叔叔刚送我的马,还不怎么听话。”
初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像极了梦回里的他。
忍不住开口问道: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儿见美女姑姑问自己名字,脸上绽开个大大的笑来:
“我叫宁十三,就是十三十四十五的那个十三。”
十、三?
这名字让初月有些恍惚,会是他吗?
心里的悸动让初月即使泛红着眼眶也依然回笑开口:
“你娘亲,不会姓任吧?”
小哥儿闻言诧异:“您怎么知道的呀?”
“我还有个妹妹,她叫任禄,和我娘姓。”
禄。
那个少年啊,那应该:
“那你妹妹一定生的很好看吧?”
初月原本以为自己的记忆早该模糊。
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只一个字便能唤醒那些深埋心底的往事。
画面如惜。
小哥儿看着面前的姑姑上来就说自家妹妹肯定生的好看,心中一时间有些不服:
“没我好看。”
“脾气还大得很,成天的就知道欺负我。”
“我爹爹还总是宠着她。”
这话直接让初月心底的情绪纾解不少。
“好孩子,姑姑可喜欢你,姑姑能不能去你家做客啊?”
“好啊,我家就在山下不远处的书院。”
“我爹会酿世上最好喝的酒,我娘会舞最好看的剑。”
初月闻言再也忍不住的一把将小哥儿抱住,就仿佛一把抱住了当年没有抱住的人。
小哥儿感受到肩上湿意,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你怎么哭了呀?”
为什么,因为她看见了,看见他们朝自己奔来。
“这里清风朗日,草长莺飞,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风光了。”
从幻像中醒来,初月松开手。
“走吧,带我去你家吧。”
宁十三见美人姑姑要跟自己回家,似乎很是开心。
念了句‘好’后便将初月的手拉起,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书院。
“姑姑先在坐,我去唤爹爹和娘亲来。”
小哥儿说罢还没等初月开口便脚步轻快的出了客厅的门。
只是,在他出门的刹那,初月便清醒过来。
自己被人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可不像书院,倒像是。
祭祀堂!
“清醒了?”
声音就来自身边,可初月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谁!”
“出来!”
“我可是沙西王,你知道谋害我的后果吗?”
“你们承担的起吗?”
回应初月的是一声轻笑:“我,就是你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玉裂之音。
初月循着声音望过去,是祭台上的新月玉雕。
玉雕落地没有碎裂,反而幻化出一个和她一般无二的女子。
不应该说是和十余年前的自己一般无二。
女子朝自己一探手,初月便感觉自己要被吸附而去。
不,不可以。
她还没有替他们好好看看这山河。
她不可以死。
“好强的愿力。”
女子收手,看向初月。
“说吧,你要什么。”
“你是谁?”
初月没有理会这疯子的话,反问道。
“我?”
女子坐到初月对面,“我说了,我就是你,初月。”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太阴神君,初月上神。”
女子的话似乎勾起了初月一些记忆碎片。
“原来,你就是异志册里那位昆仑之巅从石头里蹦出来神仙。”
“异志册记载,你无思无识不通情理,只知杀戮征伐。”
“最后被众神联手镇压诛灭。”
“倒是没有想到,我初月还有幸见到太阴神君。”
不过初月的话,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
“你不用激我,也激不了我,你是我的元魂。”
“从你进入庄周幻演阵开始,你想的一切我都知道。”
女子想了想,又开口:
“你不会死,不会消失,让我融入你,可好?”
初月,再一次避开太阴的话,问道:
“如果我是你,我又怎么会从你身体里出来?”
太阴歪头看向初月,“你不是说了,我不通世情。”
“想要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还有什么比亲身经历还要更好?”
“那这庄周幻演阵,又是什么?”
“顾名思义,幻阵。”
“这里是我太阴神宫,阵法世界里的人都是三千世界里有强烈愿望的人。”
“他们被幻阵吸引神魂而来,黄粱一梦。”
“梦醒,便是魂归现实。”
“你也该回归现实了。”
太阴的话,可谓诛心。
“幻阵?”
“你是说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她这么多年的坚守变得有多么的可笑。
元魂没有归体,太阴实在没有多少共情能力。
“你怎么了?”
“经历过,便是真的,这有什么好执着的?”
初月看着面前无悲无喜的人,嗤笑:
“有什么好执着的?”
“那你怎么不亲自去试试?”
太阴不解,“我亲自去了呀。”
“你便是我,可你却不肯回体。”
初月看着面前之人,将面上眼泪擦掉:
“不,我不是你,至少我不是你的全部。”
“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再见故人,你做得到吗?”
这要求可以说甚是无礼,魂归三千世界,亿万生灵,太阴怎么可能真的回去找?
初月,不过求死而已。
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太阴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
“你便是我,你之所想便是我只所愿。”
“不过是化身万千,前去引魂而来。”
说着,太阴便想抬腿出门。
初月闻言,不顾害怕一把将太阴拉住:“不要伤害他们,求你。”
太阴停下脚步,看向初月,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你便是我,我有没有杀心你感觉不到?”
“不过是邀他们再做一梦罢了。”
“我太阴神宫的幻阵,不说一夜成仙,强身健体总不在话下的。”
说罢太阴便化为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也或许,是她化为星光消失不见。
再睁眼初月便发现自己竟与爹爹坐在了自家马场,正在闲聊。
周围还是当年自己那些近侍。
初月猛地站起,“爹,现在是哪一年?”
沙西王闻言嗔怒:“你这疯丫头。”
“为父正和你说此时天门关大战,圣上英明神断必是大胜。”
“长庆候随军颇得圣上青眼。”
“这李同光如今已二十有二,为父估摸着若是圣上赐婚。”
“也就丫头你最为合适。”
西沙王的话让初月几步走到他面前。
“爹是说天门关大战。”
沙西王点头,还没开口就见初月疾步像外走去。
走出营帐初月牵了马就想走,但想了想还是回头看向沙西王。
“爹,有一个人我必须要去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半年,不,少则三个月,我必回来。”
说完,便朝着马场外疾驰而去。
接连三天的日夜赶路让初月差点昏过去。
意识模糊之时,初月再一次听到太阴的话音:
“你这样,还没到梧国可就死了。”
“要不,你让我来?”
知道自己情况,初月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留下一句:“先去天门关。”
只此一句,太阴便直接出手接手了身体。
是她自己答应了的。
接收完记忆,额间新月隐没。
初月有些无奈:“原来,是情劫。”
“不过看起来,不难解。”
从马上下来,老马识途自己会回去。
幻阵里是堪比现实的真实世界,为了不让世界崩溃,初月只能使用低阶神符。
避免自己神力激荡四周,再伤了人。
初月到天门关时,大战已经结束。
她不知道要来干什么。
幻阵里的记忆虽新却也只是沧海一粟。
她是实在猜不准元魂本来的意思。
倒是有些后悔没有等她说完了。
如今也只能先猜着,要是他晃了一圈没有收获便直接去梧国帝都便是。
只是,此刻身上配饰晃荡,初月实在不习惯。
抬手掐诀,给自己换上常穿的月白衣裳才感觉舒坦不少。
没走两步就听见一旁传来了脚步声。
仔细看过去,是个手拿战旗的将军。
一路喊着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没走两步又被地上之人绊倒。
将军看到地上没死的人,很是惊喜。
而初月更惊喜,因为她看到了缘线。
地上躺着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还没等她走近,就见两人迅速卧倒,不远处还有安国人马靠近。
不过,安国人马还没有注意到地上两人便被一袭白衣的初月吸引。
“什么人?”
见他们朝自己攻来,原该杀伐果断的初月,却突然失了杀心。
只将人马打晕了过去。
走到将军和卧倒之人身边。
初月蹲下身晃了晃他们:
“都解决了,睁眼吧。”
闻言,两人睁眼坐了起来。
将军看向初月,一脸狐疑:“你是什么人?为何救我们?”
“初月,修道之人。”
“我想救就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着,初月看向那背着锅和自己缘线的人:
“你身上有我的情缘线,却不是我的情缘。”
“看来,和我有情缘的人和你很亲密?”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这话说的宁远舟以为自己遇到了疯子。
原本想说的话也全部咽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