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几秒钟后,列娜重新出现在荒凉的卡尔弗特悬崖核电站辐射区内。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去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穿越机。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回到车上打开车载电台。频道里,对谢尔盖的讨伐仍在继续。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莫斯科档案管理局的局长阿廖沙.斯米尔诺夫。对于叶甫盖尼.斯捷潘联合多地民众叛.乱一事,您怎么看?”

    “并不意外。因为他父亲就是反.动.分子。这在我们的档案馆里完全是可以查到的。”

    “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冒用谢尔盖.科斯杰科的身份都没有被发现,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主持人问。

    “错就错在我们太善良了。当时所有的邻居见他没有双亲都对他多加关心。尤其是可怜的柳芭!她把他当成亲儿子那样照顾,可换来的是什么呢?她都没活到第二年春天!”

    “你的意思是他杀了她?”

    “不不,我不能肯定。或许这只是个巧合而已。但他确实曾经威胁过我。”

    “噢?这在之前的访谈中可从未披露过。请您详细谈谈……”

    他们一唱一和,势要把谢尔盖塑造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恐怖分子。

    列娜切换频道,又听见一个所谓的军事专家拿腔拿调地说,“我提议,等战乱平息后设立一个仇恨日,必须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是如何企图分裂我们伟大的苏联的!”

    列娜心烦意乱,又调到下一个俄语频道。

    “此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亚历山大.契科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称谢尔盖.科斯杰科的妻子已潜逃美国。目前苏联方面已派出特别行动小组……”

    亚历山大,你个狗.东西!

    列娜气的直接关掉电台,驱车往小屋的方向驶去。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便看到屋子门前横七竖八停了好几辆军用皮卡。几个身着苏联军装的人进进出出。在车子近光灯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见其中一人手里正拿着谢尔盖留给她的诗集。那几个军人也注意到了她,向她跑来。

    列娜暗道不妙,立马调转车头猛踩油门。可不一会便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几辆军用车追了上来。

    无论是车速还是车技,她自然都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仅仅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别停了她的车子。

    纵使列娜锁上了车门和车窗,但大批的士兵还是手持枪.械围住了车子。有人用俄语朝她喊话,叫她从车里下来。

    “嘀嘀…”

    副驾驶座上的穿越机屏幕亮起。列娜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惊魂未定地降落在一处昏暗的小巷。还没看清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十几把枪就齐刷刷地指向她。列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为首的黑人戴着大金链子,手里把玩着两包板砖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那东西是白色的,用透明袋子包裹着。

    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误闯了帮.派间的交易现场。

    “哪来的警察?”他上下打量着她,眼里透出杀气。

    列娜慌忙解释自己只是游客,情急之下说了俄语。

    “俄国佬?”他皱起眉。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前来搜身。

    小喽啰从她的口袋里翻出手机,照着她的脸扫了一下,然后将解锁成功的手机毕恭毕敬地交给黑老大。后者摆弄了几下,又抬眼看向列娜,半是威胁地说道,“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大画家,别给自己惹麻烦。”

    “滚吧。”他说,“不过你得把这个黑乎乎的机器留下。”

    尽管列娜尝试解释那不过是个艺术品,但他们还是拿走了她的穿越机。因为他们怀疑那是某种新型监听设备。

    列娜自知没办法跟h帮讲道理,眼下保命要紧,她只得舍弃穿越机一路狂奔出了小巷。

    已是深夜,只有街口M标识的餐厅的灯还亮着。她小心翼翼地绕开躺在门口的流浪汉走了进去。店里很冷清,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后面。

    “你好。”列娜走上前,表示自己刚才遭到抢劫,希望可以借用电话报警。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纽约人。”

    “是的,我讲俄语。”

    “巧了,我刚好会。”

    男店员瞬间切换成俄语。列娜倍感亲切。但他却说自己从不使用手机。

    迎着列娜困惑的眼神,店员解释说,因为媒体都是骗子。大量的人造新闻以各种形式展现在人们眼前。必须要喂饱民众,全然不管是否会产生误导。

    “甜蜜谎言滋生的温床固然令人愉快,但归根到底不过是时代的骗局。尤其是当今那些社交媒体都被可恶的犹太佬掌控着。知道么?美国的教育体系中除了个别天.主.教学校,其余都被犹太思想渗透。犹太人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贪婪者,唯一的信仰就是金钱。他们会教你如何唯利是图。你会成为左,派,成为那群恶魔的帮凶!”

    “言.论.自由?说的好听!美国的媒体、好莱坞乃至zheng坛全都由犹太人掌控。犹太佬总是卖惨诉说自己在二战中遭受的迫害,然后转头就侵略其他民族。”

    店员忿忿然。他说自己以前是大学教授,因为公开发表反犹言论而被举报丢了工作。他又提到以色列数十年来对约旦实施非法扩张,屠杀巴勒斯坦人并占领他们的土地,入侵黎巴嫩对加沙地区进行长期的反人类封锁和轰炸。

    “简直是一群畜.生!狗.屎!”

    他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且越说越激动。列娜完全插.不上话。

    “抢劫你的是什么人?黑人,拉丁裔还是吉普赛人?”他冷不丁问。

    “呃,是、是黑人。”列娜简单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呵。黑人。”他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黑人不过是犹太资本财阀压制白人的伎俩。你以为他们是好心放过你的吗?你的职业是画家还是什么来着?看吧,是你的名气救了你。”

    话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男人是个极端民族主义者,是沙文主义,纳,粹分子。列娜想结束这场谈话,但对方却把话题绕到她身上。

    “你们俄罗斯也没好到哪儿去。七大寡头中有六个是犹太裔,剩下的那个是你们的总统。”

    店员哈哈大笑,列娜却笑不出来。她很认真地反驳道,“您说的不对。苏联没有寡头。”

    “苏联?”他嗤之以鼻,“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可我就生活在苏联。”

    “好吧好吧,就算是这样,”他表现的有些焦躁,“那你说说看,你们国家的人民过着怎样的生活。”

    列娜挑了一些关键点讲,店员不时发表评论。比如他说,禁止饮用和销售可乐是可以理解的。目的是要让民众消费本国的产品。而不许欣赏国外的影片和音乐则是防止文化入侵。

    “但我不明白连苹果为什么也是违.禁.品。不让你们吃却可以出口。”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你们那儿种植苹果树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陷入短暂的沉思。

    “极.权主义……”他喃喃道,看向列娜,“给你一个忠告,小姑娘。要是当.权者一味地要求强调爱国,那就说明有人又要从国家偷东西了。*”

    列娜好脾气地对他说,“谢谢您的建议。不过我想我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去报警。”

    “不,我们应该继续这场愉快的谈话。聊聊那些可恶的犹太佬或讲点苏联笑话。嘿!你听说过三条狗的故事吗……”

    列娜受够了他的胡言乱语,转身就走。

    “你以为你是谁!”

    店员恼羞成怒,在她身后大喊大叫。

    “什么狗.屁名人!你不过是个可以随时被制造、替换的商品而已!媒体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列娜头也不回走出餐馆。可深夜的大街上除了喝成一滩烂泥的酒鬼就是流浪汉、瘾.君子。

    突然好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过,最终停在斜对面的街角。立马有人呼啦啦从那边跑出来,警察也迅速做出反应,开始进行追捕。现场乱哄哄一片。

    列娜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在给几个衣冠不整的男女戴上手铐。她跟其中一个警察说了自己遭遇抢劫的事情。

    “好的女士,跟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吧。”

    就这样列娜坐上了警车。这是她第一次坐警车,虽然感觉很微妙却安心了不少。到了警局,警察推搡着那些大声嚷嚷的男女去了临时关押的牢房。列娜则由一位女警接待。

    “姓名。”

    “列娜.安东诺夫。”

    女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片刻她抬起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抱歉,我们没有查到你的信息。”

    随后在列娜的要求下按照俄语的拼写又输入了一遍依旧没有查询到信息。

    “呃,嘉莉。试试这个。”

    “姓氏呢?”

    “我、我记不清了。”列娜窘迫地低下头。整个晚上她的朋友们都是嘉莉嘉莉的叫,她还真没有留意过自己姓什么。

    “这可不好办啊。”女警的眉头皱在一块。她摊摊手,“想想看,光是纽约就有多少嘉莉。”

    “求您帮我查询一下。我说的这个嘉莉是个画家、艺术家。”

    “艺术家?”

    女警笑了。她回头跟同事调侃道,“费恩,还记得上周那个在警车上画几.把的混蛋吗?他被抓的时候也说自己是搞艺术的。”然后转向列娜正色道,“问题严重起来了。女士,请你提供护照、驾照或是社保号码。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偷.渡者。”

    列娜懵了。她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只能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可是,可是我是来报案的。有人抢走了我的手机和……”

    “好了,剩下的话跟移民局的人说吧。”

    女警打断道。抓起列娜的胳膊把她带到了牢房。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因为人实在是太多,男人和女人都关在一起。唯一的区分方式是白人和白人一间,黑人和黑人一块。

    女警审视地看了列娜两眼,打开关押白人的栅栏将她推了进去。

    “祝您好运。”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她的同事背着手走过来环顾一圈,不怀好意地抻长了尾音。

    “看看我们今晚的收获。一群白人流浪汉和黑人混混。顺便还抓了几个吸到神志不清的妓.女和嫖.客。噢,这儿还有一个黑户。”

    列娜的加入并没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她沮丧地缩在角落,听着两拨人隔墙激情对骂。一时间牢房里充斥着诸如黑.鬼、白垃圾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一个胖子挤过来跟她搭话。

    “嘿。我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被人抢走了我的东西。但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公民身份。”列娜的情绪很低落。她问他,我会坐牢吗。

    “如果你没有犯罪记录应该不会太糟。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遣返回国而已。”胖子推了下眼镜。

    “你呢?”列娜问。

    “我们刚刚和那群混蛋争夺地盘时发生口角打了起来。就这样。”他耸耸肩,“不过已经习惯了。流浪生活总是充满暴力。”

    可光是看模样,他和那些骂的面红耳赤的家伙完全不是一类人。甚至称的上是冷静。列娜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成为流浪汉。

    “你猜的不错。我以前确实有份体面的工作。”胖子苦笑道,“08年金融危机可把我害惨了。”

    “金融危机是什么?”

    胖子思忖了一会。

    “这么跟你讲吧,银行为我们提供资金,而利润则来自于我们的贷款,这只是人们和金融机构的表面关系,实际上大家的利益并不一致。一旦爆发经济恐慌,普通民众就会被市场抛弃。投资的股票和基金害得我破产。在之后我卖掉了房子,无处可去,只能开始流浪,吃垃圾食品。两个月就胖了整整十磅。”

    “你们在聊什么?”一个金发女人也加入了讨论。

    “我们在聊金融危机呢,艾玛。”胖子说。

    “那可真是段糟糕的记忆。”艾玛耸耸肩,说起她已故的好友。

    “你知道的,她没有存钱的习惯。何况现在到处都在打广告,化妆品、衣服、首饰……资本家总是在鼓励消费,变着花样恨不能掏空我们的钱包。结果呢,富人越来越富,穷人则越来越穷。后来她付不起账单就自杀了。”

    同时艾玛对自己流浪街头的身份也是毫不避讳。

    “是的,大家都说在美国只需要花一点儿钱就可以享受医疗服务。但是你知道美国有多少人是因为天价医疗账单被迫变成穷人的吗?”

    “不过若是倒霉,那还得是尼克。”她起身离开。片刻之后带来了一个小伙子。同样是他们流浪中的一员。

    尼克上来就愤怒地咒骂资本家个个都是吸血鬼。他们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就搞垄断,打压、收购了他的公司。他还说,资本家的胃口很大,他们不仅把控经济命脉还操控选票。总统不过是他们的傀儡、代言人。过不了多久资本家就会自己大摇大摆走进白宫坐到办公室里去。

    他告诉列娜,他们身边有好多人也曾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然而由于生病破产、金融危机、失业没存款等等原因落入到缓慢而绝望的衰落中。眼神空洞地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行走、乞讨。学会了吸.毒、偷.窃、滥.交和卖.淫,人也随之堕落,从崩溃到麻木。

    “不用这么看着我们。”

    胖子看着列娜紧张的模样无奈地笑了。他摊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算你不去偷别人的东西也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有时候只需睡一觉,睡醒后保准儿你全身上下只剩件内裤。知道吗?那些家伙连一双袜子都不会给你留下。”

    艾玛也深表认同。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承认我们的生活很糟糕,需要一点乐子。所以我们吸.毒,想让自己快活一点。哪怕只有一个瞬息。能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一具毫无尊严的行尸走肉。”

    “可是毒.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打断列娜的话,“确实有很多人会为了毒.品去卖.淫。比如我。”

    看列娜的表情不对,艾玛捋了下垂到眼前的头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个男人试图调节气氛。

    “他们倒是想卖.屁股可惜没人要。除非是皇后区的死.基.佬。”

    “嘿——”

    “艾玛!”

    两个被调侃的男人立马不干了。三人互相友好问候了几句。

    艾玛又转向列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和我一样。”

    她撸起袖子将手臂展示给列娜看。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血管已经细的几乎看不见了。溃烂的腐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看的人触目惊心。

    艾玛却像没事人一样藏起手臂跟同伴抱怨道,“我们已经活的这么惨了,可zheng府还是偏心那群肮脏的黑东西。”

    “让他们吵去吧。”胖子无奈地伸出小胖手扶了下眼镜。“我跟你讲了多少遍了,艾玛。你怎么还没明白?那些zheng策和优待不过是哄孩子的糖果和玩具罢了。你想想看,咱们没破产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花钱供他上好的私立学校,严格规范教育他的品行,不让他吃膨化食品而非无底线地纵容。”

    “这个我知道。”尼克抢答说,对黑人示好不过是想拉拢有能力的黑人。那些从白人学校里走出的黑人精英最后都成了精神白人,用黑人的身份捞钱,然后喊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号。但大多数黑人的处境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说到底,这依旧是资本家权贵们的把戏:通过给予少数族裔和边缘群体特殊的待遇来转移矛盾。想想看,黑人的地位一上来势必要威胁到白人。白人觉得地位不稳就会攻击黑人。这样阶级矛盾就转化成了种族矛盾。”

    “何止是不同种族,不同国家、地区,不同性别、取向,不同宗教、信仰全都可以挑起对立。连喜欢可口可乐和喜欢百事可乐的人都能被撺掇着掀起骂战。无论如何,相信我,那些大资本家都能从中获利。”胖子总结道。他还断言,未来zheng府会在资本家的指示下给予人们更多的自由(只不过是向下的自由):大.麻合法化、性别自定义等等。因为仇恨和混乱会带来更大的利益。而在权力的金字塔顶端,资本家正高举酒杯微笑着,俯瞰而轻蔑地看着在尘世间苦苦挣扎的人民。

    列娜不由得佩服几人对美国社会zheng体理解的透彻。可又催生出新的困惑:他们为什么不工作?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不工作吧。这很简单。”胖子开口道,“首先想找工作必须有固定地址。但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证明就没办法租房。”

    “就算我们找到工作又能怎样呢?”尼克接话道,“流浪汉有救济金和免费医疗。而只要找到工作,一切福利就都没有了。至少一个星期内我们都得饿着肚子上班,睡在街头还得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这是非常困难的。况且救济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领到的。”

    在美国领救济需要下面两个条件:

    一是要有身份证明和居住证明(水电费缴款单)。前者限制了1000万以上的非法移民,后者又难倒了几十万无家可归者。二是要有社保卡。而只有纳税人才会有。美国约有1000万左右的低收入人群无法纳税。

    艾玛说她知道有些地区会给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廉租房。但是申请条件也很苛刻。其中一项就是收入。申请者要保障自己的年收入至少在三万美元以上且需要排队等待分配。

    “有的人运气不好一直都在等待。有的人排了3、4年才排到。问题是中间这么多年怎么过?”

    艾玛正说着。余光中,一个身材娇小的白人女孩跟着警察走了进来。她四处张望,略显青涩,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

    “让我们欢迎新朋友吧。”尼克趴在铁栏上冲那女孩吹口哨。

    列娜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到最前面把额头抵在铁栏上打算凑个热闹。不想女孩却伸手指向了她。

    警察点点头,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恭喜你这么快就被保释了。”艾玛感慨了一句。

    列娜还没搞清楚状况,女孩就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嘉莉姐姐!”她叫的亲密,列娜却懵了。难不成自己还有个妹妹?

    “呃……抱歉,你是谁?”

    “我是露西,是你的助理呀!嘉莉姐姐,你、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女孩急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列娜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起到安慰作用,最后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露西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警察委婉地表示需要列娜尽快去做笔录。

    因为有露西证明了她的身份,列娜的待遇立马不一样了。听说是艺术圈的名人,警察客客气气地把她请进办公室,还给了她一杯水配几个甜甜圈。

    “很遗憾告诉您,您位于比弗利山庄的住宅于今日凌晨发生了火灾。”

    警察向列娜展示了几张照片。好好的大房子烧成一片焦黑的废墟,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你们……嗯,有什么发现吗?”

    列娜问,难免有些心虚。她头疼的是,假如警方找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尸体她又该如何解释。

    幸好火势很猛,警察在火灾中发现的两具尸体已经严重碳化,无法用DNA鉴定身份。

    列娜回忆了一下。

    “其中一个死者应该叫汤姆。”毕竟金发列娜就是这么称呼他的。至于另一具女尸,列娜觉得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她又想起金发列娜死前的话,说明袭击她的人应该是她认识的。而那双男士皮鞋的主人大概率是个男人。

    列娜把这一线索也讲了。很快注意到露西一直在盯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列娜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

    “你男友的事情介意我跟警察讲吗?”她小声跟她商量。

    “说吧。没关系的。”

    露西松了口气。她看向警察说道,“我有怀疑的人选。”

    她说列娜最近新交了一个俄罗斯男友。但只说两人是在酒吧认识的,对方是个模特。对于那个男人的姓名和样貌却遮遮掩掩,搞的很神秘。

    “嘉莉姐姐,你前一天晚上还跟我吐槽嫌他年纪大,第二天早上你就坠入了爱河。”露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多大?”

    “33,比你小一岁。”

    “那也还好嘛。”列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你以往的男友都没有超过25岁的。”

    “好了好了。”列娜摆摆手,求她不要继续讲下去。否则她的脸面就都要丢光了。

    不过露西的话却让警察大受启发。他提议,可以让列娜列一份名单,注明和她有矛盾的工作伙伴以及前男友们。

    “那得整整四页纸才写得下呢。”露西在一边调侃。

    警察也笑了。不过神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好了,嘉莉小姐。接下来我们来谈谈重点。根据信号塔检测到的数据来看,你的手机于凌晨1:39在洛杉矶比弗利山庄一带失去了信号。十五分钟后信号重新出现在纽约。你是怎么做到的?”

    光是从洛杉矶到纽约的飞机就要飞上五个小时。列娜完全没办法回答。她只好结结巴巴地给警察讲了一个尽可能合理的版本:有人闯入了她家里,先是开枪杀死了汤姆又朝她射击。她喝的醉醺醺的,只是隐隐约约感觉行凶者的脸好像是认识的人。再然后她跌跌撞撞逃出了房子。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条巷子里。当时有人在搞交易。他们抢走了我的手机和……呃,还有一件艺术品。”

    “手机已经找回来了。在我这儿。”露西说着从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列娜。但是列娜所说的艺术品她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见过。

    “手机是在哪儿找到的?”列娜急切地问。

    “在福尔斯大街的垃圾桶里。”露西安慰说,等警察抓到那些家伙,他们自然会说出那件艺术品的下落。

    列娜提出想要去发现手机的垃圾桶翻翻看立马遭到露西的否决。

    “我们得去医院检查身体,至少要确保你是健康的。”

    露西隐晦地提醒她,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那些可不是一句记不清就能搪塞过去的。换言之,在这件案子中她仍有嫌疑。如果不能拿到对她有利的检查结果,警方有理由将她划入嫌疑人的队列中。

    “好吧。”列娜妥协了。她只能暗自祈祷那群抢走了她的穿越机的人能尽快被逮捕。

    列娜跟着露西走出警局,注意到她推着一个和她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大行李箱。露西解释说她大半夜收到消息便匆忙收拾了东西飞过来。列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提出想帮露西提行李但被拒绝了。

    “放心吧,嘉莉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露西冲她眨眨眼。在她的陪同下列娜来到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包括抽血和做CT。最关心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放心了不少。

    最后医生做出了诊断:列娜由于受到精神上的刺激进而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鉴于她现在不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医生又在病例上加了一条失语症。好在露西会讲一点俄语,两人沟通起来不存在问题。

    从医院出来已是早晨。等红灯的功夫,列娜透过出租车的车窗向外看去。纽约的街道上,年轻的白领们身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咖啡步履匆匆。而在马路另一头的住宅楼前,带孩子的妇女手足无措地站立着,一个男人站在台阶上大声咒骂着将衣服裤子等物件一股脑地扔到他们脚边。

    “这是怎么回事?”列娜问。

    司机抬起耷拉的眼皮只是扫了一眼便断定那个女人是个交不起房租的租客。他的口吻稀松平常,因为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在街头上演。

    那对母子就那样无助地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衣物,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只管走他们自己的路,没有人停下脚步。

    绿灯亮起,司机一脚油门将那对母子远远地甩到身后。后视镜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越来越模糊,没人知道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列娜收回视线。司机依旧恹恹地开着车,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拾不起兴趣。露西在跟一个画行老板通电话。她发现列娜在看自己,只是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列娜没了说话的欲望,她抿了抿唇,选择了沉默。

    一行人来到机场。艾尔莎的私人飞机已经等候在那儿了。列娜刚走进机舱,艾尔莎就迫不及待过来拥抱了她。

    “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艾尔莎抽泣着,倒需要列娜反过来安慰她。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列娜安抚好她的情绪。艾尔莎又重新露出笑容,像是忘了这事般拉着列娜聊起八卦来。

    飞机起飞的时候露西的脸色有些难看,紧紧抓着行李箱小声祷告。面对列娜的关心,她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害怕坐飞机而已。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列娜回到艾尔莎身边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男友的事情。

    “哪个?”

    “什么哪个?”列娜笑了,“难不成我有好几个男朋友?”

    艾尔莎却认真地点点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列娜目瞪口呆。好在艾尔莎对她的那个俄罗斯模特男友有点印象。

    “你跟我说过想要给他画一副全身肖像画。”艾尔莎不怀好意地笑着凑到列娜耳边,“不过是全.裸的哟。”

    “那我画了吗?”

    “我哪里清楚?你又没给我看过。”艾尔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五个小时后列娜重新回到比弗利山庄。露西表示自己在洛杉矶有间小公寓,她可以照顾列娜。但是艾尔莎极力建议列娜先住在她那儿,连带露西一起。反正家里客房多的是。就这样,列娜和露西都暂时住进了艾尔莎的豪宅。

    经过大厅的时候列娜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距离她穿越回去已剩下不足半个小时。她叫露西给纽约警局打电话询问穿越机的下落,但警方那边给出的回复是还在搜寻。列娜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机器的状态如何。倘若她现在回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投入监狱。更何况她还没有找到那五个孩子。

    这时她想起巴沙跟她讲过的他的故事。为了阻止穿越,列娜一头扎进了泳池里。

    恍惚间,一股悲凉感袭上心头。恐怕她再也回不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她会停留在这里直至死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在泳池里泡了好几个小时。确定已经过了机器启动的时间才慢腾腾地爬上岸。匆匆披了条浴巾,找来纸笔画出巴沙五人的模样并注明了他们的名字。

    艾尔莎虽然在移民局没有认识的人,但是她的表弟在俄罗斯联邦大使馆工作。假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肯定会是第一个知道。

    列娜交代完艾尔莎心里依旧堵的慌。她突然想念起玛丽安的小药片了。尽管很想再感受一下那种飘飘欲仙的滋味,可脑海里吸.毒者的手臂模样始终挥之不去。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列娜叹了口气,擦着滴水的头发回到艾尔莎为她准备的房间。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伸手揉揉鼻子,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虽然她不太习惯背面的苹果logo,但还是解锁手机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

    嘉莉的社交账号简介上写着画家、艺术家。最近更新的一条推特转发了俄罗斯莫斯科艺术馆的帖子并写道:期待与你们见面!

    下面的留言里有一堆人用俄语骂她惺惺作态。

    列娜在谷歌上搜索了自己,发现她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美籍俄罗斯人,早年画过很多讽刺苏联的四格漫画,创作过情.色英雄格雷塔系列。这两年才逐渐在艺术圈有了名气。火起来的原因是她开始玩极简主义和概念艺术的那一套。

    随后她找到自己的私密博客账号。最开始是用俄语记录她在美国的生活,后来渐渐变成了英语。

    这个世界的列娜一心想成为画家。她在二十四岁那年本来有机会进入莫斯科画家协会,但被市长的儿子通过关系顶了下去。列娜一气之下赴美进修。起初她为一些童话书绘制插画,但是反响平平,赚的钱都付了房租。尔后受超级英雄的启发,她创作了一个名为格雷塔的女英雄并绘制了大量的漫画故事。但是出版商表示如今的超级英雄市场已经饱和,不再需要加入新人物,不过她可以换个思路。于是在出版商的建议下,情.色英雄格雷塔系列诞生了。这让列娜赚到了一些钱,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觉得自己侮辱了自己创造出的角色。在这之后她消沉了几年,直到洛杉矶一家画廊的老板向她抛来橄榄枝,陆陆续续买下并拍卖了她的几副作品。列娜逐渐有了点小名气。希望就在眼前,为了更快打入艺术圈核心,她改了国籍,换了名字,把一头棕发染成金色。从各个方面将自己尽可能塑造成典型的美国人。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地融入,能接触到的最高也不过是较为富裕的中产阶级。真正的有钱人和精英阶层有他们自己的圈子。

    偶然一次她听到了画廊老板醉酒后的话,这才得知原来那些高价购入她的画的人根本不是欣赏她的才华。自己不过是个为有钱人洗.钱避.税的工具。

    资本家可以伪造名气,随心所欲让某人变得为人熟知。他们不仅给了她大把的钞票还通过媒体宣传炒作把她打造成艺术界的新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列娜清楚自己正在做和儿时梦想背道而驰的事儿,但她又无法舍弃巨大的诱惑。正因如此,她时常感到内心空虚,于是选择用男人和酒精麻痹自己。反正她有名气,总会有大批的模特和“朋友”扑上来。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后面的内容基本上都在记录她听到看到的艺术圈的八卦,甚至还有一份长长的炮.友名单。

    列娜翻到最后一条博客。上面写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我无法入眠。]

    很显然那个自己做出什么行动。但列娜并不知道。带着疑惑她敲开了露西房间的门。

    露西依旧忙着打电话。等了好久她才放下手机,告诉列娜她在帮忙联系新的画廊。之前合作的画廊老板被人举报涉嫌参与洗.钱活动,已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列娜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我干的吧?她忙问露西对先前的画廊老板了解多少。

    露西想了片刻回答说,他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同行都说他不择手段,是个冷血商人。据说他还雇了h.帮当打手。

    “那个举报他的人真是不要命了。要是被他知道是谁,保准儿会被撕成碎片。”露西感慨道,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列娜只能强颜欢笑。

    “嘉莉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你想起什么来了?”

    迎上露西充满期待的眼神,列娜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呃,能帮我买点舒缓焦虑的药吗?”

    “当然,没问题。”露西一口答应下来。临走前她还叮嘱列娜可以做点什么来释放压力。

    露西离开后不久艾尔莎又来邀请她一起去上瑜伽课。教练已经来了,就在瑜伽教室里等她们。

    列娜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架不住艾尔莎软磨硬泡被拉去了教室。两个小时后她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经过几天的相处,列娜发现健身、瑜伽这些是艾尔莎每天的必修课。她们这样的富太太身材都很苗条,饮食方面有专门的营养师帮着搭配。而且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有钱人的孩子基本都就读于私立学校,从小便接受精英教育。同时很多人都在慈善机构有职位并定期举办、参加慈善晚宴。

    一次聊天时艾尔莎提到她的丈夫曾经因为投资股票亏了一大笔钱。后来还是靠基金会的资金运作补上了漏洞。列娜这才意识到所谓的慈善不过是虚伪的作秀而已。而在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财富越是集中在一小撮人的手里,像这样的荒唐的事儿就越多。

    除去以上提到的活动,和大多数贵妇一样,艾尔莎的日常就是买买买,喝下午茶,偶尔做个美容。无聊了就大办派对或是坐私人飞机去拉斯维加斯小.赌怡情。

    即便她的衣帽间有半个足球场大,但仍在不停地购入。她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商场就有人把当季的新款搬到家里来供她挑选。列娜认为这不过是资本家设下的消费主义陷阱。过度的消费只会让人从思维上匮乏腐朽,愈发沉浸在物质世界中无法自拔。不过艾尔莎有钱,这又是另外一码事。

    这天,古驰又送来了不少东西。艾尔莎喊了列娜帮她参谋。

    “你觉得这两条领带哪个配我的裙子?”

    “我选左边这个。”

    “但我觉得右边的也不赖。可以搭我的香奈儿套装。”艾尔莎蹙眉犹豫了一下,转头跟品牌方的人表示两个她都要了。

    “对了,这个香水也留下吧。”

    在她疯狂购物的时候,列娜坐在一边捧着平板电脑恶补艺术知识。

    她不仅不能理解为什么一根香蕉用胶带粘在墙上就能价值十二万美元,也不搞不懂为什么在画上划几刀这幅画就身价暴涨。更别提是她自己的作品:往画布上洒水,一段时间后水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样一份空白画布却收获了二十万的天价。对此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列娜在网上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接受采访时的视频。她表示她是在用水的蒸发来衡量、展现时间的流速并将其由抽象概念转化为一个实体的过程。如此看来,她贩卖的不是画而是概念。

    这种艺术形式对列娜来说还是太过前卫。很难评价。她只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露出破绽。于是她跟露西委婉地表示自己有案子在身,恐怕没办法出席俄罗斯那边的活动了。希望她能代她前去沟通一下。

    经过一番沟通,露西果然不负所望告诉列娜她已经搞定了。只不过她说服的是警方。他们批准了列娜的离境申请。也就是说,莫斯科的画展她还是要去的。

    列娜只得认命了。鉴于接下来一个月她都要在俄罗斯度过,艾尔莎为她办了一个欢送派对。

    自从新闻上报导过她的房子失火,列娜的手机就收到了数不清的关心短信和电话。

    派对当天更是来了很多男模对她大献殷勤。

    虽然艾尔莎加强了安保,但列娜实在没心情享乐。她把男模都推到了刚离异的苏珊那里,自己端着一杯没有加料的果汁待在角落思考案情。

    经过多天的网上冲浪,列娜了解到她回俄罗斯办画展是美俄文化交流计划中的一环。明面上是想缓和两国关系,但是派她这样一个颇有争议的人去,很难说是不是美国在故意羞辱人。俄罗斯方面不想她来才下的手。如此想来,她那个神秘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俄罗斯男友嫌疑就大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一切只不过是她得罪的画廊老板的手笔。至于其他人:有矛盾的合作伙伴或是分手闹的很难看的前男友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底是谁要杀我?”

    列娜自言自语,痛苦地捂住脑袋。

    狂欢派对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太阳升起,照见一地的空酒瓶、不再新鲜的奶油蛋糕和睡的东倒西歪的年轻男女。列娜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刚刚看完了一场荒诞戏剧。

    时间很快到了启程的日子。她登上了飞往俄罗斯的航班,吃过露西递来的药,不一会儿便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中,那个死去的男人的气息再度向她袭来。盘旋萦绕,久久不能消散。但这一次,她并不是带着悲伤的心情回望过去,而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

    也许命运就是如此,既不能改变,也不能视而不见。没人知道自己未来如何,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平静地接纳所发生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露西的声音响起。

    “醒醒,嘉莉姐姐,我们到了。”

    列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舷窗外是长方形的跑道区域。飞机已经着陆了。列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露西对她说待会可能会有记者拍照,记得微笑。

    列娜跟着露西下了舷梯,走过廊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一手举着一块写有她名字的牌子,一手捧着一束花正四处张望。注意到列娜,男人立马露出笑容朝她走来。

    “欢迎来到莫斯科。”他说,把花递了过去。胸前挂着莫斯科艺术馆的工作证。

    “你好。”列娜接过花,和他握了下手。然后在他的引领下走出机场。

    机场外已有几人在等候了。头发花白的莫斯科艺术馆馆长率先走上前和蔼地和她握手、寒暄了几句。闪光灯和快门声记录下了他们交谈的画面。列娜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余光中一辆黑色的吉普驶来,在机场门口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你可算来了。”老馆长回头笑呵呵地招呼那人,又转向列娜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联邦安全局侦查处的谢尔盖.科斯杰科少将。他将在画展期间负责你的安全。”

    列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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