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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建康,南梁帝都。

    物宝天华,王气蔚然。集市内的人群川流不息,叫卖声不绝。四周商铺的牵机师抬头认出了步履匆匆的身影,热情地招呼。那人却只是疾行,没有注意。

    夏秋更迭。苏韫是易感风寒的体质,前两日告假歇息,今日该要回御史台复命了。卯时三刻点卯,若是迟了,罚俸算轻。若是今日主簿有心刁难,怕是要挨笞杖。

    自己的宅院在城西,离御史台有些距离。马车在城内通行不便,她从五更天便加急出发,希望能赶上应卯。

    她本以为时间充裕,打算顺路找附近牵机师,前几日嘱咐他们的事儿不知是否办妥。谁知竟忘了今日处暑,街边热闹,赶路就耗去不少时间。

    她心中默算着时间,怕是要赶不上了。

    她加快了脚步,又取道一条上次查案发现的小径,匆匆忙忙赶到御史台门外。那刀笔吏着急看向门外,总算瞧见苏韫,欣然说道:“苏大人今日可差点儿赶不上点卯咯。”

    苏韫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今日处暑,外面儿实在拥挤。”

    “今日左都大人也为着这事儿加派人手呢!苏大人还是快些去吧,省的到时候又被主簿瞧见了。”

    苏韫应声后便去了自己的堂屋。她方才坐下,就听到同僚四下讨论着消息。

    苏韫性子凌冽,生性寡言果决,不爱掺和这些事。她隐约听到:今日上朝时,圣上突然宣旨出家,号“皇帝菩萨”,将在明日召开的四部无遮大会上亲自讲经。

    今日御史台为着这突然的消息忙昏了头,不知所措。苏韫未曾论足此事,只暗暗低头做事。遽然收到珩王牵机传信:今日午后,府上一叙。

    她估摸着珩王殿下也是为了圣上的事找她。世人皆知珩王殿下重情义,守孝悌,为的自然是此事。

    只是恒王府在城北最富庶一带,而御史台却在城南。若是去一趟,今日午后怕是无法值堂了。

    “道亭,珩王殿下府中有件案子,指明要你去查。”同僚告诉她。

    “知道了。”看来珩王殿下思虑挺周全的。

    其实去一趟也无妨。御史台虽忙,但大小事务处理的也算周全。她不过一个正八品御史,没有整日留在御史台的必要。

    苏韫起身前往珩王府,门外集市因处暑开渔,熙熙攘攘,人群嘈杂。因着距离遥远,苏韫上了马车很快就赶到城北。

    城北与方才的情景不同,虽也商铺林立,但绝不敢有抢占街道的现象。禁军重点管理此处治安。街道真真算得上是干净整齐。香铺、妓院、酒楼种种,十步一楼。

    珩王府外,侧门的小厮早就候着了,急忙引自己进入。苏韫不是第一次来珩王宅邸,方才的小厮也报了此刻他主上在书房。

    按世家贵族的常例,除非是迎接圣旨或品阶更高的人,一般不开中门不入正厅,所以苏韫直接到了东厅。室外阳光普照,一束束金线射进屋内,纵横交错。苏韫踏着光滑如镜的水磨大理石地面,看到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典籍,而魏云深手执书卷,对着眼前的牵机在细细思索。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眸望去。

    “微臣见过珩王殿下。”

    “平身。苏大人的身体无碍吧。”魏云深也站了起来行礼。他呆了片刻,心中本是忽儿喜,却一忽儿悲。虽说心中有事,但因对着的是苏道亭,他还是稳住心绪自矜道,“大人也听说了父皇出家的事了?”

    苏韫看着面前的魏云深,他口气无措,目见四下无神。她道:“已然无碍了。圣上出家之事,的确骇人听闻,微臣也未曾料想陛下竟会真的——移步同泰寺。”

    “道亭,现下我只信得过你,此事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魏云深问。苏韫永远记得他那双眼,琥珀色的眸子生动自如,却蒙上淡淡的灰暗。

    “微臣以为,殿下适时劝说方为上策。”苏韫思忖半晌答道,“陛下心意已决,此事其实并无第二种解法。”

    苏韫见魏云深叹了口气。他凝眉,思索半晌,像竭力追着一只远去的纸鸢,却无可奈何。他放下的那只傀儡鸟已然不在运作,若是强行运作,怕是也宕机了。

    魏云深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你可知此事一旦传出去,无论如何做,都难堵悠悠众口了。”他年纪不大,封王开府不满一年,又生性不是个好交友的人,府中具无门客,遇上这样的事,于他而言的确不好处理。

    苏韫接过魏云深手中的傀儡鸟,细细检查:“这牵机损坏得已是极严重了,陛下不妨交给微臣,臣修理过后便嘱人送去。”

    苏韫自然得先查清楚利害。于公、于私,此事对他不仅无所裨益,若是一不小心更怕成了他人的棋子。

    “罢了,既然连母妃和太子兄都劝说无果,本王又怎么能劝得动呢?”他起身,颇为无奈。他并非看不出苏道亭此刻也在避而不谈此事。

    魏云深转而看向手中的小六。那日损坏后,他寻了许多牵机师都束手无策,也唯有这苏道亭如今敢有信心一试。倒不是魏云深信不过他,只是他不愿事事俱托付于他。

    在魏云深看来,苏道亭实乃奇人。他若是在街沿急急走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会是一个响亮的吻。

    永观十五年会试,他文采斐然,一篇《御试制策》令他在京中名声大祚。当年殿试,父皇看过他的文章后拊掌称赞。本欲授于一甲状元,只是见他年岁不大,若是因此高中,怕是会年少疏狂,才留四甲及第,望他好生历练一番。

    当时魏云深在父皇身侧,他略有不满。自己一堂堂皇子,自觉也算饱读诗书,却从未得父皇如此称赞。但又觉该有皇子的气度。

    琼林宴上,魏云深便打算见见这苏道亭,试试他的真才实学。只是宴上满座热闹,却独独不见其人,问过方知竟是醉心牵机术,一人幽坐在僻室钻研。

    这忽然令魏云深有了兴致。珩王自小也是喜爱牵机之人,不过大都靠翻阅宫中典籍纸上谈兵,若是操作起来,却如浮云摸不准方向。

    恩荣桥沿岸垂柳匝地,支支舒展,绿玉丝绦随风摇曳,郁郁青青。

    透过影绰的柳条,魏云深正出神地望着苏道亭。他对着一卷《牵机策》,正专心致志地拆解着手中的牵机,并未发现有人经过。苏韫一愣,发觉有人经过。她抬眸,眉宇间清致隽雅,眼神中带着灼灼烈火。魏云深像被人用冰激了眼,霎时回神。他不知为何总觉眼前人有似曾相识之感。苏韫很快认出魏云深,她透过柳条,深深作了一揖:“珩王殿下,好久不见。”

    思及此,魏云深咳了一声,说道:“小六便麻烦苏大人了。明日父皇应当还是会让本王前往。本王再试着劝说父皇。若是小六修理好了,麻烦苏学士牵机传信了。”他暗自下定决心,势要学会操作牵机。

    “是。”未多做停歇,苏韫还得在散衙之前赶回御史台。

    或许是圣上出家的消息传了出来,显得尤为浮躁不安。外面已余晖斜照,却人心浮动。平日圣上多在宫内,这些世家若是想见上圣上一面不免困难。如今的确是个好机会。明日同泰寺,怕是免不了一场戏了。

    苏韫不免觉着好笑。圣上此次以僧人的名义出席,这些人的算盘只怕是竹篮打水。

    马车行进,她看到一处赫赫府第,喝住了车夫。

    隔着帘子其实看得并不真切,但此刻究竟在何处,她又怎么会不知呢?掀开帘子,眼前的匾额高悬,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南王府。

    苏韫眼中多了些狠厉,却能恰好地不被人察觉。她盯着匾额半晌,再三告诫自己不该表露旁的情绪。

    她藏了心绪,拢了拢袖口,请车夫送自己回了御史台。

    显然圣上出家的事传遍了。只是此处却不像城北一样人心浮动。

    毕竟圣上前往的同泰寺不是一般人能前往的。圣上亲封“护国寺”,其香火延绵不绝。为了避开闲杂人等,同泰寺明令禁止普通百姓前往,他们又哪里有机会去一趟呢?

    目见四下无人,苏韫走进了御史台爿的牵机铺。

    京中的牵机师私下都有联络,算是一个小型的帮派,关系网纵横捭阖。只是明面儿上不允这些组织,他们也只敢私下联络。

    苏韫是操纵牵机的行家。京中的牵机师里,实力不说最优,也是顶好的那几位之一。只是身在御史台,不会同那些牵机师抢饭碗。有时那些牵机师手里有了新鲜玩意儿或疑难杂症,也会联系她。这些牵机师知晓她的本事,也乐得同她联系。

    “苏大人来了,我可得好生相待了。”那店主抬头见了苏韫,喜出望外,连忙招呼。

    “你可莫给我变戏法,我今日来只要一个蒸汽装置。”苏韫是老手,面对货架上形形色色的装置,旁的人此刻怕是无从下手,苏韫挑选得却很快。

    苏韫挑选得很快:“今日有事,没工夫同你闲聊。就它了!”

    “苏大人都发话了,我就进货价给苏大人了。”苏韫不做买卖牵机的生意,缺东西来也会直接从这些牵机师那里购入。一来二去,双方混得熟了,也不在意这些。

    “前两日要的《牵机策》可有眉目了?”苏韫问道。

    “苏大人莫急,哪有这么快。”这店家阻挠道。

    京中牵机师的效率很高,若是细细找上三日还未见踪迹,只怕是世上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苏韫可不惯着:“若是没有,我便走了。”

    “苏大人留步!“男声止住苏韫离去的脚步,那店家听到声音便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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