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这是一个寂静的雪夜,雪花飘飘扬扬,无声地落在屋檐上、地面上,院内的小树宽阔的叶片上也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当雪花堆积的太厚时,叶片不堪重负,慢慢被压弯了身,于是,这叶片上小小的雪团也就倏地落在了地面的积血上,发出了轻轻地碰撞声。

    这轻微的碰撞声猛的将无名惊醒,他感到上半身的衣服被人除去,身下软和的被褥和身上温暖干燥的被子并不让他觉得冷,晕过去时,他紧握着自己的剑,而现在,剑依然握在手中,他动了动手指,然后一根一根的再次紧紧的攥住了这把利器,确认除了他并无他人的气息时,他艰难地坐了起来。

    入目是一间简陋的却又温暖的房间,陈设简单,窗棂和桌椅床榻有些发旧,然而却仔仔细细糊上了浆纸,这脆弱而简洁的门扉将屋外的风雪都牢牢的掩在了外头,不远处放置着一个炭盆,或许考虑到屋内有炭火,需要通风,屋主人将房内另一侧的窗户支起了小小的一条缝隙。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细心地处理过,缠绕着洁净的纱布,包扎手法十分粗糙,对方应当没有什么包扎经验,然而这伤实在是太重,起身时,他依然能感受到灼烧与撕裂般的疼痛,最糟糕的是,他感到头晕乎乎的,仍不是很清晰。

    他忍耐着,放轻了步子,这门已经十分陈旧,开合都会有吱吱呀呀的声响,然而无名年少成名,靠的正是对自己双手和力道的精准控制力,因此,这门也就被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门外的寒风一下呼啸进来,外边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了,无名醒来的这间屋子,正是西厢房,对面的东厢房黑黢黢的,似是被用作了厨房,他偏头望向正房那一侧,呼吸一滞。

    正房的一侧支起了一扇窗,一个少女正坐在窗边看书,十分专注,她披着一件藏青色的道袍,雪肤花貌,乌发若云,即便没有带任何簪饰,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美貌,这种美貌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像是远山的雪,晴空的月,高远疏离,但又让人向往。

    昏黄的灯火打温柔地铺陈在了她的侧脸,仿佛风雪都因此变得柔和起来。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自己的气息也忘了控制,也因此,这刺骨的寒风终于侵入了他的肺腑,让他一时没有忍住,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瞬间牵动起了身上的伤,这种疼痛也让他即刻清醒过来,马上偏过了头,不再看那扇窗,但很显然,这少女已经意识到他醒了。

    她从窗边消失,正房的门打开了,在这个寒冷的雪夜里,她向他走来。

    你是谁?

    无名想问,但这险些要了他命的伤并不是善茬,他头脑昏昏沉沉,似是听见了她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他被跌跌撞撞地搀扶进了房间里,躺在了榻上,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是温暖的被衾覆盖在身上的感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雪停了,明亮的天色照入了房内。

    仿佛是夜晚场景的重现,无名再次起身,一身藏青色的衣袍叠放在床尾,他犹豫了一下,换上了。

    此时的归真正在梳头,早间她引燃灶台的火花了不少功夫,最后是用了炭盆里的木炭才将火生起来,也因此形容有些狼狈。

    细细的洁面净手以后,她犹豫了一会儿,只是又将头发梳了一遍,笨拙的挽了起来,如今青姨不在了,再无人替她梳发,而观花卷走的财物里自然也就包括了归真的妆奁,只留下几根素簪。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事甩在脑后,准备去厨下看看粥是否熬好了。

    打开门时又见到了昨夜的那个男子,即便是壮硕的男子,受了如此重伤,总会有些脆弱之感,何况此人算不上什么壮汉,甚至有些消瘦。

    他昏迷时仍有着锋刃的气质,醒着的时候反倒不那么明显了,即便是重伤之下脸色苍白,依然是凛冽的,像极了夜晚在这小重山里肆虐的北风。

    收回思绪,她向这男子微微颔首:“你醒了。”

    无名沉默了一会儿,他想问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问,自己是江湖漂泊之人,手上净是血腥,又何必与天上的云有太多联系交往呢?

    于是他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长久没有进食的嗓子十分嘶哑,他听见自己用这种冷冷的、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想要什么。”

    归真一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看向厨房:“我煮了粥,你昏迷了这么久,吃些吧。”

    又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伤得很重,这几日尽量躺着休息。”

    这个男子却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见她有些不解,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救了我,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归真明白了,此人大约是不愿欠人人情,但她孑然一身,也是无牵无挂,并没有什么心愿要完成。

    可见这男子定定地瞧着自己,不言不语,她想,自己是一定要给一个答案了。

    于是她迟疑地开口:“我煮的粥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你替我解决一部分吧。”

    无名心中知道这不过是她劝他进食的一个托辞,他将视线落在她肩上,不敢注视她的脸,拒绝道:“这并不算。”

    两人静默地伫立在院中,无名一面觉得这沉默十分难熬,他自来与人泾渭分明,除了一个好友以外,江湖上的人对他也是恐惧憎恶,因此一个陌生人对他的恩情令他十分烦躁,另一面,他又诡异的希望这沉默能更久一些,好让他能和这个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女子能再多待片刻。

    我并非有意要与她多相处,我只是在等她的答复,还了恩情我自然会离开。

    他暗暗告诫自己,然后这个女子终于打破了沉默。

    她说:“这几日都下了大雪,山路难行,你如今负伤,想来暂时也不便离开,然而山中多野兽,若你要报答我,那么在你伤愈离开之前,便替我看护这院落一段时间吧。”

    这是无名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长的一段话,他仿佛割裂成两个人,一个想着若是她自己这样要求,那自也可抵消这救命之恩,两不相欠,一个则是赞叹她的声音好似林间泉鸣,澄澈清脆,与她容貌很是相合。

    他就带着这繁杂的思绪跟着穆归真进了厨房。

    由于无名坚持,穆归真便无可无不可地坐在了桌边,等着他盛粥过来,见他虽动作缓慢,但似乎没有牵扯到伤口,便也放下了心。

    碗中的白粥略有些稀,归真有些懊恼煮粥的时候加多了水,粥一进嘴里,她就暗暗叫苦,太咸了!!!

    她十分喜欢甜粥,但青姨并不愿意让她进厨房,也因此,她并不清楚糖罐子放在何处,只能往里加了点盐,好过没味道的白粥,结果没有控制好量,眼前这碗粥巨咸无比。

    她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男子,他面不改色地用餐,让她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尝错了。

    又尝了一口,归真面无表情,一定是这个人的舌头坏了。

    见归真打量自己,无名偏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神,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又将视线移开了:“怎么了?”

    真敏锐。

    归真想,不过这粥太咸,她也实在没什么胃口,便顺手放下了勺子,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归真。”

    无名沉默了一会儿,江湖上的无名之人许多,但被称作“无名”的却只有他一个,或许面前这个温柔的姑娘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带着恐惧和憎恶。

    我只是不想吓到她,无名说服自己,但自己确实也没有名字,想了想,于是他回答道:“十九。”

    穆归真微微睁大眼睛,这名字也太敷衍了!

    无名稍稍偏过头,不敢看她,解释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名字,主家捡回我时,我正好是第十九个。”

    “抱歉”,归真有些不好意思。

    无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又拿起了碗。

    归真见他打算继续喝粥,有些着急,她其实并不怀疑无名的味觉,猜测他只是客随主便,于是也顾不得两人生疏,连忙去拦他,说道:“欸!这粥我放多了盐,太咸了,别喝了。”

    她的手很轻地搭在无名小臂上,像一片羽毛,,明明是这样轻轻地触碰,无名却感到自己心脏连着全身肌肉都有些发紧,不仅仅是伤口,仿佛整个人都在灼热的发痛。

    他定了定神,见归真碗里的粥纹丝未动,于是便说:“承蒙穆姑娘收留,以后的三餐,我来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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