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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下午的会议准时开始。温暖如春的报告厅里。

    江辰是第一个报告人。因为热,他又脱掉了大衣。讲台上灯光更明亮些,只穿了件白毛衣上台的江辰仿佛正在发光。

    叶屿白突然发现,江辰咬字很温柔,低沉的嗓音被麦克风传遍报告厅的每一寸空间,产生了细微的共鸣。他的普通话略微带苏南口音,糯糯的,很亲切。听着听着,叶屿白突然想起,两人聊了一中午,居然忘了问江辰是哪里人。

    嗯,记下来,待会儿问。

    刚开始几分钟光顾着听江辰的嗓音,一时出了神。又听了一会儿,叶屿白终于把注意力拉回到报告的内容上,才反应过来,江辰的报告是关于“普鲁斯特与记忆”的。

    遥遥地,就像被玛德莱娜小点心唤醒了记忆一样,叶屿白想起第一次读《追忆逝水年华》时的场景。那时他在念高二。艺术楼顶层有一个图书角,很隐蔽,总是冷冷清清的。有次美术课之前,他闲来无事在楼里溜达,发现了这个宝地。他看的第一本就是《在斯万家那边》。图书角的书不能外借,于是他用了一周,每天跑过来看,居然囫囵吞枣地就读完了。通常是在午后或傍晚,独自一人跑过来,舒服地倚在沙发上,埋头阅读。

    艺术楼里有很多琴房,午后或傍晚常常有人练琴。琴音传到顶层的时候已被过滤了很多道,听起来很遥远,很轻柔,如梦似幻。

    斯时斯地,一切都与《追忆逝水年华》十分相称。他就像那个率先发现秘密花园的孩子,被花园里肆意生长的玫瑰花墙美到失语。

    那时的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文学批评,也不了解任何理论。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欣赏、惊叹。像是第一次窥见天光。

    “我们每每竭力回顾往事,总是枉然,即便使出全部智力也徒劳无益。往事不在智力范围之内,也非智力所及,而隐藏在某个我们猜想不到的物件之中……就在这口带着蛋糕屑的茶碰到上颚的一刻,我猛然一震,注意到我身上发生了奇妙的事情,一种美不可言的快感传遍我全身,使我感到超然升华,但又不解其缘由。”正想着,他听到江辰在报告中引用了这个经典段落,并且为了让台下的听众身临其境,他用法语念了一遍。

    那一刻,就像时间的锚点完美地勾连在了一处。叶屿白的感受不亚于小说主人公骤然吃到小玛德莱娜点心的那一刻体验到的快感。

    台上,江辰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一般,越过人群直直看向叶屿白。

    叶屿白静静地回望他,良久,心里生出一种模糊而异样的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原本并不抱有期待的美术馆,却在百无聊赖的观展过程中与一幅直击灵魂的作品相遇了。那一瞬间的震撼与欢愉,并不容易被言说,甚至他自己都无法准确把握,可那却是一个注定会被默默铭记的时刻。

    *****

    论坛结束,叶屿白看着江辰收拾东西,觉得像是一场大梦终于到了尽头。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仿佛随着这场论坛结束的,还有一些珍贵的、或许此生都不会在遇到的东西。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受攫住,叶屿白黯然呆坐了一会儿,似乎只要自己让桌面保持原样,这场梦就还能再长一点。

    “你怎么了?不舒服?”江辰拉好电脑包的拉链,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叶屿白。

    叶屿白有点慌乱:“啊没、没有。”

    江辰将信将疑。

    “真没事,就是有点饿了。”叶屿白抬头看着他的神情,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任何说服力的笑容。

    江辰轻笑了两声,站在原地犹豫几秒,突然问:“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没有啊,回酒店休息,明天一早的飞机回F城。”

    江辰:“那......我能请你喝一杯吗?就在T大附近,我知道一间安静的清吧。”

    “......”叶屿白失笑,我说饿了结果你打算约我喝酒?

    江辰打量着他的笑容,像是意识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那家清吧的意面很棒,如果你有兴趣,我想带你去试试,”他歪头想了想,“也算是给你送行?”

    叶屿白抬头看着江辰,他神色轻松,除了真诚的邀请之外倒也看不出其他意图。叶屿白曾见过许多相似的邀请,有些人是真的想和他成为朋友,有些人是想借着酒精另有所图。他很清楚,却几乎从未答应过这类邀请。他讨厌酒精,更不喜欢那些动不动把喝酒标榜为个性的人。

    但这个邀请从江辰口中说出来却再自然不过,叶屿白甚至没想起自己应该对此感到厌烦。江辰似乎就该与“酒”这种东西勾连在一起,这种联系是天真的、纯粹的,就像......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倘若没有饮酒这个动作,整个人反而失了趣味。

    “好。”默了半晌,叶屿白简单地说。

    江辰很会挑地方,像是猜中了叶屿白的偏好一般,带他走进一家带着点江湖气的小酒馆。虽说是江湖气,却是经过悉心改良的,草莽气尽去,余下的只有带点野趣的雅致与清静。

    他们到得早,店里只有寥寥几个散客,分散在各个角落里吃饭饮酒,没有任何喧哗声。叶屿白很适意,挑了个少有人至的角落准备落座,却被江辰叫住:“屿白,我们去楼上坐。”

    叶屿白心头一跳,静了一瞬,只觉血气上涌,颇有点脸红心跳的感觉。他并没有听清江辰后面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江辰那声好听的“屿白”。分明只是寻常称呼,却被叶屿白听出了一丝难言的暧昧。一定是我想多了,叶屿白跟在江辰身后上楼,暗自念叨着。

    “你和老板很熟?”二楼有单独的隔间,看着宽敞许多,装潢也更精细用心,显然是给熟客或贵宾准备的私人空间。叶屿白环顾四周,满意地发现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客人,笑着看向对面的江辰。

    “算是吧。你放心,今晚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江辰有些模糊地应下了,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叶屿白虽然对这没头没脑的承诺有些奇怪,却也并未追问,点头道:“这地方真是不错。”

    “你喜欢就好。来之前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呢。”江辰看着心情很好,眉眼俱笑。暖色调的灯光投下来,在江辰面部打出不甚  分明的明暗轮廓,让他那张原本颇有些英气的面容奇异地柔和下来。

    叶屿白突然意识到自己从踏进这家店开始的那种愉悦感的另一个来源——气味。一楼还不明显,到了相对封闭的二楼,坐了几分钟,就闻到空气中有种十分清冽的香味,像是草木,又带着点花果香气,和这家酒馆的氛围莫名契合。他忍不住仔细嗅了嗅,问:“这里还用了香薰?很特别的味道,叫什么?”酒馆用香薰,还真是有点特别。

    江辰极自然地指了下两台正在角落工作的香薰机:“哦,这是老板专门定制的,没有名字。你还喜欢吗?”

    江辰对酒馆的熟悉程度远超叶屿白的设想。看这个了如指掌的程度,说他本人是老板也不为过。这么想着,叶屿白忍不住问了出来:“喜欢。不过这酒馆......不会是你开的吧?”

    江辰托着下巴看他,突然笑起来:“对啊,是我的。本来没想说的,结果你太敏锐。”

    “......”叶屿白语塞,随口一问,居然还真的是这样。

    江辰见他没说话,饶有兴趣地继续盯着他,问:“怎么了?这么惊讶?”

    叶屿白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略带局促地笑笑,解释道:“确实没想到。”

    江辰没动,似笑非笑地问:“觉得我不务正业?”

    叶屿白赶忙摆手道:“我觉得这样很酷,只不过......江老师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江辰点点头,没说话,不知信了没有。默了片刻,他放下托腮的手,侧头冲隔间外扬声道:“进来吧,我们点菜。”

    叶屿白看着他,突然觉得对面这个人心思难测。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间,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认识他,也完全看不透他。

    白日里结识的那个江辰,似乎消失了。

    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应声进来,回身轻轻关门,然后迅速走近,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躬身问:“二位需要什么?”

    “两份意面,还有——”江辰转头看向叶屿白,征求意见地问,“你想喝什么?”

    叶屿白:“有非酒精饮料吗?”

    江辰微微挑眉,似是有些不解:“有是有,不过你确定不想尝尝我这里的特调?”

    “我今天不想喝酒,来杯柠檬气泡水吧。”叶屿白接过酒水单翻了翻,点着其中一杯冲经理说。

    “好,听他的,意面快点上。”江辰叮嘱完,经理起身,安安静静退了出去。房间里复归寂静。只有香薰机的轻微声响。

    似乎是无意识地,江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黑色手串,若有所思。暖色调的灯光下,手串上的黑色珠子折射出温润的微光。

    犹豫了一下,叶屿白试探着问:“江老师——信佛?”

    似乎是被叶屿白唤醒了,江辰摩挲珠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是啊。”

    “那你这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叶屿白想起江辰点的酒,有些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之后,猛然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带有讽刺的意味,似乎不太礼貌。不知江辰会不会生气。他有些忐忑地偷偷观察江辰的神情。

    注意到叶屿白小心翼翼的目光,江辰微微一笑:“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对佛法的领悟与认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饮酒如何?不饮酒又如何?大部分信徒都不过是世尊拈花示众时的默然无声者。即使偶有领悟,也难以真正得道。这么看来,想想该如何将这份领悟融进日常生活里,让自己活得更自在,才是更重要的事。”江辰顺手脱下珠串,放在左手中慢慢揉捻,“当然,我自己也并没有做到。其实我也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信徒,读经抄经,所求不过内心安宁而已。”

    清吧经理又默默推门进来,在两人的注视中轻手轻脚地放好的意面和饮品,躬身退出去。

    “说得好,”叶屿白拿过自己的气泡水轻啜一口,“我跟你差不多,乐于领悟其中的道,却并不认同其中的规矩。”房间很暖,气泡水沁凉的触感和柠檬香气都让他身心舒畅,不禁惬意地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江辰的手串还捏在手中慢条斯理地捻着,右手拿过酒,举杯示意,狡黠一笑,而后凑上唇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酒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刻还是很有作用的。”

    叶屿白慢条斯理用叉子卷起一口意面吃下,看着他笑:“我突然觉得你很像古龙,都有那种写文只为买酒的侠气。”

    这话似乎让江辰颇为受用,他大笑起来。叶屿白发现江辰的笑声比平日的讲话声调要高一点,听着很清亮爽朗,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透过这笑声,叶屿白似乎窥见那个隐藏在重重伪装之下的肆意张扬的少年。他的眼睛在暖色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说:“喜欢武侠小说的人喜欢古龙是必然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金庸。‘写文买酒’虽然听着是一桩佳话,却难免多了许多功利性,写出来的东西质量良莠不齐。”说着顿了顿,啜了一大口酒,“论质量还是金庸的作品更稳定些。”

    叶屿白总觉得江辰的话很像早些时候的评家“断语”,听着很有意思。尤其在这样暖意融融的小酒馆里,在酒香与清新的香薰氛围里。颇有种“一樽酒,黄河侧,无限事从头说”的快意与洒脱。江辰的身上总有种很古旧的东西,而且是非常美好的“古旧”,是那种曾让无数后人都竞相折腰的名士风流。叶屿白静静啜饮着气泡水,有种莫名的喜悦充盈在心间。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就是这样一场原本并不值得期待的学术会议之后,他窥见了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江辰是叶屿白心目中羡慕不已的那个理想中的自己,是他在几年后渴望成为的样子。在这个可贵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上帝赐予的某种神秘指引。这种指引告诉他,可以无限靠近江辰,并试着成为江辰一样的人。

    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他从未奢望过拥有这样的冲动,也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启示。得以成为文学院的学生,已经是他长时间抗争的结果了,这样的生活方式注定与他的家庭氛围绝缘。所以,他不敢有更多奢望,只是长时间地、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江辰。

    就像在凝望着某个时刻的自己。眸中闪耀着欣喜,又无比温柔。

    江辰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恍然发现自己已谈论了许久,而叶屿白只是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着,不免为自己的高谈阔论抱歉一笑:“抱歉,一谈到武侠小说就有些入迷了,都忘了问你是不是感兴趣。”

    “啊?”骤然被问到的叶屿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一瞬。

    江辰又轻柔地重复一遍:“你对武侠小说是不是不太感兴趣?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是的,我也喜欢武侠小说,金庸古龙就不必说了,当代我最喜欢徐皓锋,电影和小说都很精彩。”叶屿白迅速解释道。

    而后,他看到了江辰愈发惊喜的目光:“真的吗?我也喜欢徐皓锋,跟无数人安利过他,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有兴趣,你是第一个主动提到他的。”

    在这天以前,叶屿白从不相信什么高山流水的情谊,他只当那是一个遥远的、值得艳羡的神话,古代尚不可求,遑论现代。

    但他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江辰伴着几杯酒谈天说地、嬉笑怒骂,觉得这个遥不可及的概念在刹那间鲜活了起来。

    叶屿白犹豫了一瞬,抬眸笑道:“你瞧,被你说得,我也想喝酒了。”

    这话听着软软的,尾音被叶屿白咬得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无意识的撒娇。

    江辰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挠了一下。略带诧异地放下酒杯看向对面的人,他正笑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亮亮的,像是含着一汪春水,柔和又灵动,里面似乎涌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期待与渴望。发现叶屿白并无玩笑的神色,江辰温声应下:  “好。”并无半句多言。

    旋即走到门口,对门外等候的服务生嘱咐了几句。

    叶屿白撑头看着他动作。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让江辰帮自己点酒,可是,那一刻,不知怎的,看到江辰温和又体贴的神情举动,有种巨大的满足感裹挟了他。他在这样无条件的温柔与纵容中近乎微醺。江辰这样的人,该是有许多许多人喜欢的吧。

    江辰重新回到座位上,几乎带着点宠溺,说:“我猜你不经常喝酒,所以替你点了度数低的,待会儿慢慢喝着玩。”像是在哄小朋友。

    叶屿白眸光黯淡下来。也是,自己在江辰眼里,不过就是个学生吧,连喝酒都要喝低度数的。叶屿白说:“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喝酒了吗?”

    江辰笑起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随心而动,就可以了。”

    叶屿白觉得那笑容像是带着阳光般的温度,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他心底埋藏的阴霾与冰冷。这是他二十几年来不曾设想过的暖意。于是,他像一只在午后阳光下晒太阳的小猫那样眯了眯眼,惬意地叹息:“真好。”

    “什么?”叹息的音量太低,江辰没听清,本能地向前凑近了几分。

    “我说,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晚,有暖融融的房间、有酒、还有你,真好。”叶屿白觉得自己已经醉了。放在平时,这样直露的话他绝不会说出来,更不可能说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听。可是在这样的夜晚,在江辰的目光里,他情愿把自己剖开来给他看。

    江辰点点头:“是啊,真好。很久都没有过这样宁静的夜晚了。”

    叶屿白听着有些奇怪:“你平时的夜晚不宁静吗?我以为大学老师的晚上大多都会用来读书写论文呢。”

    江辰微微蹙眉,像是思考该如何解释。服务生轻轻推门进来,是叶屿白的酒到了,清透的冰蓝色液体,杯口还装饰了一小株薄荷叶。未等服务生动作,江辰已经伸手将酒杯放在了叶屿白面前,点头示意服务生出去。

    冰蓝色的酒衬得江辰的手愈发白皙,但那只手骨节分明,看着清瘦却有力量。鬼使神差般地,叶屿白突然很想触碰到这只手。于是,他伸出手接过酒杯,看似不经意地,两人的手指在杯壁有一瞬间的接触。酒是冰的,江辰的手却是温热的,极致反差的触感令人沉醉。

    江辰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时顿住了,少顷,收回手,却依旧静静凝视着叶屿白,像是若有所思。叶屿白被看得有点心虚,迅速尝了一大口冰酒,被冰得有些瑟缩,不禁皱起眉,思绪也紧接着清明许多。

    江辰笑了:“慢点喝,这酒是冰的。”这口气,更像哄小朋友了。

    叶屿白顿时泄气了。说不清缘由地。

    接下来的时间,大多是江辰在讲话,叶屿白倾听、附和、评论。心间的阴霾愈发深重起来,以至于后来再回想起那个夜晚,叶屿白竟想不起后来的江辰具体讲了些什么。

    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完全不会喝酒的叶屿白急饮了大半杯酒之后,醉意上头了。

    江辰看着眼前的小朋友脸颊越来越红,直到最后脸颊连带着眼角都是嫣红一片,才意识到这位小朋友的酒量到底有多差。不禁失笑。

    但他不得不承认,叶屿白生得真是好看,白净、清秀,醉酒之后,用手托着脸,看起来是在努力维持清醒,半长的黑发软软地垂在额前,有些凌乱,遮住了部分眉眼。酒精上头后的嫣红一片更是让他颇有种面若桃花的妩媚与娇憨,看着还真是......我见犹怜。

    “这样的酒量还敢在外面喝酒。”江辰轻叹一声。

    音量很轻,却不知怎的被叶屿白听到了,他带着醉意抗议:“你......又不是别人,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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