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明帝刘端话音刚落,沉香阁中便走进一个面如冠玉的俊秀少年。殿中响起一阵短暂的窃窃私语声。

    “刚刚他抓住刺客的时候,可真是又快又准。”

    “是啊,老夫吓了一大跳。咱们这些老骨头可是不行咯。”

    “本来还以为是靠着陆昭仪的关系户,这样一看还真是要有两下子。”

    “这可不是吗!昨日城门前陆指挥拉住沈吉昌发狂的马,当真是少年英雄啊。”

    “他这升迁速度快的惊人,再升可就要压过卫都督了。”其中一个大臣若有所思地说。

    “欸,这怎么可能。”他旁边的人赶紧用眼神示意他,意思是“陆昭仪的人怎么可能风头盖过皇后呢”。

    陆淮之却像没有听见这些议论一样,径直向前走。然而,他所过之处,周围那些年纪比他长许多的大臣却仿佛被他的气势摄住一般,竟也不再议论了。

    “玄甲军陆淮之叩见陛下。”

    “说吧,有什么事情。”刘端身子舒展开,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对于陆淮之是看重的。

    “陛下,行刺之事事关重大,臣建议将园中的人全部审问一遍。”

    沈以宁立刻就明白,陆淮之这是要借皇帝的手把慧静师父给找出来。他就是要大张旗鼓地找,好让慧静师父自己乱了方寸。

    话音刚落,刘端笑道:“不愧是陆爱卿,考虑事情果然更细致些。此事就交给你来办,让卫临殊协助你吧。”

    卫皇后闻言脸色一变,这不就是让卫临殊给陆淮之当副手么。

    “陛下,这恐怕……”卫皇后刚要出声,刘端便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补充说道,“若有什么异动,朕准许你即刻斩杀。”

    “是。”陆淮之刚说完话,便转身向殿外走去。他看了沈以宁一眼,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中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让她节哀的意思。

    那眼神就仿佛他知道,沈以宁在宋氏手底下日子过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一般。

    “皇后刚刚要说什么?”陆淮之已经出了殿门,刘端这才不咸不淡地对卫皇后说道。

    “臣妾谨遵陛下旨意。”卫皇后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

    刘端与卫皇后似乎并没有那么和睦。沈以宁之前曾经听父亲私下里提到过,刘端是个性情和顺的皇帝,只是一直体弱多病,起初奏折都还是由刘端亲自看,卫皇后只是代为朱批,时间长了,卫皇后一手字便与刘端几乎没有二致。之后刘端的头痛症愈发严重,只是出席一些重大场合,很多日常事务都由卫皇后代为操办。

    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除了偶尔有一些臣子明里暗里讽刺“牝鸡司晨”以外,朝中势力倒也非常平衡。

    正因如此,卫临殊这样的草包才能靠着关系晋升飞快,执掌玄甲军统领的职务。

    不过,自从陆昭仪进宫以来,这样的平衡似乎隐隐约约被打破了。

    关于这件事情,沈以宁倒是知道一些内幕。

    消息的来源自然是卫皇后的爱女昭阳公主。沈玉容为了炫耀她和昭阳公主的关系,曾经有意无意地向沈以宁透露过一些。

    陆昭仪本名叫陆微之,贫苦出身,没入长信侯府成为舞女。有一日,刘端去长信侯府时,对出来献舞的陆微之惊为天人,将她带入宫中。

    陆微之进宫后迅速得宠,很快就被封为昭仪,刘端还特别将一整座延英殿都赐给她作为居所,这在新进宫的嫔妃中是史无前例的待遇。

    白衣出身的陆微之仅仅靠着一张脸就后来者居上,此事当然招致了卫皇后的不满。于是,卫皇后和刘端之间也渐渐生出了嫌隙。

    在沈以宁看来,今天沉香阁中,这是否提审畅春园下人的一幕,似乎隐隐约约是将帝后二人之间的不愉快闹到了明面上。陆淮之和卫临殊二人就好像分别是陆微之和卫皇后的代言人,刘端对他们事务的安排至关重要。

    宫里看来是要变天了。

    “报——”一个玄甲军冲进沉香阁中,膝盖重重往地上一磕,“昭阳殿附近果真有刺客余党!”

    “什么?”听到“昭阳殿”三个字时,卫皇后原本放在桌边的手猛地一攥。

    “陛下娘娘请放心,此人已经被陆指挥就地格杀。”玄甲军继续道。

    刘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卫皇后,道:“朕要亲自去看看。”

    沈吉昌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还要处理夫人后事便不随行了。当刚刚微臣小女沈以宁就在殿中,臣便让她陪同陛下。”

    刘端点点头。卫皇后在旁边柔声道:“过来本宫这里吧。”

    沈以宁乖顺地走过去,卫皇后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手心里轻轻点了三下。

    但沈以宁分明知道卫皇后的意思。

    别给本宫耍花样。

    *

    众人来到昭阳殿前,不远处倒着一个身穿太监衣服的宫人。他面部朝下,脑袋上紧紧箍着帽子,背上插着一支白羽箭,那箭深深没入宫人的身体,显然,那一箭射的毫不犹豫。

    宫人圆瞪着眼睛,死时极为惊恐。根据距离判断,此人应当是跑出几步后,被当即射杀。

    陆淮之见刘端往这个方向过来,小跑几步上前道:“陛下,臣怀疑此人为刺客同党。正待审问之时,此人突然惊慌失措,夺路而逃,臣无奈之下只能将其射杀。”

    刘端右手凭空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已经知道了。陆淮之的几句话并没有打消他的疑惑。他轻声道:“把这个太监拖过来。”

    在旁边一直无所事事的卫临殊踊跃地承担了这项重任。他拽着死掉太监的胳膊就往刘端这里拖,衣服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地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一些文官嫌弃地捏着鼻子往后缩。玄甲军在刘端面前挡成一排,仿佛生怕死人复活一般。

    刘端命令道:“把他的脸正过来。”

    沈以宁的呼吸突然一紧,她心中竟然掠过一阵隐秘的狂喜。她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要去看卫皇后表情的本能。

    陆淮之啊陆淮之,这种办事能力,活该你平步青云。

    被陆淮之射杀的太监,是慧静师父。

    “你为什么说此人是刺客余党?”

    “陛下,原因有三,”陆淮之不慌不忙,显得胸有成竹,“其一,臣与卫都督让宫人出来接受检查时,此人迟迟不出,形迹可疑;其二,臣在询问其他宫人是否见过此人时,大家都说是生面孔;其三,臣正欲审讯,此人却大叫皇后娘娘名讳,往沉香阁方向跑去,意欲再对皇后娘娘行图谋不轨之事。”

    “以上三点,卫都督与玄甲军都是见证,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陆淮之的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刘端听完后冷笑一声:“叫着皇后娘娘名讳?”他斜眼往卫皇后方向看了看,卫皇后慌忙跪下道:“臣妾根本不认识此人,实在不知啊!”

    “陛下,”一直站在一边的沈以宁开口道,“此人的帽子戴的着实诡异,如此激烈的跑动,竟然都没有掉下来。”她语气一派天真活泼,似乎只是在向刘端兴高采烈汇报她的新发现。

    “摘下来。”

    沈以宁心想,如果这次不让卫皇后骑虎难下,把慧静师父的事情彻底敲死,对沈家来说简直就是后患无穷。

    卫临殊继续严格履行自己当副手的职责,手脚麻利地将那顶帽子剥下来。

    刘端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圆溜溜的光头。

    “这是个和尚啊!”众臣窃窃私语道。

    陆淮之与沈以宁对了一下眼神后,朗声道:“陛下,臣与卫都督去青龙寺时,那杀害傅世子的两个人,正是扮作和尚,最终逃往青龙寺的。”

    沈以宁小声接话道:“陛下,难不成说,这人是那两个假和尚的同党吗?”她抛出自己的疑问,就等着众人往这个方面联想。

    卫皇后却一言不发,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旁观这场闹剧。

    沈以宁知道,慧静师父是卫皇后怕放在外面走漏风声,才会让鱼荣恩带进来的,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淮之这一箭倒真是救了所有人,死人不能张口说话,卫皇后现在巴不得把慧静和尚往无名刺客的方向上推,一定不会反驳她和陆淮之的话。

    除了梦到过这一切地沈以宁,谁能想到今天突然杀出一个刺客。卫皇后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刘端冷声道:“好好的宫宴,先是刺客,再是和尚装成太监混进昭阳殿,简直都变成笑话了!”他面色发青,显然是动怒了。

    众人在刘端面前跪成一片。大臣们低着头互相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

    就连卫皇后这时候也不开口,气氛便冷了下来。

    “陛下息怒。”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便如春风拂面一般动听。一股清幽的兰花香气钻进鼻子,扑鼻的香。沈以宁眼前晃过一件白狐皮的长袄。她也算是高门出身,却也从没见过毛色如此纯净的白狐皮。

    她耳边响起陆淮之的声音。他说出的话刚好只能被沈以宁一个人听见。

    “我姐姐。”

    沈以宁耳朵痒痒的,像被春风吹拂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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