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二十二年春，本该是春和景明、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日子，当今的皇帝过的却是凄凄惨惨戚戚。接连三年的涝年，黄河决堤，淹没大片房舍、农田。据说前来京城请罪的河两岸县府几人，看到白米饭哇哇大哭出来，每人连吃五大碗。皇帝看着个个瘦如麻杆一般跪在殿下请罪的官员，潸然泪下，凄凄惨惨道：“朝内哪位官员愿意代朕前往赈灾”，殿下竟无一人敢接下此重任。在皇帝悲痛欲绝，意欲亲征之际，皇帝唯一的孩子四皇子李子觐接下任务。

    说起四皇子李子觐，更是再次感叹当今皇帝过得凄凄惨惨戚戚。皇帝李祯二十岁登记在任二十二载，勤勤恳恳，宽厚仁慈，即使对待宫女太监也甚少打骂责罚，又重视发展经济，摆脱了商人低下的社会地位，市场一片向好，若不是连着三年天灾，也实实在在是位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然两任皇后、多名妃子虽曾生产，竟无一皇子养至成年，当今唯一四皇子李子觐，却是过继而来。但这四皇子也是争气，据说不仅经济、军事各项国务辅佐皇帝处理的妥妥当当当，而且长得仪表堂堂，非常受皇帝器重，话说还未娶妻。”说道此处，周初安贼兮兮的眼神瞟了一瞟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要说我们祁连山也是当今最大的帮派，几任大将军都出自我派，咱们祁掌门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为了训练武艺高超的精兵强将，也从未一天休息。以往三年一次选拔进宫做侍卫的机会，这次因四皇子前往赈灾之事，皇帝不放心皇子安危，明日便再来选拔精兵强将数人。

    我说林致，你完全可以抓住这次机会。虽说你黑呿呿但细观五官很是好看，做皇妃有点悬，不过从侍卫做起表现好些，四皇子又看在我祁连山面上，不定给你指派一位更有权有势的大官，芸师姐就是先例。总比赖着我强些？你说对不对？”

    我把刚在周初安袖子上擦好，意图给他的野山莓塞到自己嘴里大啃一口，道：“周初安，我们定的可是娃娃亲，魏老头说了大官大贵家室复杂，一不小心卷入还有性命之忧。你家人际简单，爹爹还是个小五品粮官，最是上上佳之选。一年后魏老头游历回来，我们就成婚。你可打不过我，我不想到时再将你打晕拖走，放弃这些无谓游说吧”

    周初安听后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弓背矮了一截，一贯愁眉苦脸，丧声丧气道：“什么娃娃亲，分明是你师父以缺吃少穿为由，去我家拉了五车粮，非说是嫁妆.....”

    这事我记得，在我十四岁那年。因我虽明面上是和周初安一样的祁连山弟子，但人家是祁掌门亲收弟子，而我的师父魏吉虽也是祁掌门亲师弟，但十有八九明面关系亲密实则暗存私仇。祁掌门只分得师父一处偏僻小土坡，号称供我二人修行，这也就罢了，还命令我二人吃穿自理，故而师父只好出卖了我，换取粮食。

    我跳下长廊，拍拍他的后背顺便擦擦手道：“别这么悲观嘛，大不了到时给你娶几房姨娘，反正你家养得起，年轻人什么事情都要想开点啦。”

    周初安弓着的背又矮了几节，抱头啊了一声，更是丧声丧气道：“对牛弹琴”。我搓搓手试探道：“那平妻？”他抬头恶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快走几米远。

    我看着他白色长衫上几大块黑乎乎的手印，好心大喊道：“宝师姐不喜欢不干净，你换了衣服再去和她对剑”。

    周初安回头，似有一丝异样情绪但转瞬变为愤怒，道：“你又在我衣服上擦手？”

    野山莓正是长成的季节，近年来雨水充沛，下游平原区洪涝成灾，祁连山一脉依靠高地势反而因祸得福，山上一众果子都长得好，不仅酸甜可口甚至拳头大小的草莓不在少数，我年少时也因此才活了下来。采集这么一大兜草莓，想来魏老头这次游历外出也是没有口福了。兜兜转了几圈，还是在大雁塔下停下来，罢了罢了。我趁着看守打盹之际，偷偷跳上二层屋檐，从这些年挖的洞口钻入大雁塔。还未完全进来，便听到一声喑哑沧桑的声音：“为何又来？”，带有不悦。

    我拍拍兜子，将一大包草莓从栅栏缝慢慢扔过去，道：“山上的草莓今年长得特别好，给你尝尝”

    他艰难的拖动了牵制手腕、脚腕、腰间的婴儿胳膊粗般的铁链，捡了一颗，又扔在地上，道：“无需这些，你也无需再来”。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已看不出是袈裟，只手里不停攥着的佛珠却莹莹闪光，昭示着他可能得身份，但也仅仅如此，五年来不肯对此多说一句。人人都称大雁塔关的是个疯和尚，究竟是多大的穷凶恶极，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这次来了就来了，以后不来就是了，只是这些草莓已经在你身边了，若是被看守看到了，岂不是更会去查，谁擅自....”

    他打断我的讲话，道“以后不要再来，能教你的已全部教你。你无须对我心怀丝毫感恩，只一件事”

    我捏了捏衣角，道“可我也答应魏老头终生不离开祁连山，不踏入皇宫一步。他就连三年一届的皇宫大内选拔都不让我参观。你所愿非我所能及。”

    他用袖子揽了草莓在身侧，转过身背对我开始一颗颗捻着佛珠，低语佛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