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青阳道人抬头朝天窗望去,隐约能感受到刺眼的眼光,他都快忘了自己在这间地牢中待了多少天了,不过他也无需在乎,对他这个瞎了眼的来说,白日和夜晚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抬手摸了摸双眼,只从几日前这对招子竟然有了变化,眼前白雾好似消散了些,隐约能瞧见亮光。

    难道……那主意还真被歪打正着了!看来天不绝他,这危险境地也被他闯过了。

    他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脚步声很重,当瞎子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他这耳力比以前可是强多了,

    那个叫十一的定然也来了,他想起那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疼,忍不住嘶了声,这一身伤可才刚养好,他利索的找个墙角躺下,装作要死不活的样子,省的看他碍眼又要动手。

    人嘛,都有些悯弱之心,你说你要是被抓了,在牢里还过的老自在,不就惹了他们的眼,多少也得给你再来几脚。

    可要是你先示弱卖惨,他看你要死的样子,说不定也就放过你了,少几顿打也好。

    “把他拖出来!”门口有人说道,那语气很淡,好似在说拖一条狗一样

    这招被看破了吗?

    他目前也只能看到人影,还看不清楚面目,可他总觉得这个人他应该是见过的,被人拖近时,等他被铁链吊起来时,听到有人叫他使君,青阳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那个中术的李节度,李从思啊,他还真醒过来了

    他心喜,怎么说自己也是有功的,是他说了解咒方法啊

    “使君,李使君,小人是冤枉的啊,这个咒术是别人陷害,想要借我之手害您,是借刀杀人之计,我只是把被利用的刀,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

    他越说越激动,铁链被折腾的哗哗作响,“使君,我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我也是出过力的,收魂之法……”

    李从思额头跳了跳,脸色更冷了,他斜了一眼说道:“聒噪!堵住他的嘴,打!”

    马上有人就拿了条脏臭的破布来堵他的嘴,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脏布,还有一股腥臭味,青阳脸色一白欲呕。

    这不对啊!怎么李使君醒来就先来整治他!不是应该先去找那个若虚子报仇吗,就算退一步,也该找东夷人啊!

    他就是个跳梁小丑,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鞭子一下下抽在身上,这些日子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抽的血淋淋,怎么夫妻两个都喜欢上来就抽人,可好歹永宁公主还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使君可真的是狠啊,堵着嘴打,他就是半路求饶都不行,严刑逼供也不是这样玩的吧,他快要被打死了吧,他都隐隐看到太师父了。

    太师父都已经仙去三十年了,是不是来接他的啊!

    “停“

    终于喊停了,太师父晚点再来接吧,他这次就不去了

    李从思:“终于舒坦点了,行了,把他嘴巴松开,让他说话。”

    舒坦?青阳艰难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影,是觉得先抽他一顿心里舒坦一些吗?他欲哭无泪,他原以为凭自己这身本事,不管落到谁手里他都能活下来,还会活的很好,之前二十多年也证明果是如此。

    可他没想到,落到李从思手里,竟然是这样的,这是把几辈子没吃过的苦头都补齐了吧,他嗬嗬喘着粗气,眼冒金光,恍惚间他都有自己深处阎罗殿的感觉。

    李从思轻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伊州,你帮乌护把我困了十几天,现在你又帮东夷人打我盐场的主意,还害我昏迷不醒,你是我的敌人,就凭这些,杀你十次都不过分,如今不过是抽你出出气,你还能喘气就要想想为什么?”

    “我们想下那个咒术,我是被利用了。”青阳气若游丝,声音虚弱

    李从思抬头,“这我可管不着,我不断案子,只找你算账。”

    为了活命,青阳强迫自己麻木的脑瓜子动起来,听他的意思,留他一命定是有所求,是不是他们有什么想从他这儿知道的?

    “我若是有什么能帮上使君的,定万死不辞。”

    李从思起身朝他走近了一些,“放心,不要你的命,只想从你口中听几句实话。”

    还有价值就好,青阳松了口气,“使君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他以为李从思是想知道乌护、东夷人的情况,他为他们卖命不过是为了权势富贵,无所谓忠君之心,如今为了保命,他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李从思:“先说好,我可不是他们那么好糊弄,若你说了假话,你知道我的手段。”声音阴测难辨。

    青阳被吓的头皮发麻,拼命摇头,说不敢

    他仔细打量了下青阳发白的眼球,说道:“听说你这双眼也是因为咒术反噬才瞎的,你说你被人陷害了,那我就先说说这个咒术。”

    青阳心下一松,既然李使君已经醒来,还能来拷问他,说明咒术已经解来,他也算是将功补过的

    只听李从思问道:“听说这消魂术?是叫这个名吧?”

    见青阳点头,他继续道:“这咒术无解啊?那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青阳见问的是这个,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是我太师父曾经提过,我师门有□□书传下,里面有记载。”

    “哦?不知你师门何处?”

    难道还要找他师门的麻烦?不过恐怕要让他落空来,他师门凋零,也就只剩他这一根独苗,这些年来他虽有过不少弟子,可真正传衣钵的徒弟却是没有的。

    说是师门,其实不过是个小道观罢来,太师父、师父加他也才三人而已。

    “看你术法高超,不像是无门无派的山野之人。”

    李从思手上一个动作,一条飞蛇从旁掠过,直直鞭挞在他身上,刚好又打在之前的伤口处,疼的青阳眼前发黑,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

    李从思低声说道:“我说过,我要真话,把你那些糊弄之语都给我收起来,还有下次,我可就什么都不想听了,这是给你的机会,你明白吗?”

    青阳猛点头,哆嗦着嘴,说明白

    “那我再问一遍,你师门何处?”

    “我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听太师父偶尔提过几次,他的师父是前楚国师,不过我太师父说这个话的时候,人已经糊涂了,也不知真假。”

    但青阳对这话是认真了的,他也一直以这个标榜自己,他去塞外,何尝不是找机会呢,想要重整师门荣光。

    李从思眉头一跳,又是前楚

    “神女收魂何解?收魂之术后会有什么后症,比如沉睡昏迷?”

    这……这是问道了他不知道的了,青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从思朝旁看了一眼

    十一走进用鞭子手柄直直插进他身上的伤口处,使劲钻磨揉拧,青阳吃不住疼,惨叫一声。

    他颤抖着嘴唇,“使君饶命,我说,我说。”

    十一的手松开,青阳就像那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这收魂,我没听过会有什么遗症,哪个道士没给人收过魂呢?”

    普通收魂当然没有问题,可他不是一般的失魂症

    “为何给我收魂的人一直醒不过来?”

    这他就更不懂了,原以为他们神通广大找到了术法高超之人,这才给李从思解了咒术

    青阳都要急哭了,怕他们又动手,忙解释道:“使君,这我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咒术。”

    李从思闻言,声音冷了几分:“这么说,那神女收魂也是你胡编的了?”

    青阳摆手,铁链被拉扯的晃动不停,“不是,这真是书本上说的,我太师父也说过,这神女收魂是真的,只是,这世上已没有了神女,所以才说此咒术无解。”

    李从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让人动手,青阳见有效,继续转动脑子,回忆小时候太师父说的话,“这神女说的也不是真的天上神仙,不知道使君有没有听过巫灵族?”

    巫灵族?

    青阳也不用他给反应,继续说道:“这巫灵族已经被灭快百年了,使君不知道也正常,它是荆楚之地的一个小部族,居高山之下,避世之地,他们族人很少出外活动,知道的人原就不多,百多年前被前楚灭了。”

    雁青忍不住旁插嘴道:“这巫灵族和咒术有什么关系?”

    “这神女指的就是巫灵族的圣女,巫灵族圣女一脉能掌控天地灵力,呼风唤雨,改天换日,何况只是解一个小小的咒术。”

    雁青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厉害的事,他们怎么从未听人提过

    青阳好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巫灵圣女从不出世,很少有外人见过她们,但总有一些例外,外面渐渐有了得神女安天下的留言,怀璧其罪,这天下都是皇帝的,怎么会容忍别人有改天换日的本事,谁不惴惴不安呢,这巫灵是个小部族,前楚皇帝派了大批术士,还有大军前去绞杀,圣女一脉早就绝了。”

    青阳:“我说的神女收魂确实是真的,只是……”只是没有了神女而已,可他们不是找到厉害的术士了吗?这咒术也破了

    李从思:“既然灭巫灵族是秘事,你从何处知道这些的?”

    “这些事有些是我太师父迷糊时说的,有些是我后面去打听拼凑的。”

    李从思继续问道:“巫灵族真的死绝了?”

    这怎么可能,巫灵族普通族民当然有活的,只是那要紧的圣女啊,祭司什么的都死了吧

    青阳他觑了一眼李从思,嗫嚅着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从思让他有话就说,这次不会追究他的妄言

    青阳这才放心,他不能保证这话真假,“其实也有流言说,前楚皇帝那个最受宠的贵妃就是巫灵族人!”

    李从思脑子嗡了一下,前楚皇帝,贵妃,巫灵族

    见也问不出更多的灵,他让人把青阳重新关进大牢,吩咐人给他治伤,他目前还不能死。

    回到房中,他守着昏睡的永宁,脑海中一直在想青阳的话,他的话不一定可信,可也不一定是假的,他记得,这燧阳珠也是前楚宫中流出,舅母也提过巫灵族,之前他查过巫灵族,可却一无所获。要不是青阳今日提起,他恐怕都快忘了。

    燧阳珠会不会是圣女的东西呢呢?可永宁能驱使它,她是大宋的公主呀,怎么会和前楚,和巫灵族扯上关系

    他想了想,起身去找了智空大师,智空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遇到不少奇事,说不定他会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智空听他说完,拨弄佛珠的手慢慢停了下来,脸上有些无奈,这些秘事这位李使君也大方告诉他,恐怕……

    “使君是不准备放我回寒水寺了?”

    李从思目光清冷,嘴角勾起:“大师说笑了,内子的病一直是你看的,自然是希望你继续诊治下去,等她大愈,大师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他继续说道:“大师是慈悲之人,自然不会牵连无辜吧,心中有佛,何处不是清修之地呢?大师你说是不是?”

    智空大师闭目唱了声佛偈,“既然灵珠原有五颗,施主不妨找到最后一颗,说不定公主自然就会醒来。”

    既然事情起于前楚,源于巫灵族,李从思相信,只要揭开这些谜团,就能找到最后一颗燧阳珠。

    回到房间,已经夜幕低垂,雁青拿了封书信走了进来

    “哪里来的?”李从思瞟了一眼,没有接过

    “是西平府来信。”

    李从思冷笑了一声,他昏迷不醒这些日子,他的好三弟可是给他不少惊喜呢!

    自他醒来,这已经是第三封了,不过是巧言令色的诡辩之词了,怕他秋后算账!

    “烧了!”他吩咐道,看了污眼睛,他也没精力和他纠缠,演什么和好原谅戏码,公主还未醒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只是随着他折腾,也很烦人,他吩咐雁青去给他那些兄弟们备一份厚礼

    “三弟的礼物,就送我前些日子从契丹收缴来的那把剑吧!”李从思吩咐道

    雁青啊了一声!那剑也就是剑鞘华丽贵重,实则就是个花架子,里面不过是个木头剑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李从思脸色一冷,把手中巾帕扔进盆里,水花串起,溅到雁青脸上,凉凉的。

    “是,我就是告诫他!他武不成,文不就,比宽厚他追不上大哥,比聪慧敏捷讨人心,他不如四弟,连手段也玩不过我,怎么?他以为北地是他的囊中物了!醒醒吧,不过是个花架子,还想舞到我的面前来,就算大哥有什么万一,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让他少招惹我,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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