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娴和徐栾从小性格迥异，像是生错了性别。徐栾性格内敛、秉性温和，不仅踏实能干，人也白净干练。徐娴却是大大咧咧，脾气急躁，骨子里却是个极其传统的人。

    五年前，王彬一岁时，徐栾有了恬恬。恬恬满月，刚好是农历新年。农村的新年讲究个拜年串亲戚，因为添丁有喜，徐家这年来往的亲戚也更多了些。

    年初二一早，大嫂冯珊珊的娘家人也来徐家走亲戚。

    “徐爸徐妈，过年好啊！”冯珊珊的二姐冯姣姣还未走近徐家的大门，便在门外喊着拜年的吉祥话。

    徐栾闻声，赶紧起身去给冯姣姣开门。只见冯姣姣双脚踩着一双大红色的半筒长靴，身披一件酒红色的毛领皮衣，深灰色的毛呢贝雷帽和深棕色卷发，唇上的鲜红也弯成一抹娇嫩的月牙。这一身行头，是城里彼时最流行的装扮，只是腕上粉色小手袋和双手的红色礼品盒有些突兀。

    徐栾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冯姣姣身边，接过她手上提着的干果和点心，忙说：“二姐过年好啊！快进屋，外面冷。”

    冯姣姣的靴子在雪地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噔的声响，和她的笑声交相呼应：“你真好福气，生个贴心小棉袄！”

    徐栾笑的很腼腆：“那得谢谢姗姗。”

    冯姣姣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随即哈哈大笑：“你可是得好好谢谢她！”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门厅。看到屋内的徐爸徐妈，冯姣姣立马上前高声说着：“徐爸徐妈新年好！我代父母来给二老一家拜年，也来看看我小妹。”

    阿爷和阿婆笑的慈祥，阿爷忙说：“姣姣过年好啊，今年姗姗生了娃，不方便回娘家。过段时间让姗姗带孩子一块儿，给娘家人看看，孙女多喜欢人！”

    阿婆也应和着：“对！过段时间天暖和了，让大睿和她一起回去！”

    徐娴怀里抱着王彬，看着冯姣姣的一身装扮，内心不知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城里的不同，冯姣姣说话的语气和动作，让徐娴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冯姣姣余光发现了盯着她看的徐娴，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狡黠。趁着徐娴没注意，转过身笑盈盈对她说：“娴儿妹子，过年好啊！几年没见，不认识我啦！”

    徐娴一怔，眼底的慌乱转瞬伪装成了轻谑：“姣姐新年好，确实不认识了，你这穿了一身啥呀！”

    冯姣姣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着看着徐娴：“妹子我有个好东西给你，咱俩进屋说！”

    徐娴有些期待着起身，又怕自己表现出来被冯姣姣发现，只能把表情伪装成不情不愿。把孩子留给阿婆抱，领着冯姣姣进了自己的房间。

    冯姣姣进了屋，不客气地坐在徐娴的床边，徐娴关上房门转身看到，心里不悦，但因为过年也不好发作。只能没好气的问：“你要和我说啥？”

    冯姣姣看着被自己戏弄的徐娴，暗自高兴，挑了挑眉：“怎么？进了屋连姐都不叫了？”说着打开了粉色的手袋，拿出一只小而精致的白色纸盒，递给了徐娴。

    徐娴接过纸盒，有些分量，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冯姣姣此时起身脱了皮衣，露出内里雪白的兔毛线衫，并顺手把皮衣扔在了床上：“你打开看看啊！”

    2.

    徐娴看着手中的纸盒，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冯姣姣又坐回床边，拍了拍床铺示意徐娴也坐过来。徐娴没好拒绝，顺势坐在了床沿。

    “你家那口子呢？刚咋没见他在厅里？”

    “出去打牌了。”徐娴看着纸盒回答。

    “盒子里是香水，闻着好闻，城里姑娘喜欢用。我去看我小妹和侄女了，包和衣服先放你屋，走的时候我来你屋拿。”冯姣姣说着起身离开了徐娴的房间。

    徐娴等冯姣姣出去关上门后，才轻轻地撕开了白色纸盒上的塑料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一个精致的玻璃瓶，装着淡淡的琥珀色的液体。

    徐娴打开瓶盖，小心地按了一下喷嘴，随着喷出的细密水雾，房间里瞬间充满了甜蜜的花香。

    “真香啊。”徐娴自言自语。

    徐娴把瓶盖盖回瓶身，又把香水瓶放回了盒子中，打开衣柜，把纸盒藏在了柜底的衣服下面。

    这是徐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城里的冲击，也是第一次对未知的生活产生了一丝好奇。

    隔壁徐栾和冯珊珊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冯姣姣大笑的声音，徐娴隐隐约约的听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眼瞅着当了晌午，徐栾开始张罗午饭。阿婆喊徐娴去喊王强回来。

    徐娴应了一声，准备披上阿爷的军大衣出门。冯姣姣见状拉住徐娴：“娴儿妹子，你穿我的皮衣去吧，咱俩身材差不多，你能穿！”

    “我，我不穿！”徐娴梗着脖子，作势要继续把军大衣往身上套。

    阿婆瞟了徐娴一眼，笑着看着冯姣姣：“王强打牌那地方都是老爷们，有烟味儿。”一扭头对徐娴说：“快去快回，一会儿姣姣还得赶回去呢！”

    徐娴应了一声，慌忙出了门。

    去的路上，徐娴都在想着冯姣姣的那件酒红色的皮衣。这是徐娴第一次见这种款式的衣服，她幻想着自己穿上的样子，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一件时髦的皮衣。

    见到王强，徐娴说了家里来人要喊他回去。王强也不拖沓，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和徐娴一起往家回。

    “你身上这是啥味儿啊？”王强歪头问徐娴。

    “啥味儿？你闻着啥味儿了？”徐娴有些心虚的微微低头没看王强。

    “说不来，怪香。”王强吸着鼻子回答。

    徐娴浅笑一下：“快走吧。”

    俩人进屋的时候，徐栾已经准备好了凉菜，怕热菜冷了，专门等着徐娴他们回来再做。徐娴叫王强洗个手把王彬接过来抱，自己脱下军大衣，去厨房给徐栾打下手。

    徐栾不仅张罗好了一桌子饭菜，还专门给冯珊珊做了月子饭。冯姣姣见状对冯珊珊说：“小妹，二姐真羡慕你呦！”

    冯珊珊没说话，低头看着怀里的恬恬笑着：“二姐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太晚了爹妈要担心。”

    冯姣姣继续打趣冯珊珊：“呦，赶我走呦！”说着笑着走出房间，来到餐桌旁就坐。

    3.

    吃过午饭，冯姣姣和阿爷阿婆打了招呼，阿爷让冯姣姣给亲家二位带好，冯姣姣应下。和冯珊珊嘱咐了几句后，没有多耽搁，便起身回家。

    徐栾提出送冯姣姣到村口，她拒绝了，徐栾也没有坚持。

    打扫停当，一家人都各自回屋休息。

    一进屋，王强就问到了屋里香水的味道，五官一时间皱成了一团：“这啥味儿啊？”

    徐娴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是啥味儿？”

    “冯姣姣身上的味儿？城里人都用啥玩意儿，真熏！”王强一脸鄙夷。

    徐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咋，村里的山猪，还不能吃不来城里的细糠。”王强说着脱了鞋子和外衣，躺在床上打着哈欠：“你乐意就行。”

    徐娴看了一眼王强，转身出去把王彬抱回了屋，王强背对着房门已然睡熟，徐娴把王彬放在床上，轻拍着，自己却毫无睡意。

    冯姣姣临走前回徐娴屋里穿衣，忍不住和徐娴说：“娴儿妹子，我回啦，得闲来找我啊！”

    “城里有啥好的，我不稀罕去！”徐娴双手环抱在胸前，哼哼着说。

    冯姣姣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匆匆离开徐家。

    徐娴回想冯姣姣刚刚一直炫耀个没完，越想越气。但她不知，冯姣姣这次如此高调，一是代冯家人，来看冯珊珊在徐家过的如何；二来给冯珊珊充门面，怕徐家因为大嫂生了闺女，生出怠慢；这第三是怕徐娴这个嘴不饶人的小姑子不好相处，特地拿点儿小玩意儿来拉拢，毕竟拿人手短。

    阿婆看得出这些小心思，在冯姣姣面前对冯珊珊各种夸许。冯姣姣也看得出，徐栾是真心待冯珊珊，想必这趟回去，不会在冯家二老面前再多说什么。

    当初徐栾和冯珊珊的结合，要从徐栾和冯姣姣的相识说起。

    徐栾和冯姣姣是高中同学，一文一理，两个尖子生。徐栾偏爱文科，写得一手好文章，高二参加了新概念作文大赛，而冯姣姣拿过全国数学竞赛的三等奖。彼时两人虽在同一个学校，但并无过多交集。

    冯姣姣欣赏徐栾的文笔，在同学的撺掇之下，偷偷去看过徐栾几次。但徐栾并不知情，只在学校表彰大会上远远的看过冯姣姣一眼。

    二人高考时，学校为了提高就业率，鼓励学生们考大专院校。但徐栾和冯姣姣这样的尖子生，都想进入更高的学府，学校因此把这些学生组了小班，让他们结成对子，冲刺大学。

    徐栾和冯姣姣文理搭配，结成了对子。一来二去，又发现两家的村子竟相隔不远，关系也越发亲近。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两人结伴回村过年。

    “徐栾，你之前来过我们村吗？”坐在回村的公交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去过，来县里上高中，是我第一次出村。”徐栾如实回答。

    “那你想不想来我们村看唱戏？我们村每年过年都搭戏台子。”冯姣姣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来尽量掩盖自己内心的期待。

    徐栾看了一眼冯姣姣，笑了笑，没说话。

    4.

    徐栾猜不透冯姣姣的心意。

    学校让组对子时，冯姣姣明明可以找比自己更好的同学，但偏偏选了自己。徐栾心思细腻，以为冯姣姣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所以一直装作毫不知情。

    徐栾自己也不清楚，冯姣姣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索性就不去多想，告诉自己，只需要把冯姣姣当作自己学习的搭子。

    对于冯姣姣的邀约，徐栾不知道如何面对，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

    徐娴觉得徐栾整个年过得都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在私下问了徐栾：“大哥，你是不是要高考了，压力大？”

    徐栾从书桌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着脖子：“小妹，你喜欢看搭台子唱戏吗？”

    徐娴摇着头： “不喜欢！那都是阿婆们看的东西。”

    徐栾笑了笑：“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赶集、放烟花、吃炸带鱼……”徐娴不停地说着。

    “那你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徐栾又问。

    “大哥你要送我？”徐娴不解。

    “嗯，不过要等我下次回家了。”

    “大哥我想要一支粉色的钢笔！”徐娴开心的说着。

    “嗯，我回去找到买来送你。”

    “太好啦！”说着便跑出了徐栾的房间，大叫着：“大哥答应送我粉色钢笔！”

    阿爷和阿婆相视一笑，阿婆打趣徐娴：“你就会坑你哥，让你关心他，你就会给自己捞好处！”

    徐娴也不生气，开开心心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冯姣姣这个年过的，也没有想象中轻松。

    徐栾在公交车上的反应，让冯姣姣隐约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回避和她产生过多接触。冯姣姣想不通，平时和他的关系并不差，为何出了校门，他就变了个人似的。

    尽管如此，冯姣姣依旧每日拉着冯珊珊，去村口的戏台下待上一会儿。

    冯珊珊从起初的好奇，慢慢变为不解。冯姣姣显然对唱的戏感兴趣，但又不知为何，每日都坚持要去。

    终于在一次听了戏回家的路上，冯珊珊忍不住问冯姣姣：“二姐，你为何每日都要去听戏？我看你去了也心不在焉的，你心里有事？”

    冯姣姣听了不禁失色，随机快速调整了心情：“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唱的不是我爱听的那出戏而已。”

    “那你爱听的是哪出戏？崔莺莺？”冯珊珊笑着撞了一下冯姣姣的胳膊。

    “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找打！”冯姣姣说着抬起了手，装作要打冯珊珊的样子。

    冯珊珊大笑着跑开：“哈哈，我说中了？”

    “胡说！才没有！”冯姣姣连忙反驳。

    “那你为何每日来听戏？”冯珊珊不解。

    冯姣姣望着远方的山上的亭子，幽幽的说：“我每日都来，是想看能不能唱到我喜欢的那出戏。”

    山脚下，就是徐栾家的村子。在学校时，冯姣姣偶然和徐栾提起那座山和山上的亭子，徐栾说那座山，就在他家后面，抬头也能看到山上的小亭子。

    可他们二人，谁也没上过山，没有近距离看过亭子的模样。

    5.

    年后开学，徐栾和冯姣姣谁也没提看戏的事，日子在紧张的备考中过得飞快。一转眼高考结束，同学之间忙着告别，徐栾和冯姣姣也是最后一次相约回家。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晃着，两个人抱着行李，都不知如何开口。

    徐栾打开书包，从夹层里翻出一个粉蓝色的盒子，递给了冯姣姣。

    “给我的？”冯姣姣又惊又喜。

    “嗯，送给你，毕业礼物。”

    “我可以打开吗？”冯姣姣满脸灿烂。

    “当然可以，希望你喜欢。”徐栾微笑着回答。

    冯姣姣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钢笔，笔身由四种颜色的几何图案包裹着，很跳跃也很鲜艳。

    “哇！这颜色好抢眼，很难找到这种配色吧？”冯姣姣看到钢笔很是惊喜。

    “你喜欢就好。”徐栾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很喜欢！谢谢你这么用心的礼物，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怎么办？”冯姣姣说着，开心的笑容也变成了懊恼的表情。

    “没关系的，我送你礼物不是为了让你回我礼物。”徐栾还是一如既往，微笑着望着车窗外，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那怎么能行！”冯姣姣不依：“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亭子长什么样吧？”

    徐栾看着车窗外一排排的杨树，思考片刻转头对冯姣姣说：“你喜欢爬山吗？”

    “我……”冯姣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徐栾看着冯姣姣：“你喜欢的话，我陪你去。”

    徐栾记得冯姣姣高考体测时的痛苦表情，但他没有揭穿。他懂得冯姣姣的骄傲，也知道每个女孩子的自尊心，都值得保护。

    徐栾对冯姣姣的感情，在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冯姣姣收到礼物的反应，有些期待。

    钢笔的样式，是徐栾精挑细选的。徐栾以为冯姣姣能第一时间领会他的用心，他幻想着冯姣姣看到后，会和他讨论一番。

    徐栾偷偷和老师打听了冯姣姣的高考志愿，这也是让他下定决心，送冯姣姣礼物的原因之一。

    徐栾学文，目标是南方的师范大学。冯姣姣学理，又有竞赛奖项，老师们都希望她能去西北的工科院校。

    徐栾想感谢最后一年，冯姣姣在理科上对他的帮助。自己也尽了最大努力，把学习文科的心得，倾其所有告诉了冯姣姣。但他时常提醒自己，未来的几年，很可能要相隔两地，要保持理智和清醒。

    如今徐栾计划的通过钢笔，能和冯姣姣聊一聊将来的契机，似乎没有了。

    徐栾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6.

    高考之后，徐栾除了家里的农活，主要任务之一是辅导徐娴的文化课。

    徐娴和徐栾相反，学习对她来说是个苦差事，不仅文科没有徐栾的灵气，理科也是怎么都学不明白。

    这日徐娴的一道数学题，兄妹二人解了半个上午也没搞明白所以然，徐娴不耐烦：“大哥，你到底会不会做啊？”

    徐栾挠头：“我再试试，确实解不出我也没办法。”

    “那你在学校有不会的题咋办？就算了？”徐娴好奇。

    “我在学校有个理科强的学习对子，她能教我。”徐栾继续埋头演算。

    “男的女的？”徐娴一脸坏笑。

    “女生。”徐栾没有抬头。

    “哎呦喂，你可以啊徐栾！要不把她叫来，也教教我？”徐娴继续逗着徐栾。

    看徐栾不出声，徐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大哥，把她叫来，或者咱们找她去怎么样？”

    徐栾无奈：“人家不一定有空。”

    “你不问就知道人家没空？”

    徐栾语气平静：“我不想打扰她。”

    “你不问我帮你问！”徐娴说着把右手伸到徐栾面前：“电话号码给我，我问！”

    徐栾拗不过，和徐娴一起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徐栾让徐娴在门口等着，不然就坚决不打这个电话，徐娴识趣地没坚持。不一会儿徐栾走了出来：“说好了，后天一早，我去车站接她。”

    徐娴听后一脸怪笑：“我等着！”

    一到家，徐栾就直接进了房间，徐娴却是迫不及待和阿爷阿婆说了刚刚打电话的事。阿婆示意阿爷不要多问，待徐娴说完，也让她回自己屋里去了。

    “孩儿他娘，咱问不问大睿？”

    阿婆不语，只是摆了摆手：“咱俩去地里翻翻地，顺便拽几个黄瓜晚上吃。”

    阿爷起身去外屋拿了锄头，和阿婆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徐栾听到关门了声音，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并不想联系冯姣姣，但为了徐娴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徐栾回想着冯姣姣接到电话时的语气，心里一时间涌出了各种情绪。他能感觉到冯姣姣尽力抑制的兴奋，也能从她的喘息的声音里推测，她一定是为了这通电话，慌张着从家里跑去小卖部。

    她是不是一直在等徐栾联系她？徐栾感到了一丝压力，不知该如何面对冯姣姣。

    转天一大早，徐栾主动和阿爷阿婆说了冯姣姣的情况，告诉他们明日冯姣姣会来家里，辅导徐娴的功课。

    阿爷阿婆应着，什么都没多问。

    7.

    多年以后，徐栾仍然记得，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冯姣姣一袭白裙从公交车上下车时的样子。平时高束的马尾散落在了肩头，随风轻扬。冯姣姣记忆中的那年夏天，路旁一个清瘦的少年，远远的望着她，那画面像极了一副书墨画。

    徐栾快步上前，只见冯姣姣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徐娴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徐栾张了张嘴，冯姣姣笑着朝他挥手：“徐栾，这是我小妹冯珊珊。”

    此时徐栾才看清了冯珊珊，她和冯姣姣差不多身高，眉眼间也和冯姣姣一样充满了伶俐，但比冯姣姣多了一分娇柔，少了一分凌厉。

    冯珊珊强在冯姣姣之前开口：“徐栾哥哥你别见怪，是我缠着二姐带我一起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可别怪我二姐！”说罢对徐栾明媚地笑着。

    “没、没什么，你们能来我很高兴。”徐栾不好意思的说着。

    “那我们走吧？”冯姣姣问徐栾。

    “好，跟我来。”

    徐栾一个人走在前面，两姐妹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二姐，他是不是你过年等的人？”

    冯姣姣紧张地看了徐栾一眼，看他没什么反应，瞪了一眼冯珊珊，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冯珊珊捂嘴偷笑，冯姣姣赶忙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再笑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徐栾家门前，此刻徐娴也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大哥！”徐娴看徐栾看到了她，赶忙挥手示意。

    “徐栾哥哥，这是你妹妹吗？”冯珊珊问。

    “啊，对，我妹妹，徐娴。”徐栾赶忙回答。

    徐栾冲二人笑了笑，徐娴也迎面走到他们面前：“怎么来了两个？你俩谁是我哥同学啊？”

    “我二姐是徐栾哥哥高中同学，我是跟着我二姐来玩儿的。”冯珊珊又抢着回答。

    冯姣姣对着徐栾尴尬的笑了一下，徐栾也微笑着回应，示意她不用在意。

    “我看你是来蹭饭的吧？”徐娴上下打量着冯珊珊。

    “你不欢迎我们来吗？我二姐可是来给你补习功课的，总得有报酬吧？”  冯珊珊仰着小脸不甘示弱。

    “报酬也是给你姐，又不需要给你！”

    “你给我二姐，我二姐愿意给我，不行吗？是不是二姐，你说句话呀。”冯珊珊摇着冯姣姣的手臂撒娇。

    冯姣姣笑着对徐娴说：“你别见怪，我小妹在家被惯坏了。”

    徐娴看着冯珊珊一脸鄙夷：“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懒得和她计较！”

    徐栾和冯姣姣交换了眼神，徐栾拍了拍徐娴的肩膀，四个人终于走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