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立宁国公府的孙女做皇后。”
“只是这皇后并非白白送给宁国公府，想做国舅就要拿出诚意来让朕瞧瞧。”
“那陛下打算如何安抚岭南节度使？”
心底欲望的声音逐渐放大，苍梧甚至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
“不忠不顺的臣子朕为何要安抚？”苍梧伸出手搭在摄政王的手背上，“朕要换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镇岭南，摄政王一定会帮朕的对吗？”
冰凉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祁夜阆风一时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背这块皮肤上。
“当然，这是臣的职责。”
幼时他是小太子的伴读，陪着他读书习武，长大后陪着他学习处理政务。
先帝仙逝前将苍梧托付给他和一众老臣，让他们辅佐苍梧治理好大乾的江山。
他一直觉得小皇帝未能承袭先帝半点雄风，不仅生得瘦弱，在政事上也过于柔和，就好似猛虎生了个猫崽。
如今看来，小皇帝这外表再像猫，身子里流淌的也是猛虎的血液。
“摄政王可有想法？”
他没说话只是将苍梧按着躺下：“陛下身子不适还是先歇息吧，此事事关重大还得请几位大臣来共同商议。”
苍梧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答应：“那好吧，等朕身子好了再议。”
“陛下歇息吧，臣先告退。”
“好，摄政王慢走。”
苍梧看着摄政王转身离开，刚走几步便回过身来。
“摄政王还有事？”
“陛下身边那个叫玉蝉的宫女还是少宠幸的好，莫要贪图享乐荒废政事。”
身后扔来一个软枕，还有小皇帝气愤的声音：“朕才没有！”
癸水一事并未引起任何怀疑，往日里也是玉蝉调了和她相近的日子方便遮掩，苍梧腹痛也只虚弱了一日，第二日便又生龙活虎了。
她惦记着立后的事情一刻都闲不下来，换身衣裳就打算去宁国公府一趟。
“屹川，准备马车，朕要去宁国公府。”
“是，臣这就备马。”
苍梧想起码，奈何她这几日身子不便，若是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可就露馅儿了。
马车停在宁国公府大门前，苍梧刚下马车就看到大门内走出一个穿着锦袍的公子，腰间蹀躞上挂着金算盘和镶满宝石的短剑，实在是富贵得让人眼花。
此人正是宁国公的幼孙陈怀信。
“小表兄，你这是去哪？”
“陛下，您怎么来了？”陈怀信走过来一把揽住苍梧，“正好，走，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苍梧看着陈怀信眼睛眯了眯，眼前这个人也不错啊，相貌出众知根知底关键还无心仕途。
“醉仙楼近日来了一批西域的舞姬，眼睛跟猫儿似的，腰肢柔软舞姿妖娆，美酒佳人好不快活，干脆明日再回宫。”
苍梧嫌弃地躲开他的手臂，她怎么会产生这般离奇的想法，陈怀信可是洛都出了名的离经叛道，堂堂宁国公嫡孙偏要跑去经商，三教九流的朋友遍布天下，就他这三天两头出去寻欢作乐的德行，她还不乐意呢。
“诶诶诶，朕今日来找表姐有要紧的事儿，下次再同表兄一起玩儿。”
陈怀信听了立刻了然于心：“陛下是为了立后一事吧？姐姐她在家哭几日了，死活都不肯进宫，祖父可是气得不轻将她禁足在家里。”
“陛下你来好好劝劝她，这当皇后有什么不好，天大的喜事旁人想都不敢想呢。”
陈怀信说完就带着小厮大摇大摆走远了，苍梧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所有人都觉得能进宫做皇后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为何没有人尊重过她的想法。”
“走吧，我们进去。”
陈雪青的小院儿她幼时常来自然轻车熟路，只是长大后男女有别再未踏足。
门口看着的仆役看到是皇帝来了也不敢阻挠，只能开了门让她进去。
“你们在门外候着别让旁人进来，朕和表姐单独说话。”
“是，陛下。”
苍梧刚推开门一个杯子就“嗙”地碎在她脚边。
“出去！”
听着陈雪青沙哑的声音，苍梧突然就开始纠结起来，她今日来找陈雪青真的是正确的吗？
“表姐，是朕。”
陈雪青抱膝缩在床头，听到她的声音愣怔着转过头，眼中陡然冒出希冀的光。
她踉跄着跑到苍梧身边跪下，手中紧紧攥着苍梧的衣袍：“陛下，您不会让我进宫的对不对？”
“你对我无意，而且您知道、您知道我、”
“表姐。”苍梧弯下腰扶着陈雪青起身，“表姐，朕需要你进宫做朕的皇后。”
苍梧刚说完陈雪青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摇着头：“陛下，求您，您去和祖父说不要让我进宫。”
“表姐，朕知道你喜欢洪兴商行的少东家薛斐，但是你和他绝无可能。”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微末，商人之子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洪兴商行这样在洛都数一数二的商行也不可能入仕，这辈子她和薛斐之间身份上都有巨大的鸿沟。
“陛下，我、”陈雪青眼神躲闪，她从未和旁人提起过。
“但是你若是愿意进宫，朕向你保证将来必定成全你和他。”
“什么？”陈雪青听清了她的话但是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愿意进宫配合朕，朕需要一个出自中宫、出自宁国公府的子嗣，愿望达成之后朕放你自由和那人在一起。”
“除此之外，听闻那人武艺超群，朕会安排他参加今年的武举，至于能得个什么样的名次就全凭本事。”
苍梧仔细思考过了，她想要“借腹”生子，那这个皇后一定要足够可靠，没有人比她仅有的外祖家的表姐更值得信任。
陈雪青眼睛慌乱地游移，她承认她心动了但她拿不定这个主意。
“他要去参军，只要挣得军功...”
“陈雪青。”苍梧握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大乾如今多久未曾有过战争了，一个小兵想要靠军功爬到够格取国公府的小姐需要多久？”
“而他若是可以参加武举进士及第，朕便可以让他进千牛卫交给屹川亲自指导，只需一个时机便能平步青云。”
“表姐向来聪慧，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许久，陈雪青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是不是只要我进宫帮陛下诞下太子，陛下就会成全我们？”
“是，朕金口玉言。”
“好，臣女答应陛下的这笔交易，只愿陛下能够信守承诺。”
陈雪青从来都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她知道这是她和那人在一起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他们只剩唯一的出路，私奔。
陈雪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苍梧心疼地将她扶起来揉了揉额心的那块乌青：“朕何时骗过表姐。”
苍梧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薛斐的身份推开门：“屹川。”
“臣在。”
“给他安排个身份参加武举，你亲自去办。”
屹川看着纸上薛斐的名字将纸张折了几下放入怀中：“是，臣这就去办。”
“表姐，这下可以放心了？”
“谢陛下。”
“今日就去同外祖父说你先想通了，别再闹什么绝食了，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噗嗤。”陈雪青破涕为笑，凑到苍梧耳边嘀咕了一句，“我绝食是装给祖父看的，其实一口没少吃。”
“你居然骗外祖父。”
苍梧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想到她这个表姐向来胆子大脑子活，才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朕与表姐的协议可要烂在心里，不能同任何人提起。”
“陛下放心，我晓得。”
“此事表姐可要同薛婓商议一番？”
陈雪青咬着唇：“我...”
“朕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还是不要凭添误会。”
若是不说，在旁人看来陈雪青定然是那个贪图富贵拜高踩低之人。
“陛下容我再想想。”
陈雪青内心很是纠结，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要心爱的女子用自己做筹码为他谋得前程定然难以接受，若是不说他又该怎样的痛心。
“表姐向来聪慧，朕相信你凡事自有决断。”
苍梧这头和陈雪青达成了协议后便没再管，武举开始之后在参加的举子里面果然见到了薛婓的身影。
为了提升武举的重要性，今年的武举增加了殿试，最后的一百人在皇帝面前决出名次。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这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皇家围场上，一百名举子站成十列，远处的高台之上苍梧负手站着。
“开始吧。”
“是，陛下。”
兵部侍郎刚要宣布开始就被程太师给打断。
“陛下，今日天下武举人汇聚在此，陛下可否为举子们开箭讨个彩头？”
苍梧心中暗骂一声程太师这个老贼，诚心看朕出丑。
皇帝不说话，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臣们看着苍梧面面相觑不敢搭话，他们可不是程太师这种权臣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
看着小皇帝被架在这里摄政王眉间一蹙有意解围：“本王来、”
“取朕的弓来。”
苍梧伸出手，一旁的屹川将她那把小巧的轻弓交到她手上，特制的箭矢，箭尖都是黄金打造。
远处的靶子，靶心只有指尖大小，苍梧眼睛轻眯瞄准了靶心，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一个呼吸间箭矢已经离弦。
随着箭羽一阵颤动，箭矢稳稳地射在靶心之上。
“陛下威武！”
摄政王带头躬身行礼，大臣们也纷纷躬身。
苍梧翘起嘴角对着摄政王轻挑眉尾，好似在说可别小瞧她。
摄政王赞赏地点点头，他怎么忘了这小皇帝虽生得瘦弱，做太子之时各科成绩都很优异。
只是力道不足拉不开巨弓，这准头可是一点儿都不差。
台下的举子都沸腾了，百余人的喊声响彻围场。
“陛下威武！”
苍梧看着台下站着的人抬手示意他们停下，随即兵部侍郎站出来高声喝道：“比试开始~”
“陛下您看，这是举子们先前比试的成绩。”
名册上登记着他们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先前的成绩，头名是一名叫连正的举子，七项成绩除了马枪均为头名。
“这连正看来是个可用之才。”
“此人身强体壮，不仅天生神力，骑射功夫更是一流。”
“就连摄政王都对此人赞赏有加，看来这状元之位非他莫属了？”
摄政王看着苍梧：“就是不知陛下到时候是否愿意割爱了。”
“看来摄政王已经对此人有了安排？那朕自然有成人之美。”
一个武举人做个人情她当然是乐意，毕竟她身边也不是缺这一个人。
顺着名册看下去，那薛婓的名字赫然在列，就在前几名的位置。
苍梧满意地点点头，幸好是个有点真本事的人，不然即便是她也不同意他和表姐在一起。
“哇~”
“吼~”
台下传来一阵阵欢呼声，苍梧站起身张望，只见一个健硕的身影骑在马上，搭弓同时射出三支箭，支支正中靶心。
不仅正中靶心，甚至还巧妙地将前人的箭挤落在地。
那人勒住马，振臂举起弓，欢呼山呼海啸般传来。
“那人就是连正？”
“正是。”
苍梧摸了摸下巴：“这般优秀，朕都舍不得给摄政王了。”
摄政王淡定地放下手中茶盏：“陛下可不能食言，此人放在千牛卫实属浪费。”
苍梧不服：“放在朕的千牛卫怎么就浪费了。”
“此等人才自然是要去银甲军中建功立业。”
“诶，这个也不错。”苍梧眼尖一眼看到了马枪使得好的举子。
另一处的比武场上，一男子骑着马一枪挑下了对面马上的人，红旗举起示意他获胜。
屹川靠近苍梧耳边：“陛下，这就是薛婓，此人枪术极佳，就是他马枪胜了连正。”
苍梧点点头，心中对这薛婓又满意了三分。
“将他的每一项成绩都报与朕。”
“是。”
苍梧看着薛婓的背影心中万分感慨，她这是为了旁人的情爱操碎了心呐。
到了正午比试也不过才进行了一半，加上日头正烈，比试暂停所有人休整用膳一个时辰之后继续。
苍梧用膳之后本想小憩半个时辰，奈何毫无困意。
“将那连正叫来给朕看看。”
“是，臣这就去叫人。”
屹川离开片刻之后便带着人来到了苍梧的营帐。
“陛下，连正已经带到。”
苍梧这才看清此人的模样，他身量极高又健硕，比寻常男子高了半个头，皮肤为浅棕色，眉目深还留着络腮胡。
连正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草民拜见陛下。”
苍梧走近想要看清他的脸：“你就是连正？”
那连正并未回话而是站起身看向苍梧一把抱住她：“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