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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迁 荒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柳城虽然是营州第一大城,但是在这样的都市中,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贫民窟。

    延祚坊就是柳城中贫民聚集的地方,这里卫生条件差,蚊蝇四散,居民是可以吃的饱,但是生活条件很差。

    延祚坊位于柳城最西陲,地段偏僻,交通不便,因为距离城中心较远,所以各种贫困与罪恶彼此为邻,三教九流聚集在这里。

    这里藏污纳垢,□□林立,帮派众多,偷盗,抢劫,诈骗,拐卖人口,赌博,□□,黑作坊……每天都在发生。

    但就这样的地方,现在却要求被搬迁。

    “此事的确艰难,但诸位也应知,也丹戎厥素来狼子野心,此处要改建马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便讲了召开此次议会的目的。

    这是一道艰巨的政令,谁都知道这几乎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一时心中各自动起了心思。

    “防务问题是我营州的第一要务,我兵马司全力配合!”兵曹韦定之率先表态。

    这人身着戎装,头戴盔甲,四肢健壮,结实得像钢桩铁柱一般。一看便是个粗线条的汉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坐着像一座石塔。

    见他率先表态,众人面色各异了起来。

    有人心中暗诽,他韦定之倒是会表忠心,这搬迁改建马场的事,又不需要他兵马司干活,他兵马司只要张着嘴等吃现成的就行,费尽心思新建了马场,还不是给他们兵马司供马。

    再说新建个马场,他韦定之手里管着的骑射局又能多出来数万匹马,他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乐意的很。

    能来这府衙开会的,都是各司掌事之人,心中各有各的盘算。

    韦定之既然开了口,那众人总要表个态。

    法曹窦翔说道,“但有所需,我度法司一定全力配合各司。”

    他是个长相严肃的老头,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灰白头发。

    此人素来各类场合都极少出现,因此一向存在感不高,据说性格偏激 ,口碑极为两极分化。

    户曹张吉昱恨不得把表态的两人掐死,尤其是窦翔,他心中暗诽,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莫名其妙弄什么存在感。搬迁新建马场对他们度法司有什么好处吗?

    他知道延祚坊里有多少黑户吗?有多少流动人口吗?还搬迁,搬了这批人放哪,怎么安置,简直是在开玩笑。

    他面上不摆,只偷眼看赵青川。

    赵青川脸色如常,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大海,延祚坊那地方藏污纳垢,人员复杂,历任都督都基本默认此处为三不管地带,怎么都督会突然想到要清除此处毒瘤。

    莫非和卢远有关,她心中暗暗猜测。卢远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而赵文徽呢,他又是图什么?

    赵青川不表态,张吉心中放松不少。

    谢涟当然不会一头撞墙上去,这事,要真安排下来,最为难的恐怕就是他了。

    营造司原仓曹卢知恩去了牢狱,那现在营造司真正的掌事便到了他身上。

    搬迁,改造,新建,哪样少的了他营造司。做的好,那是为他兵马司锦上添花,做的不好,那他这司事便也做到头了。

    他才不傻呢,谁干谁傻。

    他们三人不表态,那杜马昭才不去做那出头椽子,关他考功司什么事。他把眼睛一闭,只当闭目养神。

    这事的确难办,有人不想干也是正常,赵文徽早有心理准备,见他四人不表态,他也不动气。

    他这人御下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他也不责备他们,只用眼睛来回扫视这四人。

    这是另一种程度的威压,四人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有些坐立不安。

    赵青川舔了舔嘴唇,决定先拖一拖,“伯父,延祚坊里情况复杂,能否先给各司一些时间,先进行查看。”

    赵文徽是想让这事现在便定下来的,但四司不愿意,僵在这里也没用,他决意给他们一些时间。

    “那既然各司都有这想法,那便各司其职先去调查,但此事,我与各位说好。”他脸色严肃了起来,“请各司务必于一周之内,把各司有关延祚坊搬迁一事的想法汇报与我。”

    各司之人各怀心事的走出都督府衙大门,赵青川的马车已早早停在路边,她撑着伞正想上车。

    这场雨从早晨便开始下,直至午时,越下越大,终于从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泉眼。

    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又飞到了人身上,吹湿了衣衫,吹湿了鬓角。

    谢涟拿着伞在檐下等雨势变小,他穿一件天青色圆领袍衫,正抬头望着天。从赵青川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他那挺直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颌线。

    不知为什么,赵青川突然想起他在按察府里为她包扎的那方帕子。干净,明朗,仿佛清晨湖面吹来的微风。

    他感觉她望向他,微微皱起了眉,像一湾被打破了平静的春水。

    她移步向他走去,“谢大人,需要我带你同行吗?”

    他想拒绝,但想想这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那拒绝的话便在嘴中,再吐不出来半句。

    他上了车,静默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淌。

    赵青川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白色斗篷,她头梳螺髻,也未戴花,只带了一只四蝶银发簪。

    “多谢赵大人了。”他还是决意先开口,毕竟蹭了女郎的车,这点风度还是要有的。

    赵青川笑了笑,又给他递上了他一方帕子,示意他擦擦脸上的水。

    谢涟接过她递来的帕子,略微有一些尴尬,他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还不如一个女郎大度。

    “其实,一直想与大人说声谢意的。”赵青川低眸抚着身旁的香炉对他道。“拿宅子契书威胁大人为我洗脱嫌疑,此事做的的确不够地道。”

    谢涟见她竟承认自己拿宅子算计他的事,倒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她竟愿意坦白。

    “只是,我有我的为难处。”她面露戚色。

    “我父母皆已不在,一个女子独身在伯父门下讨口饭吃,每日都是提心吊胆,就怕行差踏错。”

    “营州官吏们见我是女子,皆轻视我,只想把我赶下去,我没有办法。”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事,眼眶红红,楚楚可怜。

    她现在的样子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她低垂着眼睫,眼中含泪,微微蹙着眉,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好一个文弱女郎。

    谢涟一瞬间差点被她迷惑住了,若不是,他亲眼见过她颠倒黑白,布局暗算的本事,他还真有可能就相信了她的迫不得已。

    谢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对她展颜一笑,“赵娘子,我自然是明白你的难处的,你不用同我解释。”

    他又用手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其实,我早已明白你心中所想,也明白了你对我的情谊。”

    陡然听到他说她对他有情,赵青川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意,她简直想要上去拍他的脸了。

    他竟然说她暗恋他,脸呢,他哪来这么大的脸,是谁给的他勇气?

    “其实那日你为我千金买宅,还说要赠予我,虽说是想逼我为你办事,但何尝又不是你对我真实的情谊呢。”

    谢涟话刚说完便见她脸色一僵,心中顿时一顿暗爽。你不是给我使美人计吗?那我便将计就计。

    赵青川温柔的对他一笑,也不解释,只装着不舒服咳了一下,顺势缓缓的抽回了那只被他扯着的衣袖。

    谢涟立马为她倒了一杯水,她这车上东西准备齐全,找个水壶倒也不难。

    他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眼中是百般柔情,万般情意,恶心的赵青川差点没把隔夜的饭吐出来。

    这注定是一段难熬的旅程,谢涟动不动就用他那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

    实话实说,他的确长的很好看,尤其是当他情意绵绵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就像藏了一窝春水,简直要让人溺毙其中。

    但再好看的人,如果过于油腻,也会让人受不了的,而他现在就像是一块黏哒哒的油抹布,拎起来能撒下三斤油。

    赵青川在想,她在都督府衙的时候竟然会觉得他干净,明朗,她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好不容易把谢涟送回了家,赵青川简直是落荒而逃般的逃离了他。

    谢涟见她走的狼狈,在她走后,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终于觉得自己仿佛扳回了一局。

    这女郎,他摇了摇头,论手段狠辣,心术不正,真乃他平生所见第一。

    赵青川送他回来的时候,王伍正衔着烧饼站在门口。

    见他是被她送回的,不禁心花怒放,“你可算终于干了件正事了,你再不干点人事,给主子的报告我都没法写了。”

    他隔断时间就得给主子汇报谢涟和赵青川的情感进展,但最近谢涟不是上值就是去各处调研,也不主动去靠近赵青川,以至于他的报告都写不了。

    报告汇报不了,那钱也拿不到,谢涟那狗贼又还没拿到俸禄。

    王伍最近跟他两个人,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抠搜,差点就要卖裤子了。

    “你这个月的进展速度可要加快了,我主子可是在催了!”王伍扯着烧饼,狼吞虎咽对他道。

    谢涟有些不耐烦,“有本事自己去!他一边收着伞一边往里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转身转到了王伍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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