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ain————
“张老板,我来上班打卡啦!”
时间还不算晚,余嬿斐绕到后门进了酒馆,张晚正忙的脚不沾地,
“衣服在我办公桌上,快快快,我要忙死了。”
周五晚上的小酒馆总是最忙的,许多人都在结束了一周的工作后,来小酒馆放松放松。余嬿斐匆匆化了个妆,对着镜子涂好口红,她后撤一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画这么浓肯定没人认得出来。
酒吧一条街距离医院并不算远,虽然这么久以来余嬿斐并未掉过马甲,但保险起见,每次她都会打扮的与平时大相径庭。下楼走到唱台旁边,张晚在原地来回踱步,等她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大小姐你终于来了,诶哟我,这身材,这手感!”
张晚激动的咸猪手自然的贴在余嬿斐露出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杏色的缎面开叉裙衬得余嬿斐身材恰到好处,脚上的坡跟小凉鞋上点缀着两三只展翅欲飞的小蝴蝶,显得俏皮又可爱。张晚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的一下,觉得余嬿斐脖子空空,当机立断把自己脖子上新买的DIOR给余嬿斐戴上。
余嬿斐趁着灯光调暗上了台,钢琴前奏低低响起,余嬿斐凑近麦克风,缓缓张口。
略带鼻音的歌声糅杂着颗粒感,酒馆里慢慢安静下来,只有坐在角落的一个男人突然回过头看着台上——是周鸣岐。
-瞬间停在永远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客人都鼓起了掌,余嬿斐鞠躬下台,顺手接过了张晚递过来的酒杯。
余嬿斐唱歌好听这件事谁都想不到,毕竟她是一个左耳听力受损到需要带助听器的‘残疾人’,可她说,
“贝多芬还能弹琴呢,我只是听不太清,又不是没有声带。”
于是她唱了又唱,拿了一个又一个奖,似乎上帝虚掩上她的门,却给她开了一整片天窗。
“这是奖励你唱的好听,仅此一杯哦。”
张晚叮嘱道,余嬿斐笑嘻嘻的答应下来,转身就凑到吧台旁跟酒保搭话,
“弟弟,给我再加两毫升的老汤姆吧~”
吧台里的男孩挑了挑眉,不知道从哪摸出个滴管,吸了一滴金酒加到她举着的酒杯里,余嬿斐的笑容僵在嘴角,
“姐姐,真的一滴都没有喽。”
小酒保往后靠了靠,以防面前这女人暴起伤到他。余嬿斐冷哼两声,刚顺下去一小口酒,还不等细细品味,就听见身旁有个男的搭讪,
“美女,我可以请你喝啊。”
余嬿斐一扭头,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余嬿斐也一眼就认出面前的男人就是中午刚被现女友抓包的许迟,不过好像他没认出来自己。余嬿斐脑筋一转,夹着嗓子说,
“不用了,谢谢哈亲~”
为了避免麻烦,余嬿斐准备去别的地方躲一躲,谁知刚站起来,就被许迟眼疾手快的掐住手腕。
“你.....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糟糕!好像要掉马了!
余嬿斐挑了挑眉,随即笑着说:
“哦?你记错了吧,我白天不出门的。”
室内的灯光实在是过于昏暗,许迟眯着眼端详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松开手点了点头,又问,
“你等会儿还唱歌吗?”
“不了,等下我就走。”
余嬿斐找了个机会开溜,拿着自己的小酒杯就往后门走,可看到角落的沙发组有只胳膊高高举着,余嬿斐秉承着小股东也要尽老板职责的信念走了过去,
“你好,有什么事吗?”
周鸣岐放下胳膊,弯了弯薄唇道,
“有。想问问勤劳的余小姐一天打几份工?”
余嬿斐心想,我才该问问你,你不上班吗?又是咖啡店又是酒馆的。
周鸣岐和中午见面的时候穿的不一样了,简单的夹克内搭同色连帽卫衣,就像还在上高中一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余嬿斐坐下聊一会。
纠结半天,余嬿斐还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中间隔着张小茶几。
沉默许久,余嬿斐试探着挑起话头说:
“这个酒馆是晚晚开的,你还记得张晚吗?高中同学,和我一个宿舍的。”
周鸣岐点了点头,但并未接话,
“我有时候会来唱唱歌,放松放松,等会儿我就回家了。”
余嬿斐继续道,这句半闲聊半解释的话还不等她大脑处理好便脱口而出,可等了半天,对面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抬头一看,背光而坐的周鸣岐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可深邃如古井般的目光却似鹰隼般,直直的盯着余嬿斐。
这人卡机了?怎么说着说着话突然不动了?
余嬿斐向前探了探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鸣岐?你怎么了?”
周鸣岐猛的偏过头,把夹克脱下来递给余嬿斐,
“...你披上件衣服。”
余嬿斐低头看了看,这件衣服是张晚的,码数小了点,领口稍微有点低,但也不至于特别露吧......余嬿斐撅了噘嘴,接过来穿好,还把拉链拉到头,然后没好气的说:
“这样行了吧。”
周鸣岐平复了半天,觉得自己可以正常面对她了,才把头转回来。
“你怎么去当医生了?
周鸣岐足足有五年没有余嬿斐的消息了,高考完报志愿那天的晚上,他在余嬿斐家楼下等了一整夜,也没能再见一面。看着面前大变样的余嬿斐,周鸣岐特别想知道这些年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可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周鸣岐看着余嬿斐慢悠悠的喝了口酒,然后像吃到鱼的小猫一样高兴的晃了晃腿,翘了翘嘴角,把自己那杯也推过去,
“不用那么可怜的小口小口喝,我这还有。”
余嬿斐明明眼睛都发光了,却还是摆摆手说:
“不了,我喝完这些就不喝了。你现在怎么样?”
周鸣岐低垂了眼眸,道:“不算特别好......”因为没有你,周鸣岐默默想,
“好歹是混了个上尉当。和我同批次下团的同学,已经有两三个殉国了。每年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修养期比较安逸了。”
余嬿斐沉默片刻,举起酒杯轻轻在周鸣岐的杯子上碰了碰,
“你们都是伟大的人,向你致敬,上尉。”
周鸣岐笑了笑,仰头将酒喝光。
深夜,周鸣岐推着余嬿斐那辆酷炫狂拽的机车,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
此去经年,可是,在这一刻,两人的人生轨迹再度重合,曾经那些彼此不曾参与过的灰色记忆,也在这一晚的如同老友聚会般的交谈中慢慢染上色彩。
谁都没说那件不能说的事,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竟和五年前渐渐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