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猝然响起,柔软被窝内,在梦境中挣扎了半天的余嬿斐终于醒了过来,下腹隐隐的痒让她不得不使劲揉搓着那一处。

    半晌,才伸出手探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我是余嬿斐.....”

    暖黄的夜灯映照在这人冷汗淋漓的额头上,骤然变亮导致的视野的模糊让她微眯起眼睛。

    这人....长了一张疏离,可细看,却又温和至极的脸,右侧眼睑下的那一颗痣,总像是要诉说她所经历的苦难那般,显眼的刻在哪里。

    “小余,一个小时后来开个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余嬿斐却将电话贴近耳朵,一边嗓音沙哑的回应,一边拿起助听器扣在耳骨上。

    她右耳的听力比左侧弱,不能很好的接受到别人传来的信息,虽然对生活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但她还是习惯带着助听器出门。

    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余嬿斐慢吞吞的从床上挪到洗手间,含着牙刷站在镜子前面端详莫名发痒的旧伤,其实那处伤口已经愈合许久,现在连疤痕都看不到了——余嬿斐在上面纹了一只展翅高飞的小燕子。

    她拍了拍纹身,还是老样子的安慰道:

    “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出门前,余嬿斐关上灯,小声的对着空气告别。这是她的习惯,即使没人回应,她也会日复一日的说。

    清晨六点,凛冬的气息还未曾散去,连着几日的春雨细细密密的下个不停,整个H城笼罩在春寒之下,街边梧桐枝丫上颤颤巍巍的嫩芽,好似抵挡不住这乍暖还寒。

    微弱晨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火红机车如同展翅翱翔的烈焰鸟一般撕裂开雨幕,疾驰在公路上。

    整个H城还沉浸在美梦中时,H市中心医院却依旧灯火通明,院内救护车的长鸣划破夜空,急诊大厅里患者络绎不绝,各个诊室门口等候着焦急的病人,哭声,求救声,护士温柔的安抚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本科毕业后来到市中心医院规培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急诊科的工作虽然繁忙,可这个科室是每所医院最能受到锻炼的地方,每当看着拉平的直线再次有起伏时,余嬿斐觉得这是份特别有意义的工作,她觉得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和死神抢命,是她的责任,也是使命所在。

    可当淋湿了裤腿的余嬿斐抱着头盔急匆匆跑过大厅,出现在门口时,原本闹闹哄哄的办公室如同按下暂停键般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余嬿斐轻轻点头,算作打招呼。

    又是这样....

    余嬿斐想,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目光像是细碎的石子般砸在身上,不痛不痒,却是难以忽略的存在。

    因为她听力的不健全,大家觉得她会拖后腿,毕竟日常的工作关乎最后的考核,所以同时期入职的同事都不愿和她一组。可时间一长,看她受表扬的次数越来越多,砸到她身上的非议就越来越多。

    正当余嬿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凝固的气氛中时,张主任挺着他圆滚滚的啤酒肚走进来。

    “都来了啊。”

    张主任一屁股瘫坐在办公椅上,压的椅子吱呀呀乱叫,

    “把大家都叫过来是让你们都来学习一下....”

    张主任吹了吹保温杯上的浮沫,慢条斯理的喝口滚烫的茶水道。

    ........

    听着师姐讲投影屏上的病例分析,余嬿斐眼前重影不断,一夜的噩梦像浆糊一样包裹着脑子,让她感觉比通宵还要疲惫,这会儿更是难以抗拒的困。

    余嬿斐低下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嗡嗡——手机在桌子上震了两下,发出不小的噪音,

    “不..不好意思,我马上关静音。”

    余嬿斐一下子坐直身体,抱歉的说,顺手把手机拖到桌子下面偷偷点亮屏幕

    ——小余,等会儿来找我一趟

    撇了眼坐在最前面的张主任,心道,这小老头真是神了,这么远都能看见我打哈欠?

    余嬿斐正暗暗腹诽,余光里却瞧见坐在她斜前方的那个“卷卷毛”悄悄的回头打量她。

    她在是记不起来这小子叫什么了,不过听师姐说过,此人是整个科室的八卦源头,舌头长的能绕地球三圈!于是乎,师姐总结道,

    “敬而远之,谨慎交往,万万不可得罪也。”

    会议结束,大家三五成群的去吃早饭,科室里只剩下张主任和一脸陪笑的余嬿斐。

    “小余,找你也没有别的事,趁着有时间,想问问你......”

    张主任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孩子,还是放缓语气说,

    “..问问你个人生活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余嬿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人在张主任这里给她穿小鞋。

    余嬿斐不愿去争辩什么,但她也清楚,张主任都快退休了,不需要掺和这些破事,可他今天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是相信余嬿斐的,就冲这个,她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斟酌了下措辞,余嬿斐说:

    “张主任,我很珍惜这份工作,而且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张主任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临走时还语重心长的提点她,

    “小余啊,和同事搞好关系还是很必要的。”

    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刚来科室报道的时候,大家的态度还都很正常,慢慢的,有些同事看她的眼神就变得不可言说了,也有人明里暗里讽刺她......

    如果是高中的时候,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揪出罪魁祸首;可是,她已经不是十七岁的那个肆无忌惮的余嬿斐了,她需要这份工作,她需要钱。

    所以她只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思绪回拢,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还有半个小时就正式上班了,余嬿斐捏着咖啡纸杯,窝在座位里唉声叹气,师姐走到她座位旁打趣道,

    “又开始撒气了啊?周一早上就这么颓废可不行!打起精神,等会儿去查房。”

    余嬿斐应了一声,匆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跟着师姐走出科室。

    病房内,住在28床的周婷婷笑嘻嘻的说: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就你姐夫大惊小怪,非要我来住院。”

    周鸣岐把带来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窗台上,回应道,

    “姐夫也是因为担心你。”

    从果篮里挑了几个品相不错的苹果,又抬头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还得一会儿才打得完。

    “我去洗一下”

    周鸣岐举了举手里的苹果,说到。

    “27床没什么大事就可以出院了,28床是个外伤,昨天小雅给入的院。”

    进门前,余嬿斐一边把病例递给师姐,一边说了下大致情况。

    日常检查与需要交代的事由都叮嘱完以后,27床的患者抓着机会跟师姐大吐苦水,从她所说的症状来看,浑身上下都有问题。

    再看28的年轻小姑娘眉头紧锁,盘着腿坐在床上,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散发着无语。

    师姐安抚好27床的情绪,转过身问28床:

    “怎么样呀昨天?有没有不舒服?”

    每次和师姐一起查房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余嬿斐便也凑过去看师姐问诊。

    “小余,你看看她拍的片子。”

    余嬿斐接过师姐递来的片子,找了光线正仔细查看着,片刻,余嬿斐开口道:

    “你这个是轻微的骨裂,平时注意补钙.....”

    说话间,洗手间的门打开,周鸣岐拿着两个湿淋淋的苹果走出来。

    一抬眼便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般僵在原地——视线里,只是一个逆着光的模糊侧脸,可他甚至都不用走近就能喊出她的名字。

    因为眼前那个人,挟持着他的青春,逃逸了整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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