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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宿敌

    御史大夫宋苛死在回乡为母奔丧的路上,尸体被抛到荒野山涧,他本人则也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只能缩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里,看着月落日升,听着风声、雨声、鸟雀野兽之声,守着自己发烂发臭白骨出露的尸体,掰着手指计算日子。

    “十五天了……”

    没有生物能听见鬼魂的声音,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自言自语。

    宋苛生前是正三品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整纲肃纪,所走的就是一条踽踽独行之路,有人恨他、有人畏他、有人敬他,被他薅下来的乌纱帽能绕皇城一圈,想让他死的人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

    宋苛做好了某天可能就会意外死亡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化为孤魂的寂寞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盛夏的艳阳穿透了他空荡荡的鬼魂,不再带来暖意,只不过是加速尸体的腐化罢了。

    他的御史腰牌在抛尸之前就被人摘下,这样下去,尸身的衣服腐化,尸体变成无名无姓的一捧白骨,御史大夫之死大概也就彻底变成一桩悬案。

    突然,尸身上的一点红芒引起了宋苛的注意,他飘到尸体上面俯视察看。因着尸体腐化,头发脱落,右耳上戴的红玉耳饰就露了出来。

    他原本想摘掉的东西,居然最后成了唯一还可以辨识他尸体的物证,这算是因祸得福吗?宋苛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被迫戴上这枚红玉耳饰的那天晚上……

    “你把孙大人送回去。”宋苛嘱咐自己的小厮邓胜道。

    “那爷您呢?”邓胜也不敢把自家主子一人放下。

    宋苛揉了揉太阳穴,“我还好,正好走回去醒醒酒。”

    今日是御史中丞家有喜事,恰好明日休朝,傍晚约了御史台的同僚喝酒,喝着喝着突然就谈到了宋苛都二十七了还不讨个媳妇。

    同僚官职都没他高,但只要一谈到成家就可以接着年龄优势说教宋苛,每次这个话题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宋苛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被调侃,索性先灌他们的酒,因此宋苛自己也喝了不少。

    见邓胜还有些犹豫,宋苛摆了摆手,“孙大人年纪大了,他家就一个仆从也背不动他,你去帮忙,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宋苛脸被酒气蒸得酡红,但讲话还是挺清晰的,而且京城晚上的治安一直都很好,邓胜也就不再坚持。

    宋苛看着他们把孙大人送走后,才往自己府邸的方向走,他走着走着,觉得脚下平坦的路变成了斜坡,连忙扶住墙壁,站在原地想等酒意过去再继续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的旁边,这种马车并不常见,是正一品级皇族才可使用的规制,马车的外饰也极尽奢华,简直是在明晃晃地炫富。

    宋苛勉力站直了身子后行臣子礼,“长公主殿下万安。”

    有两位侍女一左一右掀开了车帘,夏夜里温度不低,马车内置的冰鉴呼呼冒着寒气,看起来就十分凉爽。

    车帘只掀开了一半,只能看见车内端坐之人用金线绣了梅花的裙摆。

    “本宫在车上远远瞧见一个醉鬼,原来是光风霁月的宋大人啊。”姬九霄清凌凌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都知道长公主姬九霄与御史大夫宋苛朝堂上不和已久,在朝下碰见了也依然是针锋相对。

    宋苛挺直了腰背,不愿在她面前露出醉态,“臣下值后与同僚小酌,也碍着殿下的眼了吗?”

    姬九霄摆了摆手,示意侍女把帘子全部卷上去,她戴着一副白色的纱质手套,长公主无论何时都会根据衣裳搭配相应的手套,这也是为京中许多千金所模仿的一点。

    她眉间画着一朵红梅花钿,姬九霄的字是先皇亲赐的,据说与梅有关,因此她所用之物,也总是以梅做饰。双耳上也是红玉梅花耳饰,玉料讲究“一红二黄三羊脂”,红玉本就珍贵,大周朝境内唯一的和田红玉矿更是被先帝赐给了姬九霄专用,当之无愧的人间富贵花。

    姬九霄站在车架上,居高临下俯视他,往日在朝堂上宋苛弹劾她时也未见有脸红脖子粗的情况,此时见他面颊醺红的样子,反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

    但依然没说出什么好话:“你衣服上的补丁,和你这个人,都十分碍眼。”

    姬九霄在心里又补了一句,宋苛嘴巴阖张时唇下的那颗小痣跟着跳动,也很是碍眼。

    宋苛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程度的冷言冷语,“不管是臣衣服上的补丁,还是臣本人,之后都会继续碍着殿下的眼。”

    “呵。”姬九霄笑得开心,“宋大人这张利嘴得罪不少人,一个人走夜路可得小心才是,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本宫在朝堂上也少了一个乐子。”

    “多谢殿下提醒。”宋苛现在是感到酒意的后劲上来了,怕在姬九霄面前丢脸,“若是无事,臣先告退。”

    姬九霄看出他这个样子,肯定是醉得不轻,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红唇微勾,道:“既是有缘遇见,本宫便捎上宋大人一程,如何?”

    话落也无需宋苛的回答,姬九霄朝着他伸手,单手攥住宋苛的衣领把人拎起来,甩进车厢里,给侍女使了个眼色,马车的轮子便咕噜噜转了起来,巷子本就没什么人经过,宋苛被长公主拎上马车带走的这一幕也未有人看到。

    宋苛本来因为醉酒头就晕乎乎的,又被姬九霄给甩进马车里,顿时觉得头昏脑涨,明明在车里,眼前却全是星星一闪一闪。

    鼻尖突然传来一股冷梅香,宋苛觉得神清气爽了几分,顺手就接下了递过来的水杯,温水灌入喉咙在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接过杯子时,碰到的纱质感,是姬九霄戴着的手套。

    “可还要再来一杯?”姬九霄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臣怕有毒。”宋苛直言不讳,他知道下毒倒不至于,不过在宫宴上,姬九霄确实曾故意让人把他的酒换成了白醋。

    姬九霄听了也不恼,冰裂纹的杯子听话地在她指尖转了一圈,“宋大人是该怕的,《请黜长公主疏》我可是看了,当真是字字珠玑、行云流水。”

    宋苛沉默,这奏疏是他上表给睿宗的,奏疏中列举九点理由,言说姬九霄难登朝堂与众臣共议朝事,故而请黜。

    这一点宋苛此前在朝堂之上多次提及,并未引起皇上的注意,他便正式写了奏疏,现在看来恐怕未及皇上桌案,就先到了姬九霄手上。

    “长公主殿下已是僭越。”宋苛一板一眼地道。

    “看来宋大人不愁明天没有参我的理由了。”姬九霄把杯子放下,提起茶壶往里注水。

    长公主贴身侍候的两个侍女坐在外面的车架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相同的表情,怎么公主和宋大人今早在朝堂上吵完,晚上遇上了又继续吵,这两位也真是不嫌累的。

    宋苛一直是坐在马车的地上,听到她这么说,扶着车壁慢慢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长公主殿下莫不是觉得臣是公报私仇?”

    他咬了咬唇,用疼痛压下醉意,语速比平时朝上要慢上一点,“其一,大周立朝至今,未有女子参政之例,殿下上朝参政,是坏祖宗之成法;其二,殿下在先帝时蒙受皇恩,得先帝赐兵权,如今把持兵权四年有余,是窃君上之大权;其三,殿下身居长公主之位,理应以身作天下女子之表率,然殿下骄奢……”

    宋苛被泼了一脸水而停住了陈述,他并未有波动,只是用袖口把脸上的水渍慢慢擦掉。

    上好的瓷杯被姬九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站起一把将宋苛掼到了车壁上,掐住他脖子,“宋清源,你就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吗?”

    宋苛,字清源。

    “臣、臣不敢说自己全知全能。”宋苛抓住她的手腕想扳开,不知道是他醉酒使不上力还是姬九霄力气太大,居然一点都没法撼动,“若殿下觉得臣言有不实之处,那便拿出证据来辩驳,若是臣有错,愿意接受惩罚。”

    姬九霄松开手,任由他摔到地上,宋苛被泼了水又在刚刚的推搡间乱了发髻,额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显得好不狼狈。

    姬九霄看他这幅样子,反倒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不少。

    “殿下,咱们到了。”

    宋苛也听着了这句,还以为是到他家,撑着爬了起来,还不忘向姬九霄行礼,“臣告退。”

    “嘭!”

    姬九霄悠悠然走出车厢,果然看到宋苛摔在地上,他试着要爬起来,但几次尝试都没能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宋大人扶进去?”姬九霄故意大声说道。

    公主府的门房走过去把宋苛扶起来,他们在公主府做事的下人谁不知道公主和御史大夫积怨已久。宋苛在京中的府邸未有长辈在,那么府里下人应是称呼他为老爷,“老爷,您慢点,奴才扶您进去。”

    宋苛听着觉得此人声音陌生,但实在是脑子思考不了更多事情了,就被门房扶着进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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