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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秦樱赶忙解释:“我刚这么说是因为我妈这两年老催我谈恋爱,我怕她知道我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会多想。”
谢随:“说我比你老也是这个原因?”
“对。”
秦樱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没说谎啊,你确实比我老嘛。”
谢随闻言哼笑了声,猩红的舌尖舔舔虎牙,问:“所以,你是喜欢比你小的咯?”
秦樱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尴尬地解释说:“不不不,我恐恋,比我大比我小的我都不喜欢。”
“恐恋?”谢随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辞,但他并不怎么相信,因为……
“那你初吻是怎么没的?别告诉我是不小心扑到人家身上撞没的啊。”
听到这话,秦樱脸色瞬间一僵,拿着手机放在大腿上的右手下意识握紧得很紧。
她脑海里闪过一张模糊的、正逐渐向自己逼近的脸。
-你不是喜欢我吗?装什么装。
-不,我不喜欢你。
-欲情故纵是吧,你们女生是不是都玩这套啊?
呵,真虚伪。
话音刚落,那张脸猛地撞了上来,五官依旧十分模糊,但唯独唇上那一点点青黑色的胡茬,异常清晰。
且恶心。
秦樱听到自己的尖叫声:
你滚开!
快滚开啊!!!
“秦樱。”谢随的声音把她从怔愣中拉了出来,“怎么突然哑巴了?”
模糊的脸消失不见,秦樱赶紧把残留的恐怖回忆从大脑中清扫出去,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就突然走神了。”
她回答谢随刚才的问题:“我初吻就是不小心没的,至于过程怎么样就不细说了,往事不堪回首,反正很倒霉就是了。”
“你……”
秦樱生怕谢随还要往下追问那人是谁,打断他说:“我妈妈给我寄了几斤樱桃,让我送你一些,你喜欢吃樱桃吗?如果不怎么喜欢的话,那我就少送点。”
绿灯亮起,周围两边的车争分夺秒穿过马路。
谢随因为在和秦樱说话,所以慢了一拍,看到其他车开走后,他才重新握上方向盘,踩下油门。
“那我当然得喜欢了,毕竟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嘛。”
秦樱有些意外:“你一个开得起跑车的人,还会稀罕占这种小便宜?”
“是、呀。”谢随目光注视着前方,漫不经心道:“主要是我平时没什么占别人便宜的机会,你是第一个被我占便宜的人,应该感到荣幸。”
秦樱挑眉:这话……
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她又收回刚才的话:“邻居之间互相送点东西很正常,不算占便宜。”
哼!可别想把我带偏。
“你的意思是,我也得送你点什么,当做回礼咯?”谢随歪脑袋看了秦樱一眼。
秦樱急忙道:“哎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同时在心里吐槽:你这人还挺会抓重点的哈,什么容易引起误会就抓什么。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算占我便宜。我家是开樱桃种植园的,樱桃保质期不长,一般卖不出去吃不完的通通都会送到乡下养殖场去喂猪,反正不给你吃就给猪吃,所以还不如多送两斤给猪……你吃呢。”
秦樱故意嘴瓢了一下。
这种低级小把戏,谢随丝毫不放在眼里。“可你不也得吃吗?”他淡淡道。
和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
果然,副驾驶噎住了:“……”
秦樱觉得车顶棚就是谢随的毒舌开关,明明刚才在高速兜风的时候还人模狗样、霁月清风,和她聊月亮聊童年聊人生。
怎么现在顶棚一关上就又原型毕露了呢?随便说句话就气死人不偿命。
谢随知道秦樱脸皮薄脾气暴不能逗太过,见她不说话,又开始主动活跃气氛:“你姓名里有个‘樱’字,是因为你家里是种樱桃的?”
秦樱的拳头还梆硬,闻言闷闷不乐地“嗯”了声。
“那你为什么不叫秦桃呢?”
“因为秦桃不好听啊。”
“也是。”谢随说,“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男生的名字,秦涛。”
……
“一会儿去哪儿取樱桃?”谢随问。
秦樱低头摁亮手机:“等一下,我看看……”
她点开菜鸟裹裹,说:“包裹显示放在8号楼底下的快递柜里。”
谢随:“那我就不把车停地下车库了,直接停居民楼旁边,然后陪你去取快递。”
秦樱:“……”
虽然两人此刻正在一起回家的路上,稍后同去取个快递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秦樱却莫名觉得谢随说的这句话有些奇怪。
可能是因为他过于习以为常的平淡语气,听起来就好像他俩的关系很亲密一样。
于是秦樱想了个拒绝的说辞,她道:“不麻烦了,我们小区的停车位一直挺紧张的,现在都快十点了,上面应该已经没空位了,你还是去地下车库停吧,在车库门口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去取樱桃。”
谢随:“你母……你妈妈寄了多少樱桃过来?应该不少吧,你能拿动吗?”
秦樱听出谢随本来是想说“母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口成了“妈妈”,并且这声“妈妈”的发音还非常别扭,说出口的时候明显带着犹豫,音调也飘忽忽的。
秦樱身为一名语言康复老师,总是会下意识分析别人说话时发音和语调的细节,刚才谢随明显表现得很不自然,似乎他并不习惯说出“妈妈”两个字。
他在不自在些什么?
秦樱心里冒出这个疑惑,但并没有真的问出来,她怕这个话题涉及到谢随的隐私,更怕场面尴尬。
她道:“不多不多,因为担心多了吃不完坏掉,他们只寄了五斤过来,我拿的动的。”
谢随:“那就先进小区看看有没有车位吧,如果有的话,我就陪你去取;如果没有,我就把你送到8号楼,然后再去地下车库停车。”
“好。”秦樱点点头。
……
晚上十点,天空一片黯淡,但夜幕下的城市却越发光彩夺目、沸反盈天,好像月亮垂怜人间,让本该高悬于天空的星子落下,这才点亮了万家灯火。
秦樱侧目看向窗外,贴了黑色防窥膜的车窗将原本明亮的街道镀了一层灰,让外界看起来远没有实际上的那么热闹。
如果可以,秦樱真想下车走一走,听听过路人的闲言碎语,看看冒着热气、香气十足的小吃摊,感受感受城市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但现在太晚了,而她旁边坐着的又是谢随。
让这厮陪自己去逛夜市?
呵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秦樱稍微在脑海里想想后就果然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着她心里嘀咕:怪不得网上都说有钱人和普通人之间有壁呢,坐在这种车上,真的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夜市的烟火气啊。
……
只有空调的冷气。
“看什么呢?”谢随瞄她一眼,“脸都快贴玻璃上了,外面有什么热闹吗?”
秦樱:“有啊,外面到处都是热闹。”
“你喜欢逛街?”谢随问。
“逛街其实一般般啦。”秦樱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主要是喜欢热闹。我喜欢那种身处在热闹的人群里,但谁都不认识我,谁都不会向我投来审视的眼神,我可以随意地穿行在人群当中,自由自在、没有束缚的感觉。”
说完,秦樱问:“我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谢随:“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你这个还行,没有到变态的程度。”
秦樱嘲笑他:“说的好像你有什么变态的小癖好一样。”
“……”谢随突然不说话了。
秦樱心里“卧槽”一声,后背从座椅上弹起来:“你不会还真有吧?!”
“小时候有,现在没有。”
谢随转动方向盘,淡淡道:“小时候我没朋友,所以老喜欢和房间里的吊兰说话,还总觉得吊兰在回应我,这样算变态吗?”
???
什么鬼,和吊兰说话?
秦樱没想到他所谓的变态小癖好居然是这个,眉头皱起。
可这好像也不是很变态吧?
难不成是因为谢随小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一株吊兰,所以才会和吊兰说话的?
而且还听到了吊兰的回应……
那不就是精神有问题出现幻听了吗。
虽然这个想法很好笑,但秦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又回想起了贺燃那句没说完的话——
“我哥他当然不可能话多啦,他小时候……”
谢随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惊到你了?”谢随看她一眼,神情自然,没有任何异样。
秦樱干巴巴道:“没有没有,是、很别致的小癖好。”
谢随:“你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诚实。”
“哈哈,哪有……”
秦樱急中生智,开玩笑道:“我刚才就是在好奇,如果你这个和植物说话的癖好一直延续至今的话,你家阳台上那么多盆花,一个人能聊得过来吗?”
谢随被这话逗乐,笑到肩膀都跟着颤抖。
秦樱陪他一起笑,与此同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把气氛弄尴尬。
市区的马路虽比不上高速那么宽敞,但好在今晚他们的运气还不错,没有遇上堵车,一路上就是车速稍微慢了一点点。
大概三十来分钟后,秦樱看到窗外的街道开始变得熟悉,知道是要到家了。
旁边的谢随像是和她有心灵感应般,道:“我们要到家了。”
闻言,秦樱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跳漏半拍。
我们、要到家了。
像是相守多年的伴侣之间才会说的话,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句,却充斥着令人安心的厚实与稳重,好似与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十指相扣,然后手牵着手,踏实地向前迈步。
秦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她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但却又无比确信自己一定会喜欢并向往的场景。
木质地板、暖黄色的灯光、灶台上有正在冒热气的砂锅、阳台盛开着被悉心照料的花朵、衣架上的衣服刚好干透……
她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秦樱突然有些想哭,眼底一下变得湿漉漉的。察觉到失态的她赶紧用力闭了两下眼睛,将泪意强行憋回去。
……
跑车开到天华小区大门口时,刚好从小区里出来一辆大奔。
谢随在大门外停了几秒,等大奔离开后才开车进去,很快就看到了2号楼对面有一个空的停车位。
谢随娴熟地停好车,下一秒,车灯亮起,谢随先打开驾驶座的安全带,然后再伸手帮秦樱的也打开,“走吧,下车。”
因为在车上呆了太久,所以秦樱下车后脚踩在地上,觉得脚下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她稍微跺了跺脚,然后和谢随并排走去8号楼。
现在接近十一点,小区楼下没什么人经过,一路上都只有他们俩。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秦樱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出神,突然感觉到左边的谢随向右靠近了一步。
秦樱有点被吓到:“干、干嘛?”
“看。”谢随指着面前的影子说,“我们虽然人没有靠在一起,但影子靠在一起了,是不是很神奇?”
秦樱笑:“谢随你幼不幼稚。”
谢随低头看着她,不知是不是路灯太昏暗的缘故,他眼底的笑意十分柔软,像是拍摄当晚影棚的那口水井,清澈、恬静,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
眼睛的主人笑笑盈盈道:“被你这个幼儿园老师传染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