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颜赤看二人的神情不对，但也没有多问，总归他们会找到方法让颜炽回来的，问太多反而不好。
江路此时满脑都是那日，颜炽满身伤痕，还有知雪山那道看不见尽头的血痕。江路看向颜赤，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
想到这里，江路心脏刺痛，疼痛蔓延到全身，他感觉四肢僵硬，指尖却微微颤抖。
颜赤看江路眼眶逐渐发红，一滴泪落下。
也许是常年在医院里待着，颜赤自知她对于情绪的感知是比较迟钝的，但她熟悉哭。懵懂、喜悦、害怕、愤怒还有悔恨。颜赤不知道仙魔大战那日原主为何会叛逃，但看此时定然与江路脱不了关系。
……
江路在这几个月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温和，如果不向别人告知他魔尊的身份，单看样貌和谈吐，颜赤毫不怀疑江路会被当成世家里的大公子。
颜赤的身体在汤药和食补的日日浇灌下，逐渐变好。然而对于原主这件事，自上次灵魂探查后，江路再没有提过，之后仍是每日照常照顾颜赤的生活起居。直到颜赤向江路说她自己可以后，江路才停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仍每日都会监督颜赤喝药。
可能是原主不爱喝药吧。颜赤心想。
颜赤每日都会出去走走，但也不会走太远，有时只是站在门口吹吹风，或者时不时去街上走走。
颜赤来这时刚刚入夏，一晃眼，一年过去了。
让原主回来的办法仍旧没有头绪，颜赤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夜里，江路照常来敲门，进来时手里拿的却不是药，而是一壶酒。
“这是？”颜赤疑惑。
江路这是要和她喝酒？
江路放下酒壶，微笑着说：“今日是人族春节，本想着和你一起用膳，结果一问你已经吃过了，所以就和楚懿要了些酒来，你也可以喝，就当凑个热闹。”
颜赤明了。
江路坐到她对面，先倒了一杯酒放到颜赤面前，颜赤拿起闻了闻，她还没有喝过酒。
江路举杯，说：“新年快乐！”
颜赤也难得一笑，也举杯说：“新年快乐。”
一杯酒下去，颜赤感觉火辣辣的，她连忙拿起茶盏喝了几口。
江路一愣，不由得问：“你不喝酒吗？”
颜赤说：“嗯，第一次喝。”
江路有些歉疚，说：“不好意思，我以为……”
原主嗜酒。颜赤语气毫无波动地说：“没事，况且我也想尝尝。”说罢，又倒了一杯。
“她喜欢喝酒，酒量比我都好。”江路苦笑了一声后又提醒道：“既然是第一次喝酒，就慢些喝，喝醉伤身。”
“嗯。”说完，就感觉酒意上涌，颜赤感觉有些头晕。
我喝醉了？颜赤反应过来，随后遁入黑暗。
江路看颜赤眼睛半眯，以为她喝醉了，刚想让她休息，就见她突然抬起头说：“江路。”
熟悉的眼神让江路心头一震。
颜炽冲他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路说。
“我和她是一个人。”颜炽指了指自己说。
“我知道。你失去的痛感在她身上。”
“嗯，她的情感本来在我身上的。”颜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可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无情无欲啊。有经历就会有情。所以，到现在我们一个人，两种情感，两种性格，两种记忆。我们好像又是两个人了。”颜炽有些苦恼。
江路静静地听颜炽说话。
“我们俩都是残魂，不过她是主魂，我是由其他碎裂的小魂魄一点一点拼起来的。准确的来说，她才是颜炽本人。”颜炽站起身，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边走边对江路说：“江路，忘了我吧！就当我死了。我们是一定要融合的，不管她愿不愿意。但是不好意思啊，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江路僵坐在那里。
颜炽见江路不说话，走到他面前说：“不要自责啦！我又不怪你，当时，你帮我报灭门之仇，我入魔，帮你拉拢妖族，你我有来有往，谁也不欠谁的。”
“不过，当时确实有些伤心，所以没和你好好道别。不过，”颜炽戳了戳江路的肩膀，佯装愤怒地说：“你小子，拿着自己的灵力干什么了，那回魂棺多耗费灵力你不知道吗？”
江路看着颜炽说：“如果没有回魂棺，你还会回来吗？”
颜炽顿了顿说：“颜赤会回来，带着我的灵魂。”
“她回来了，那你还会出现吗？”江路追问。
颜炽没有说话。
“好啦～我大概也就出现这么一次了，你都不对我笑笑，颜赤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多帮帮她，也不知道她那臭脾气愿不愿意融合灵魂。”她说着倒了一杯酒，对江路说：“干杯！好久没喝啦！”
“真的不回来了吗？可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江路喃喃道。
颜炽听后正色道：“江路，不融合灵魂，我们都会死。所以，答应我，不要插手，好吗？”
江路没说话，半晌才举起手，“当”！酒杯相撞，颜炽知道，他答应了。
颜炽喝完，享受地眯了眯眼，说：“好喝！”说完，放下酒杯，站起身抱住江路说：“我走啦，别让我还知道你记着我！”
江路伸手搂住她，然后就感到肩膀一沉。
颜炽，终究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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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赤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比较奇怪，有的耳朵是猫耳，有的人靠蛇尾走路，还有的人背上长了翅膀，总之千奇百怪，让人啧啧称奇。
颜赤心中大概有数，这里是妖族。至于她为什么来这里就不知道了。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吆喝声越来越远。颜赤丝毫没有犹豫。直到快到街道尽头时，颜赤停到一座宅院前，上边写着“颜府”。
这里是……
“没错，这里是我家呀！”颜炽拍了拍颜赤的肩膀说。
“你回来了？”颜赤看着原主问道。
“我一直都在，只不过没醒而已。”颜炽说。
“那我可以走了吗？”颜赤问。
颜炽无奈地说：“走什么呀，这么着急吗？”她嬉皮笑脸地碰了碰颜赤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颜赤瞥了她一眼说：“挺好的，我什么时候能走？”
颜炽问：“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
“那你还要走？”颜炽惊讶。
颜赤问：“你不回来吗？”
颜炽试探地问：“我不回来，你能待着吗？”
“不能。”颜赤拒绝。
“为什么？”颜炽着急地凑到颜赤面前问。
颜赤把她的脑袋戳到一边说：“你的烂摊子太多。而且，我累了。”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烂摊子，那也是你的烂摊子。”颜炽厚脸皮说：“你是主魂，我是副魂，我们都是一个人。我们融合灵魂才不会死。”
颜赤看向她，冷冷地说：“所以，我之前的怪病，是你受的伤反映到我这了？”
颜炽一下蔫儿了，怯怯地说：“对不起，我当时也不知道。”
颜赤没理她。颜炽小声地说：“这事我理亏，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是你自己，你不是我。”颜赤说。
“可……”颜炽还想说什么，却被颜赤打断：“灵魂融合后，是你变成我，还是我变成你，亦或者我们变成别人？”
“有什么区别吗？”颜炽问。
“无论是我变成你还是我们变成别人我都可以接受，但我不愿意背负其他人的命活着。”
颜炽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其实你才是这里的颜炽。”
“那就让颜炽彻底消失吧。”颜赤冰冷地说道。
颜炽大声反抗：“不行，颜炽消失了就遂了那些人的愿了，他们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那就……”颜赤刚开口，就见颜炽趴在她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不能消失啊，我们可以先不融合灵魂，但你可不可以先找到击碎我们魂魄的人，求你了。”
颜赤没有办法，说：“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颜炽知道她答应了，连忙说：“这只是梦境，我有些想家了所以就带你来了。”
她像是怕颜赤反悔一般，一直不停地说：“这里是妖族，我……也就是你，是妖族颜家的嫡女，但是你身份比较特殊，你是仙族人，被父母抛弃后，恰好碰到颜家家主，也就是我……你父亲。颜家在妖族地位斐然，仅次于妖主，仙魔大战前，仙魔关系越发紧张，妖族本就中立，他们本想要拉拢妖族。”
说到这里，颜炽顿了顿，又继续说：“他们派人试探我，却不想我对仙族毫无感情，一计不行，他们便只能让妖族元气大伤。在我生日那日，仙族派当时最大的仙门悲喜门，夜袭颜家……”说到这里，梦境渐渐崩塌，喧闹声戛然而止，二人处于黑暗的虚空中。
“颜家灭门，我却被母亲偷偷送出去。我没有去处就在街上游荡，后来就碰到了江路，他和我说他可以帮我报仇，但要我入魔，并拉拢妖族和魔族一起对抗仙族。”
颜炽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颜赤说；“我答应了。仙魔两族实力相当，战的就是计策。后来就如世人所传，妖族站队魔族，我隐藏身份变成颜初景，进入悲喜门，成为悲喜门长老首徒，偷窃仙族机密，大战时叛逃，却没想到江路下的魔引会在那时爆发。”
颜赤打断她说：“你当时没想到，现在也该知道，他是故意的。”
颜炽点点头说：“是，他不相信妖主，想让我当中魔化，暴露身份，让所有人知道妖族世家颜家嫡女入魔，加入魔族。”
颜炽苦笑，“但我不想让妖主难做。他可以一时和魔族合作，但我入魔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他就和魔族绑在一起了。”
颜炽抹了抹眼泪，又继续说：“然后我就跑了。只要我不在了，妖主也就不会为难了，谁能知道江路会追来，反正大仇已报，所以我就……”
“再后来，我就想起一些事，知道了你和我。”颜炽指了指自己和颜赤说：“然后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我不能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碎掉我们魂魄的人她居心不良。”
她看颜赤一副为什么不能说的神情，认命地说：“江路用回魂棺强行将我们召回，但灵魂还没有融合，所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是为天道所不容的，说了，不用你找死，我们直接就消失了。”
颜炽感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微弱，难得认真地说：“颜赤，这个世界不只有痛苦，虽然我这样说挺没心没肺的，你就当我想让你帮我找到碎魂人这样说的吧！”
颜赤看向颜炽。
“颜赤，醒了之后代我回家看看吧！再见！”颜炽说完，消失在颜赤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