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藏人

    瑞雪堂门口。

    天刚刚见灰色,雨幕连绵,还不见歇下的意思。

    春寒料峭,李容卿立在门口,伸出手去接住雨丝,见远处亭台楼阁,勾心斗角牵五挂四。积水顺着屋檐,落在青石板的积水处,泛起万千涟漪。

    她裹紧了披风,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卧雪,匆匆闯入了夜雨中。

    书房门口,李容卿远远瞧去,只见大门紧闭,门口两个侍卫仓怀清绝守在门口。

    站立如松,任凭雨丝敲打鞭挞。

    李容卿左手落在卧雪手背,食指轻轻敲了敲,卧雪便心中了然,率先朝着侍卫走了过去。

    侍卫通报,不多时,书房紧闭的门便打开了。

    入眼,便是一组嵌着青白色玉瓷面的茶几,上方落了一套清雅的荷香茶具,迈步转过东侧,是一面八扇绘紫檀烟岚云岫玉露屏风。

    而屏风后,便是一张黄花梨木桌椅,桌上简单摆着笔墨纸砚和毛笔架。

    柳君召如他的布置一样,眉目柔和,如玉温润,端坐在书桌前,一袭月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衬得他挺拔如松,亮如姣姣清月。

    他自诩出尘绝世,是这朝堂上一朵不催的白莲,从不拉党结派,只为民为君呕心沥血。

    此时又见这张脸,心脏处,不觉隐隐痛了起来,想她前世,可不就是被这副虚伪的模样给骗了。

    “这雨下的这般大,夫人怎的来了?”

    抬眸,见李容卿进来,柳君召放下笔,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李容卿微微笑着,假意朝着柳君召走来,目光远远的向后看去。

    最后面是一张简单实木床,床上放着迎枕被褥,有些乱,小几上还放着几卷经书。

    李容卿目光尖锐,只是淡淡扫过,便见烟蓝色床纱后,隐隐藏着个人影,像是藏得匆忙,粉色裙摆的一处还露了出来。

    有心往前,柳君召大手一捞,便将她拥入怀中。

    “若是吹了寒气病了,为夫可是要心疼坏了。”

    李容卿容色娇嗔,莞尔一笑,神情羞涩的低下了头。

    “夫君这些日子不在,人家心中念得紧,听闻夫君回来,又有公事,便挑了几样点心送了过来。”

    李容卿侧头,卧雪将手上的莲花如意琉璃盏放在了桌上,翡翠玉糕,桃片沁心糕,赤色如意片,满满摆了一桌子。

    李容卿顺势朝着桌上看去,柳君召正在写关于这次公派的奏折,她才隐约瞧了几个字,柳君召便飞快过来,一把合上。

    不过看那墨迹,似乎早就干透,那他流连书房,是为何呢?

    “夫人有心了,不过圣上催的紧,为夫纵然念你,可公事缠身实在没办法,夫人先回去,待晚些,我自然过去与夫人赔罪,到时……”

    柳君召言语中温热的气息从耳畔落了下来,“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李容卿只觉脖子处一阵酥痒,心中却恶心的要命,一拳娇嗔的落在柳君召的胸口处。

    “孟浪!”

    羞涩的低头,李容卿又突然看向床榻,推开柳君召,飞快的走了过去。

    一步距离,李容卿一脚踩住了那一角粉色衣衫,柳君召的心都跟着悬在了嗓子眼,见她还要往前,柳君召一把拉住她,又将她拥在怀中。

    “在夫人面前,怎么都不是孟浪,”他言语温柔的哄着,又缓缓将李容卿的身子转了过来,“夫人还是先回吧,不然你在这里,让我实在无心工作!”

    盯着他眼里似乎要吃人的红色,李容卿只觉他指尖颤着,微微发烫,飞快的低下头,双颊烫的同火炭一般。

    “好,便听夫君的,只是瞧着夫君床榻有些乱,想着帮夫君整理下,既然夫君这样说,那我便先走了。”

    柳君召微微松了口气,好似怕李容卿反悔一般,连忙将仓怀叫了进来。

    “无伤大雅,刚才歇息了会弄的,外面天色暗了,我让仓怀送你回去!”

    李容卿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女人一步三停的步伐里,满满都是对丈夫的爱意。

    柳君召心中怅然,他这小妻子,本是将军之女,出嫁前明媚如牡丹一样,可为了他,平日里的衣裳都是素色青白,也收敛起骄纵的性子来,唯命是从。

    但其实今日为了迎他,刻意打扮成这样,也挺好看的,倒是用心了。

    哎,这小妻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他,甚至爱到……连自我都没了。

    “对了,夫君。”

    柳君召正想着,李容卿突然转身,他有些猝不及防,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

    “听说夫君在老家遇见落了难得表妹,便一起带回来了,怎么不曾见到?”

    柳君召一怔,转而,又温柔的笑了起来。

    “舟车劳顿,她有些水土不服,便先去歇着了,明日一早,我便让她去拜见你这个长嫂!”

    李容卿点点头,笑容甜的和蜜一般,欠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门口,书房的门缓缓关上,冷意侵袭,李容卿不禁跟着打了个哆嗦。

    “你且留着伺候大人吧,我自己回去便是。”

    仓怀看了一眼雨幕,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是!”

    见李容卿走远,两个侍卫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们知道,大人已经找到了此生挚爱,而这个夫人,马上就会成为下堂妇。

    虽然平日里待他们不错,但站队的时候,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柳君召从窗户看着李容卿远走,迫不及待,一把将床纱掀开,温香满玉拥入怀中,刚才被李容卿打断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哥哥,啊——你别这样,先放开我!”

    柳君召抱她上床,宠溺的盯着,手指将刚穿上的衣服又剥了下来,露出里面洁白的肩膀来。

    “她不会再来了,放心,很安全的!”

    沅蔓却不听他的,一把推开,坐了起来。

    美人清颜白衫,青丝墨染,与明艳大气的李容卿不同,她一双柳叶眉清冷如同远山,娇弱可怜,每一寸的神情,都能精准拿捏柳君召,让他心生怜爱。

    此时她正坐在床边,一身荔枝色提花褙子,双肩微颤,柔夷微露。

    “你说,谁才是你此生挚爱?”

    柳君召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又要吻上去,沅蔓又是一个转身,神色妩媚的盯着他。

    “自然是你。”

    “那你还让我去给她请安?哥哥,沅蔓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的,哥哥难道忍心我们的儿子无名无分的,受人欺负?”

    柳君召轻轻笑着,将长发抛在脑后,走到书桌旁,将刚才写的折子递给沅蔓。

    “你看看,我刚才写的,根本不是给圣上交差的折子,是给顾侯爷的,沅蔓,你知道我恨这皇城,当朝太后是李容卿的亲姑姑,她就是我的仇人,吃她的醋,你实在不应该!”

    “等有朝一日,我剑指皇城,便要拿她全家的命,来祭奠当年战死的英雄,而你便入住坤宁宫,我们的儿子,自然是太子,但现在不同,时机不成熟,我们都得忍着,算我求你,去讨好李容卿,好不好?”

    话说到这里,沅蔓便觉得热血沸腾,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坐上了那凤位。

    柳君召的手,解开她腰间青绿色的束带,沅蔓的身子一点一点软了下去。

    是啊,为了大业,只是暂时的做小伏低,又有何不可?

    次日清晨,瑞雪堂。

    天刚蒙蒙亮,卧雪习惯性的去叫李容卿起床,李容卿慵懒的摆了摆手,又睡了过去。

    往日,为了替柳君召打理好这后院,她恪尽职守,每日寅时便起床,每日都睡不够,此后,她肯定至少要睡到辰初才行。

    今天……心情不好,要睡的格外长一些。

    “夫人,大人的表妹来了,说是给您请安的。”

    卧雪推了下李容卿,李容卿无所谓的摆摆手,又睡了过去。

    沅蔓一直在外面等着,寅时末,卧雪又去催了一次,李容卿依旧只是摆摆手,且说让她等着,别来烦她。

    卧雪还有些吃惊,以往夫人起的那么早,哪怕是下人来请安,夫人都不会怠慢,今日怎么会怠慢大人的表妹?

    卧雪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在前厅伺候着,又给沅蔓续了一壶茶。

    沅蔓已经坐的腰酸背痛,又因为起来太早,整个人没了精神,哪怕是脂粉也遮盖不住眼底的一层黑色。

    直到辰时末,李容卿才缓缓醒来,十分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又不慌不忙的喊来卧雪给自己梳妆穿衣,折腾了一个时辰,到了巳时,才缓缓传了早膳过来请表妹入席。

    李容卿今日穿着湖蓝色宝瓶妆花褙子,外披着同色长衫,红唇轻点面若银盘,莞尔一笑,有种国泰民安的美感。

    相比之下,沅蔓依旧一身白,荔枝色竹叶底褙子,同色羽毛薄衫,只堪堪簪着素银簪子,单看倒是美的如同雨中梨花,但俩人站在一起,她就显得愈发小气。

    “这天仙似的人儿,便是表妹了吧!”

    李容卿热情的迎了上来,打量着沅蔓,装出一副怎么看怎么喜欢的模样。

    沅蔓坐的太久,猛地起身,身子不禁晃了一下,堪堪站稳,苦笑着点了点头。

    “妾身沅蔓,见过嫂嫂!”

    见她站立不动,李容卿淡淡盯着她,笑意不达眼底,“妹妹不必行礼,都是自家人!”

    沅蔓一怔,还是咬着牙微微躬身,给李容卿行了礼,再次请安。

    待李容卿满意,才飞快的牵起沅蔓的手,一同落座在了圆桌旁。

    “妹妹过来的这样早,想来定是还没用早膳,也都怪我,今日晨起便觉身子累得很,贪睡了一会,也不知道妹妹等着,还望妹妹莫要怪罪才是。”

    沅蔓苦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耷拉了下来。

    李容卿心中讥讽,倒不是讥讽沅蔓,而是讥讽自己。

    才不过被冷了两个时辰,万般的不满就都写在了脸上,这样蠢的人,她前世是怎么输的?

    还记得前世这天,她可是早早起来,一番热情,人家几句话说完,她就真的打心眼里把人家当亲妹妹看了。

    “嫂嫂不必自责,哥哥出差这么久,昨日刚回来又宿在书房,嫂嫂思念哥哥,夜不能寐,醒来晚点,也是人之常情。”

    沅蔓眸子一闪,说完,只见李容卿眼尾余光落下,如鹰隼般,似要将她看穿。

    她身子不禁一颤,后背升腾起一丝凉意来。

    “嫂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罢了,不重要,今日瞧着妹妹是越发喜欢,生的花儿一样,又是这样直爽的性子,正对我的胃口,妹妹以后的亲事,可包在嫂嫂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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