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乐在望着男生远去的背影，呢喃了句：“三班？个子这么高应该不是新生吧。”
赶在最后五分钟抵达初一三班门口，一股紧张的情绪开始蔓延，岑乐在仰头看了眼钉在墙上的班级门牌，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脏，迈步走进教室。
前天报道的时候，她无意间从老师那里知道直升五中的新生大多都是从五中附小毕业的，因此班里几乎都是熟人，鲜少有她这样从乡下过来借读的。
铃声还没有敲响，教室内一片吵闹，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还有几个男生在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岑乐在紧着身子往边上躲开，幸运地躲过了其中一个男生的撞击。
边上的女生看到她窘迫的样子，拉了拉她的衣袖，等她看过去后问：“你找到座位了吗？”
岑乐在环顾了一圈，空位寥寥无几。她摇头：“没有。”
女生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那你先坐这儿，反正过会儿也要重新排座位。”
“谢谢。”
落座后，岑乐在将肩上的背包放置在空落落的桌肚子里。女生见她端坐着，拉着她一起加入和后排两位男生的群聊中。
她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贝佳韵。”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嘴角旁的两颗梨涡深陷，齐刘海娃娃脸，模样很像陶瓷娃娃。
后排棕色皮肤男生，长相完全不输几分钟前被岑乐在撞到的男生紧接着说：“你好，我叫徐鹤予。”
然后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圆脸男生：“我叫曹严华。”
三人异口同声：“你呢？”
岑乐在笑起来：“我叫岑乐在。”
简短的自我介绍环节落幕，吵闹的教室骤然安静了许多，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噤声看向教室门口。
贝佳韵好奇地转头看了眼其他人视线聚焦的地方，几秒后干脆的收回，轻“嘁”了声：“我还以为老师来了呢。”
岑乐在呆呆看着门口，男生和那会儿一样，略显高傲的姿态，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教室，随后走进来，目标明确，直冲教室最后一排唯一一个靠窗边的座位走去。
她转回头，看着三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小声问：“你们都认识他吗？”
贝佳韵点头：“他叫蒋序，这个班超过一半的人都是和他同个小学毕业的，我们三个也是。”
曹严华笑眯眯地说：“但是我们和他都不同班。”他说完，指了下边上的徐鹤予，“他和蒋序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
徐鹤予耸耸肩：“我妈和她妈是高中同学，以前关系很好，两家人经常一起出去，但是他爸妈……”说到关键信息，他闭上了嘴巴，没再继续往下说。
岑乐在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敏感地意识到徐鹤予不敢说出来的话或许就是那个叫蒋序的人的秘密。
铃声敲响，岑乐在回过身，目光扫过窗边的时候，下意识逗留了几秒钟，男生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向窗外，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略显寂寥还有落寞。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过像他那样的同学。
神秘而又孤单。
班主任钱老师简单说了今天的安排后便组织所有学生到教室门口，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叫到名字的同学一一进去安排座位。
岑乐在的个子在女生中不算高，和贝佳韵几乎等高，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位置靠整个队伍的前面。
贝佳韵探出脑袋往后瞅了瞅，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妈可担心我长不高了，小学的时候没少给我买成长快乐，但是你看我，”她比了比自己的身高，“还是这么矮。”
岑乐在踮起脚尖，瞬间高了六七公分，“我觉得我们俩都能长到这么高。我妈妈经常和我说人都是在春天的时候长高，所以到了春天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等明年春天来，一定会长高的。”
“真的吗？”贝佳韵被岑乐在的话说动，“那我春天的时候要吃很多很多成长快乐。”
“贝佳韵。”
钱老师的声音。
贝佳韵抿起唇，握着岑乐在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我先进去了。”
岑乐在笑着点点头：“好。”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教室里传出来，排在岑乐在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变化，她数着数，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正好数到四十五，班里一共四十八名学生，她被排在了倒数第四个。
那股紧张的情绪再次从心脏开始蔓延，她低头看了眼小秋送给自己的手链，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手链被紧紧包裹住，好似突然有股力量从连接处迸发，她绷住后背，略抬起下巴，抬脚走进教室。
钱老师指了指第四组靠窗边倒数第二排的空位：“那边。”
岑乐在顺着钱老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从前向后扫去，扫过坐在倒数第三排的贝佳韵，惊喜瞬间从眼睛绽放，然后是她边上的曹严华，后排的徐鹤予，还有最后一排独坐的……蒋序。
真巧。
拉开椅子落座，贝佳韵早早转过头等着岑乐在。她激动地抓住岑乐在的手：“我们可以一起了！”
岑乐在没想到开学第一天会这么顺利，顺利地交到第一个朋友，她下意识又看了眼自己的手链，露出大大的笑容：“嗯！”
上午最后一个环节，每到一个新环境都难以避免的环节——
轮流上讲台自我介绍。
钱老师按着从右往左、从前往后的顺序，将一个一个同学叫上讲台。岑乐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在快轮到自己时又突突狂跳起来。
他们一个个自信大方，或是介绍自己的特长，或是介绍自己的爱好，丝毫不见胆怯，岑乐在有些羡慕他们的从容。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绞尽脑汁想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徐鹤予从讲台上下来，下一个就是她。
“加油。”
起身时，徐鹤予小声给她鼓劲。
岑乐在深吸了口气，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到讲台前。
心跳声盖住了一切，从没像这一刻这么紧张过，她努力平复心情，张了张嘴，吐出脑子里组织好的句子：“大家好，我叫岑乐在，今年十二岁。”
头顶的扇叶呼哧转动，发出滋滋声响。
钱老师站在教室的最后边，抬起手在身前轻轻比划了一下，岑乐在紧急停顿，咽了咽口水，再开口时调高了声量。
“我来自桃源县的一个小乡村……”
话音还未落下，底下传出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岑乐在循着响动看过去，坐在中间最后两排的几个男生交头接耳，正悄悄讨论着些什么，他们脸上挂着相似的笑意，那种笑容她曾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并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取笑。
钱老师轻咳了几声，男生们立即闭嘴，端正坐姿，可笑容却没有从他们脸上落下。
“原来从村里来的乡巴佬，难怪口音这么重，普通话都说不好。”
窸窸窣窣的私语中，她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
岑乐在藏在讲台下的双手用力握住，右手拇指扣住手链，分别前小秋说的话从脑海深处浮现。
她昂起头，挺起胸膛，更加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开，一字一顿：“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像一株向日葵，向阳而生，乐观又开朗……”
下午，学校统一组织了大扫除，钱老师给每个组分别安排打扫任务，岑乐在所在的第四组被安排擦整间教室的玻璃。
从讲台处每人领了两张报纸，贝佳韵又接过钱老师交给她的抹布和小水盆，拉着岑乐在一起去厕所接水。
似乎发觉岑乐在的心情从自我介绍结束就有些不对劲，贝佳韵主动提起自己早上发生的糗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今天早上去厕所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前的男女生标志，跑到了男厕所里面，幸好那时候里面没人。”
岑乐在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听到贝佳韵的话，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上小学的时候也跑进过男厕所里。”
“真的吗？”贝佳韵瞪大眼睛，惊讶又开心地抓住岑乐在的校服，“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会迷糊犯蠢，所以都不敢和其他人说，怕他们笑话我。”
“真的，那会儿我很着急上厕所，低着头没注意自己跑错了方向。”
“然后呢？”
“然后在里面的男同学都被我吓到了。”
“你没被吓到吗？”
“当然被吓到了，”岑乐在压低声音，凑到贝佳韵耳边说，“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紧张害怕，所以我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大摇大摆走出了男厕所。”
一句简单的话让岑乐在的形象在贝佳韵心里的瞬间高大了不少，她微微收起下巴：“在在，你放学后有事吗？”
岑乐在微怔，过了会儿才摇头说：“没事。”
贝佳韵开心地挽住她的胳膊：“我最好的朋友在六班，放学了我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末了，她又补充，“我们三个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说话间，两人走到厕所，迎面走出来两个个子差不多高的女生，其中一个扎着齐耳的双马尾，鹅蛋小脸，皮肤白皙，五官立体小巧，非常精致的长相。
岑乐在又想起了自己暑假最喜欢的那部剧，她很像剧中的金世萱，气质清冷贵气。
她并不太懂“气质”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听刚上大学的表姐和朋友讨论这部剧时曾这么评价金世萱。
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词，她相信。
“贝佳韵！”
擦身而过的瞬间，小金世萱边上的女生喊了一下贝佳韵的名字。
岑乐在转过头看她，是和小金世萱完全相反的长相，她留着一头可爱的学生发，圆圆小脸，圆圆眼睛，樱桃小嘴，看着就忍不住想让人亲近。
贝佳韵撇撇嘴，淡淡回了声：“什么事？”
“阮会恩在六班。”
“我知道。”
“这是你的新朋友？我听你们班的人说她是从乡下来的。”她瞅了眼岑乐在，“阮会恩知道吗？”
落在岑乐在身上的视线不似女生长相那般友好，她和贝佳韵似乎关系不太好。
“和你没关系。”
撂下这句话，贝佳韵拉住岑乐在头也不回地走进厕所。
气氛很不对劲，岑乐在不动声色地注意贝佳韵的表情变化。准备开口询问时，又听到外面传来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蒋序！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