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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似故人

    云岫被他的脸色惊得心跳慢了一拍,随即又松了口气,自己也太过杯弓蛇影了。

    可谁料姜循礼竟赫然转身离去,莫名的带了些踉跄嶙峋的意味。

    将军本来打算将云岫和白婉一同送去国子监念书,这也正合云岫她的心意,她前世被困在杏花小筑,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如今想要自己复仇,除了修习武功,她必须得结识一些有用的世家贵女。

    奈何出了这刺客这档子差错,梁将军查了许久也没有个眉目,梁夫人怎么也不肯放云岫出门,生怕苦苦得来的女儿又没了命。

    云岫闷在府邸里没法去国子监上课,便与白婉一同看些将军夫人送来的诗书,当然还有偷偷从丫鬟处得来的话本子。

    前世背负血海深仇,几乎没有轻松的时刻。如今,难得偷闲了几分。

    云岫却未曾想过,一日她在合冠的槐树下静坐时,抬眉却突然与双凤目对上,极狭长却勾人心魄。

    她有些怔忡,只觉得新奇,可少年却是虽沉闷着,但每日下课后都过来,缓缓坐下同她讲一些故事,学堂市井,甚至也有朝堂上的。

    她后知后觉,这是怕她在府中待久了烦闷罢了,倒是外冷内热的好心肠。

    起初,云岫觉得少年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后来发现他知道的事情极多,她问什么他都能回答,便逐渐接受了。

    姜循礼的声音虽还带着稚气,讲起故事来娓娓道来,一旦看出云岫不是很感兴趣,便会巧妙地转移一个话题。

    他明明只有十二岁,但有着超出年纪的老成稳重,且身量比普通少年更高些。讲话时,微俯身,云岫就可以嗅到他身上微涩的皂角香和乌木。

    想到乌木,如触电般,云岫飞速弹开,有些慌乱的摸了摸鬓发,她又回忆起了重生前。

    被刺杀的刹那,她就闻到了这般的味道。

    自此之后,云岫每每靠近少年,只觉得心腔闷闷的痛,像是结痂的伤口反复撕裂开来。

    姜循礼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日站在门槛处,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你...是生病了,还是——\"

    他没有直白的把\"不喜欢\"说出口,但显然话清晰明了。

    云岫不知如何解释,只沉闷低头,遂而点点头,模糊应答。

    自此之后,姜循礼倒也不再过来,只是时常会有新鲜的话本和书放在门口,却再不见人。

    梁夫人知道了姜循礼如今不再往云岫院子里跑,派人来问,云岫只含糊地说着他忙于学业,梁夫人只当是小孩闹脾气。

    这天,姜循礼前脚刚放下东西准备离开,梁夫人就来了,她笑着问开口,“循礼,怎么不进去呢?”

    只见少年神色微涩,显然是落寞不已,见此,梁夫人大概猜测了番,遂而安抚了一下,就进了屋内,语气温和地问云岫:“你觉得姜循礼这孩子怎么样?我和他母亲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知根知底。如今你回来了,平远伯将循礼遣到魏都来,也有给我们家相看一番的意思。娘亲觉得这孩子不错,不如这娃娃亲?”

    \"你们之间若有龃龉也无妨,到底是孩子,相处相处就磨合了。\"

    云岫急忙摇头,绯红了脸:“他如今才十二岁,且女儿...也还小。”

    梁夫人闷笑一声:“娃娃亲就是要早些定下。”

    “不要不要,我这才刚刚回来,娘亲就想让我嫁人。”

    “既然你不想那便算了,我也想多留你几年。”谁知道这段话被进来送夜宵的桃夭听去了。

    梁夫人好一通说,云岫才又迎门,毕竟不能因自己古怪的心理作祟,而不让人家进来,这次她着实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第二日,过了平日里的时间,姜循礼还没有到。桃夭笑着打趣云岫:“这几日点卯的小相公哪里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循礼眼见门赫然开了有些震惊,碰巧又听见了桃夭这句“小相公”。

    姜循礼微愣,对上云岫的目光,如针扎般的迅速躲闪开。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今日林司业加课,所以来得晚了。”

    小相公...

    电光火石间,云岫突然明白了她为何总觉得姜循礼眼熟,他的神态和举止中,总有几分陆朝一的影子。

    那个人也总是“姐姐,姐姐”地叫她,那个人也曾经被人叫做她的小相公。但相比于姜循礼超出年龄的沉稳,陆朝一就有着符合他年纪的乖巧可爱。

    姜循礼走后,云岫问白婉:“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陆朝一?”

    “陆朝一?凤阳楼里那个跑堂的小伙计?”白婉有些纳闷,她想了想两人的外貌、气质、家世、才学,“完全不像啊...你不会觉得他是陆朝一吧?”

    白婉问出这个问题后,云岫也被吓了一跳,原来她潜意识里竟然有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

    因为她没有在凤阳楼里看见陆朝一的尸体,就还抱着那么一线渺茫的希望,他会不会还活着?

    但短短一个月,陆朝一如何会从一个酒楼里的小伙计变成平原伯家公子?姜循礼的那些眼界与见地,也不是一个普通小伙计能够达到的水平。

    这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只是她的错觉吧。

    姜循礼上了在门口候着他的马车,他闭着双眼靠在车厢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勾了勾嘴角。

    小相公...

    这是多少年前的一句玩笑话了?

    彼时他还身无长物,跌落在泥潭里,以为一生都爬不出去。

    久得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但今日乍然听见,在他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在他的心中,待了这么久了。

    此时距离北魏和南番国开战还有两年的时间。宣威将军还是魏都神机营的大统领。他从神机营调了一队人马日夜轮班守在宣威将军府。

    秋日里,岂不妙斋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红彤彤一片。兰苕和桃夭摘了许多柿子,几个人敞开肚子也吃不了多少,便着手晒柿子饼。

    兰苕笑着说:“小姐回来了就是好,往年这棵柿子树从没结过这么多的果子。”

    白婉拈起一只柿子,用衣摆胡乱擦了擦,一口塞进嘴里。香甜的柿肉在口中化开,汁水充盈,软糯细腻。她揉了揉浑圆的肚子:“神机营将咱们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前几日我还看见了,有只想飞进来偷吃的鸟,被他们打了下来。这柿子能不多么?”

    桃夭嗔怪道:“前几个月在将军府守岗的是牛大力,那只大铁牛死板的很。现在呀,咱们就有眼福啦。”

    兰苕闻言,严肃道:“在小姐面前胡说什么呢!”

    云岫心中一动,多问了一句:“现在值守的是谁?”

    桃夭吐了吐舌头:“是邓裘将军。他不仅人长得好看,今日还送了一包醉春楼的桃花酥来呢,说是遣人去排了两个时辰的队伍,为了给小姐尝尝...”

    桃夭说到一半,接收到了兰苕警告的目光,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她一看小姐的角色,铁青铁青,立马慌了神,“小姐……”

    云岫觉得心慌地厉害,她急切地问道:“那盘桃花酥呢,你放在哪里了?”

    桃夭惶恐解释道:“我送去小厨房了,想着与茶点一起装盘送来...”她小跑着去了小厨房,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包还没有拆的桃花酥。

    云岫接过桃花酥,仔细查完了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松了一口气,对桃夭说:“以后邓将军给的东西,能推则推。父亲将神机营的人调来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与他们交往过多有害无利。”

    “小姐说的是。”桃夭平日里是个活泼的性子,此时惹得小姐不快,她垂着脑袋,如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

    云岫拍拍她:“好啦,下次注意就是了,咱们做柿饼。”

    哪知道这包桃花酥的风波还并没有结束。

    那边邓裘听手下说岂不妙斋收了桃花酥,嘴角轻轻一勾,又对着手下吩咐了两句。

    —

    逐渐往秋日去了,天黑的早,姜循礼下课时已是天色昏暗。

    他来到岂不妙斋,院子里正热闹的很。白婉和两个丫头上了树,云岫难得也有几分兴致,在树下守着暖洋洋的篝火堆,一边指挥着她们摘柿子。

    那些黄橙橙的柿子垂挂在枝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是一只只喜庆的小灯笼。

    “姜小公子来啦!”云岫笑着招呼他过去,“正巧有一只柿子太高,她们都摘不到。”

    “叫他有什么用,他还没我高呢!”白婉在树上嘀咕了一句。

    下一刻,只见姜循礼飞身上树,借着枝桠一踏,轻轻巧巧地摘下了一只又红又大的柿子。

    “听说平原伯文武双全,果然虎父无犬子。”云岫歪着脑袋,笑吟吟地说道。她忍着心中的酸涩和落寞,陆朝一还活着终究只是她的荒唐错觉。姜循礼刚刚那从容身手,非从小修习武学不能有,她同陆朝一相处多年,他有几分斤两她清楚的很。

    姜循礼拎着那只柿子,走到云岫身边坐下。他学着她的模样,捡起一只树枝插进柿子中心,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柿子皮逐渐蔫巴、焦黄,散发出浓烈的果肉香气。

    桃夭从树上跳下来,去小厨房端来了茶点。

    几人边吃边聊,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外小厮叫了一声“夫人”。

    梁夫人来得匆忙,面上带着几分担心。她将云岫左右瞧了瞧,说道:“我刚刚才听说,你们今日爬上树去摘柿子了,这事情让邓裘派人来做就是了,万一摔着哪里可教娘亲心疼坏了。”

    “娘亲放心,我们都没事儿。”云岫乖巧地安慰梁夫人,又拉起梁夫人撒娇道:“邓将军真是的,怎么还去告状呢。”

    梁夫人拉过云岫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邓裘也是为了你们安全。”

    “嗯,邓将军待我们是很好,他今日还送了醉春楼的桃花酥来,只是这样太麻烦,还请母亲跟他说不用如此见外。”

    “桃花酥?”梁夫人脸色一变,端详着云岫的脸,问道:“那桃花酥呢?你吃了吗?”

    云岫摇摇头。

    梁夫人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我都忘记吩咐了,你吃不得桃花做得东西,小时候尝了一口桃花羹,出了好久的藓子。

    云岫心下了然,原来邓裘送桃花酥,又引得梁夫人前来的目的在此。她若是没有留个心眼,吃了那桃花酥后却没有起藓,梁夫人必然起疑。

    邓裘不能再留了。

    邓裘今夜值班的热情高涨,他提着刀一直岂不妙斋的附近巡查,只等着院内夫人的一声令下,进去将那假千金拿下。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半岁大的女婴,软软的、小小的,脆弱得很,不过是随手喂了一碗桃花羹,竟然就这么断了气。他当时气急了,好不容易有拿捏宣威将军的利器,就这么折了,好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死死盯住那扇院门。

    一炷香过去了,一盏茶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门终于打开了。

    云岫将梁夫人送到了门口,梁夫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身后的侍女手上还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这柿子饼回去还得晒上三日,母亲可别嘴馋。”

    梁夫人“扑哧”一笑,慈爱地摸了下云岫头上的发包:“你呀——”

    梁夫人走后,云岫脸上笑容收起。她犀利的目光向邓裘所在的地方看来,那眼神冰冷刺骨,邓裘心底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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