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地藏殿中。

    虞妱跪在黄色的往生牌位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范永柏将手中的佛香插入铜炉之后,又定定地看了那两张牌位一会,才转身对虞妱道:“妱姐儿,我们回去吧。”

    虞妱点点头。

    走出寺庙门外,景越和丫鬟们正在等候他们,随后他们一行人下了山。

    山脚下,除了虞妱自家的马车之外,还有大约五六辆马车,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之后,便启程返回城里。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看见他们已经开始行驶,也开始甩鞭驭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马车内,李惠兰有些不解道:“徵儿,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回府?”

    周徵玉面不改色,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刚刚询问了庙里的师父,他说我等到这个时辰返程回府最合适不过,刚好是天时地利人和,最能消解身上的污秽之气。”

    李惠兰道:“原来如此。”

    马车悠悠前行,回到虞府时已经临近黄昏,景越依旧搀扶着二老下了马车,虞妱跟在他们身后,足尖刚踩下矮凳,落到平地处,便听见隔壁也传来了马车停下的声音,她不由得好奇望去。

    只见一个华服妇人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了马车,随后便看见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身上的那袭竹青色锦袍十分眼熟,虞妱认出了他是佛殿里的那个男人。

    他站在那里,眉眼优越,肌理冷白,身形似修隽青竹,气度矜贵,超尘脱俗。

    竟这般巧合?

    虞妱看了看他面前的府邸,又再次看向那个风姿出众的男人,便知道他想必就是那个顺国公府世子周徵玉了。

    虞妱正欲收回视线,对方却侧头望向了她。

    他唇角却含着一抹轻浅的笑意,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朝她轻点了点头。

    虞妱怔了一下,也向他点了点头。

    见此,周徵玉再没有别的动作,转过身去,迈进了眼前的府邸。

    虞妱也走进了自家的大门。

    她仍有些疑惑方才周徵玉的举动,为何他会主动与他打招呼?

    虞妱想,或许是见她就住在隔壁,便与她打一下交道,算作是点头之交?

    应当是如此。

    ……

    翌日清晨。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虞妱是被春雪摇醒的,“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虞妱半睁开眼晴,迷蒙地问道:“怎么了,春雪?”

    “姑娘,大事不好了,那虞琸现在正领着一家人跪在街口哭诉,说你趁他被官府笞打得下不了床的时候,就派打手去把他们虞家的财产抢了过来,还说你这个外嫁女怎么能觊觎娘家的东西呢?!简直薄情寡义、冷心冷肺,趁他病要他命!”

    虞妱面无表情:“真是不要脸。这件事情舅父舅母可知道?”

    “还没有,红莲姑娘说先瞒着他们,然后叫我赶紧过来喊你起身,现在街口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虞妱把被子盖过头,眼睛实在睁不开:“去报官吧,我还从不知道大晋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儿不能继承娘家的财产。他们爱哭丧就哭丧。”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我先再睡会儿。”

    “好,姑娘。”春雪惊诧于姑娘的镇定,但不敢再打扰她,决定先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她去和红莲汇报的时候,红莲也震惊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睡得着觉?!”

    春雪道:“没办法,姑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自己重要。

    一旁的景越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

    红莲扶额无奈道:“罢了,先按照姑娘说的去做吧。”

    即使千瞒万瞒,这件事情还是让范永柏和余氏知道了。因为他们就在街口那里哭诉,所以许多人通过他的话语,知道了那个狠心无情的侄女就住在这条街里面,引得不少人纷纷聚集了在虞府门口。

    有些人只敢小声窃窃私语,而有些人则破口大骂,道她就是一个毒妇。

    景越听到动静连忙带着侍卫守在门外,他们凶神恶煞的立在那里,吓退了不少人,但仍然有部分好事者依然在那里小声议论。

    那些人是站在虞府对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算是在虞府门口,所以景越也奈何不了他们。

    范永柏和余氏走出虞府大门,范永柏冷冷道:“发生了何事?”

    景越低声向他们说明了原委。

    范永柏大怒:“这虞琸简直无耻至极,不配为人!我要去会会他,看他到底能癫到什么程度!”

    景越怕范永柏被虞家人攻击,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连忙拨了两个侍卫守在他身边。

    范永柏怒气冲冲地领着余氏和侍卫往街口走去。

    景越看着那群仍不肯走的愚民,眼底戾气涌动,“厨房里还有鸡鸭猪肉?”

    一旁的侍卫道:“有的,今天早上才刚刚运过来,都是新鲜现宰好的。”

    范永柏赶到街头,果然看见虞琸领着一大家子人跪在街头上卖惨哭诉。

    也许是因为受了一顿板子,又在床上养了将近一个月伤,虞琸和他记忆中多年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现在的他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眼眶深陷泛着青黑,也许还特地还倒饬过,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一副形容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潦倒落魄,难怪能引得那么多人义愤填膺,想要为他做主。

    范永柏急步走到虞琸面前,破口大骂道:“虞琸!你还要不要脸!你还是个人吗?!”

    一看见范永柏,虞琸就瞳孔一缩,这范永柏多年都未曾上过京,怎么眼下就突然出现在京城了?

    面对他的质问,虞琸霎时有些慌乱想退缩,但依然嘴硬道:“什么我不要脸?!她一个外嫁女怎么能夺走娘家的财产呢!”

    范永柏道:“你这个畜生!那是她爹娘留给她的遗产!那就是她的东西!不给她难道给你吗?你凭什么占为己有?你也好意思说那是你的东西?!”

    虞琸还是坚持那套:“我虞氏一族的东西怎么能给一个外嫁女呢?她既然嫁出去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怕说服不了人,他补充道:“再加上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多年,她爹娘留下来的遗产都花费在她身上了,而她现在竟然还要把我们家的东西抢走!”

    “我呸!”范永柏简直不想再和他对骂了,想直接和他打起来,打死他这个混账东西!

    “她也就在你们虞家呆了三年,哪怕天天山珍海味,鲍鱼翅肚,她爹娘留下来的钱也根本花不完!你还想再狡辩什么!而且不止她爹娘留给她的钱,还有我每年给你的钱,也是一笔不菲的银两,你真的全部都花在她身上了吗!还是都贪掉吃进肚子里了!”

    虞琸继续狡辩道:“她爹娘哪里有留下这么多遗产,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范永柏气极,指着他鼻子道:“你真是无耻至极,你可敢指天发誓?”

    想到因果报应,虞琸怂了,露出了一瞬间瑟缩的神色,旁人见他露怯了,自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仍然逞强道:“有什么不敢?”

    范永柏道:“你现在就发誓!”

    虞琸摸了摸鼻子,“我想发誓就发誓,不想发誓就不发誓,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周围的百姓也都听懂了,虽然吃绝户这一事是不少,但是吃的这么难看的,还是头一回见。不少人纷纷开始指责起虞琸。

    “我还以为他当真是那般可怜呢,没想到是畜生不如!”

    “什么贱货色,亏我刚刚还那样帮他说话。”

    “呸,真是恶心人!”

    一时间,虞琸被人人喊打。

    见他们反过来把唾沫咽子都喷在他身上,正想再开口辩驳,想用自家的妇孺老小挡一挡这民怨,却看见官府的人过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安静!安静!”

    围观的人群立马退开一条路让官府的人进来。

    “街头聚众闹事,毁人清誉,先带走。”

    领头那人说完之后,其余捕快立马把虞琸一大家子人用绳索捆了起来,将他们拉到官府处理。

    虞琸还在那里喊:“各位青天大老爷,我是被冤枉的啊!冤枉啊!冤枉啊!”捕快嫌他吵,直接用布包堵住了他的嘴。

    跟在捕快身后的红莲看见范永柏仍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劝道:“老爷,事情交给官府的人来处理就好,你们先回府休憩吧,该吃吃吃该喝喝,可别气坏了身子。”

    范永柏道:“我就是气不过,我一想到妱姐儿在这人家里过了三年日子,我就心里难受,也不知道她到底遭受了多少磋磨。”

    闻言,余氏拍了拍他的背部,表示安抚。

    红莲也轻叹了口气:“不管过去如何,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妱姐儿好好的,老爷你们也先回府吧,妱姐儿快起身了,别让她担心了。”

    范永柏道:“好。”

    红莲道:“老爷,那我就不多说了,我还得去跟官府的人处理事宜。”

    “去吧。”随后范永柏和余氏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回了虞府。

    行到虞府门口,发现台阶上有许多碎肉和血渍,而景越和侍卫们正在打扫清理。

    余氏开口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真的见血了吧。

    景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在帮厨房的人剁鸡斩鸭而已。”

    余氏点点头,不再多言。

    方才景越和侍卫们人手一把菜刀,将生肉摊在桌子上开剁,那些围观的人看他们如此凶残,也怕真惹到了他们会血溅当场,连忙开溜了。

    虞妱醒来时,夏依正守在屋内,她揉揉眼睛问道:“现在事情如何了?”

    “姑娘,红莲已经找来官府人解决了。”

    虞妱伸了个懒腰,“那就好。”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这件事情可有瞒住舅父舅母他们?”

    夏依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在哪里?”

    夏依答道:“正在府内。”

    “打水来,我要梳洗一下,然后去看看他们。”

    “好,姑娘。”

    ……

    虞妱来到前院,看到了舅父舅母,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神情有些疲惫,虞妱这才放下心。

    待虞妱用完了朝食,范永柏才开口道:“妱姐儿,你这些年辛苦了。”一旁的余氏也用疼惜的目光看着她。

    虞妱笑道:“都过去了。”她转移话题道:“舅父舅母用朝食了吗?”

    “我们都吃过了。”范永柏道:“若不是虞琸今日这么一闹,我还不知道他竟能畜生至极!”

    “虞琸已经被官府抓了去,很快便会受到惩戒,他如今已经算是一贫如洗了。要不然也不会连脸都不要跑到大街上哭惨,他未来难过的日子还多的是,舅舅只管放宽心情看他笑话就行,不必再生气。”

    听了这些话,他终于开怀,捋了一下胡须:“好,都听你的。”

    ……

    外面这般热闹,住在虞妱隔壁的人家自然也知道。赵氏刚刚听完丫鬟的禀报,端庄秀气的脸上眉头微拧,不由得道:“果然是寡妇门口是非多。”

    看着坐在她面前练字的白明芙,赵氏道:“芙儿,你可不能去找她玩。”

    白明芙乖乖道:“好。”

    “怎么没看见你哥哥,他去哪里了?”

    白明芙摇摇头:“不知道。”

    ……

    巡检司。

    白明淮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的官员态度殷切,表情谄媚:“不知临川郡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白明淮轻抿了一口茶水,“听说你这里刚刚关进了一批在街头闹事的人。”

    官员的脸都快笑成褶子了,“是的是的。”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郡王爷,在上京城一众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之中并不显眼,但他与当今圣上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密切。自然是能讨他欢心,便讨他欢心。

    白明淮神色阴鸷:“别再放出来了,吵死人。”一想到虞妱所受的委屈,他便怒火中烧,补充道:“再好好伺候他们一顿。”

    官员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遵命。”

    “嗯”,白明淮放下茶盏,起身准备走人。

    官员一直送他到门口,在他身后道:“王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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