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小白菜
“那活雷锋同学真有那么帅？”阎之之喝了口矿泉水问。
“还可以。”许又说，“第一眼挺惊艳的，就是有点凶。”
“你说得我都有点期待了。”阎之之说。
许又笑：“可以期待一下，但也别太期待。”
人和事儿都是这样，期待过了头，往往得到满心空落。
磨了半小时吃完了饭，许又跟阎之之一个提着电钢，一个携着马扎到招新点。
露营社招新点是真的偏，教学楼后边的林子旁。
平常都没啥人，说是犄角旮旯都抬举这地儿。
“又又，真的要弹吗？这边真的有人？”阎之之转头瞧了眼周围，趴在桌上，整个人焉焉的，“求了社联那么久，才分配到这地儿，连个鬼都看不到，更别说招人了。”
“而且去年社团招新丢了不少东西，闹得学校乌烟瘴气，搞得现在招新地点时间都定死了，我们又不能换位置。”
“……至少得撑到招新结束。”许又把便携式电钢下的x架打开，“况且我们昨天不是招到了个人？”
阎之之唉了声：“又又，你想得可真积极。”
她们招新一共就三天。
一半儿的时间过去，就招到了一人，还是因为她们发了传单过来瞧瞧的。
是很积极……
原来积极这词儿也能用在她身上。
许又觉得挺稀奇。
其实她也就对露营方面积极点儿 ，其它事儿，几乎都是摆烂。
她上课都不怎么听，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神游下次去哪儿露营，要么是在想招新的事儿……
许又手指滑过键床，哆瑞咪发嗦拉稀立即溜出来。
她把音量调大了些。
说不定还能招到几个人……
许又坐在马扎上，手看似随意轻松地触碰琴键。
指尖跃动，琴音跟河上粼粼碎碎的波光粒子似的，颗粒感十足的同时又丝滑无比。
是Pachelbel Canon(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
钢琴曲而言，卡农算是好弹那挂的。
触键、断奏、连奏……基本功稍微好点儿的都能弹。
许又选卡农来弹，主要是架不住它经典。
说直白点儿，其实是这曲子火，知名度高，又太多人喜欢。
她弹这个也方便招新。
风打了个卷儿，刮过翠绿的榕树叶。
一小时后。
空无一人。
“……又又，反正现在都没人，要不歇会儿？”阎之之一面看着手机一面问。
“……嗯，歇会儿。”许又手一紧，没事人一样笑着说。
她坐在阎之之旁边，瞅了眼手机。
都快到四点了。
……活雷锋同学怎么还没来？
阎之之瞄了瞄许又，把搁桌上的手机挪近了些：“一起看吗？”
阎之之正在看一个动漫，内容简单概括下就是小黑猫探险记，是一个萌系治愈番。
她俩以前一起看过几遍。
“怎么又看这个？”许又问。
“这是最新的一集，上周才更新的。”阎之之说。
“上次更新是我们读初中吧……？”许又说。
这番她们小学就在追，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看到初中。
阎之之应了声：“……对，现在我们上大二，终于更新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许又头靠着阎之之肩膀，盯住手机，轻轻握住她手。
之之是担心她，才特意翻出来这番。
但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太治愈的东西，只会徒增伤感。
许又很轻叹了声，转而看着视频笑着说：“大黑真可爱。”
阎之之顿时松了口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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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大超市。
矿泉水瓶折耀阳光，似是烁亮流星，忽地轻快一闪。
轻亮的光斑驳细碎。
路妄提手打开了玻璃冰柜，弓下腰微蹲。
后腰处，T恤的几道褶子随他动作散开，灰黑阴影与亮光交织，勾勒出他线条清晰的肌肉。
背上，灰蓝料子瞬间紧绷，脊柱山脊似的微微凸起，一溜下去在腰处隐去了。
“……晚上滑板俱乐部还有事，先走了啊。”
路妄捞起瓶矿泉水，付了钱，斜挎着黑色双肩包就走。
“现在四点半，吃晚饭都还有段时间，你急什么？”于虞穿着西装追上去问，“路妄，辩论社招新的事你真不考虑考虑？”
路妄拧开瓶盖，灌了口水回：“不考虑，也没时间。”
“你明天没课，就过来一下，怎么不行？”于虞死缠烂打地说。
路妄斜睨了于虞眼：“我答应了帮露营社招新，明天是她们招新最后一天。”
“就去年我们入学那会儿闹得沸沸扬扬要解散的社团？”于虞惊了下，“这社团是打不死的小强么？还没解散。”
“………”
路妄冷淡地瞟了下他，嗯了声，垂头掏出手机往超市外走。
“……行吧，你助人为乐，我支持你。”于虞举起双手赞成，但还是不死心地说，“我也挺久没去滑板俱乐部了，我跟你一起？”
“可以。”路妄回，“不过我得先去趟露营社招新点。”
“说起来，那个啥……许…”于虞听到露营社几字儿，想着什么却突然卡了壳。
“……许又！就上次我在你相册里看到的那站中间的女生，她是露营社的？”于虞猛地一拍脑袋问。
“是露营社的。”路妄垂头瞧着时间，刚巧瞥见微信李清云给他发的消息。
【母亲：中秋节你爸要回来，记得去你爸家吃饭。】
他眉皱了下，抬手摁灭了手机屏幕，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手机丢进兜里。
操，又他妈要回去受气。
“路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于虞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刨根问底。
“……我喜欢她。”路妄终于烦躁地截断他的话，干脆挑明了说，“……你他妈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从刚刚开始就没停过。”
“艹你的，路妄，我那叫勤学好问！”于虞被路妄转移了话题，吼了嗓子，“你没事儿冲我发什么火？！”
“行，勤学好问。”路妄四大皆空又无语地说，“于虞大爷，您行行好，把您那旺盛的勤学好问精神劲儿收敛点。”
“我妈刚给我发消息，逼着我中秋节去我爸那儿吃饭，我正烦着呢。”
“……靠。”于虞知道他家情况，顿了会说，“……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
“三四个阿姨和五六个小孩儿，你去了他更冒火。”路妄拐进岔路，踅折了话题，“……走这边，去露营社招新点。 ”
“中秋节还有半月呢，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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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曲开始播放。
“之之……”许又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发传单吧。昨天靠传单都招到个人。”
“今天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招到人……”许又偏了下头，瞥见路妄，打了个招呼。
“又又，淦，”阎之之转头看见路妄的脸，“绝世大帅哥啊！”
许又站起来，把提过来的几个马扎摊开了。
于虞看了眼四周说：“露营社这地儿也太偏了，都快到树林子里，还没人。”
路妄回：“……被分到这儿也没办法。”
“随便坐啊。”许又递给他们矿泉水笑。
“于虞，我朋友。”路妄偏头点了下于虞。
“你好，我是许又。”许又笑了下，见阎之之有些踧踖不安，替她打招呼说，“这是我闺蜜，阎之之，也是露营社的人。”
“之之，这位就是活雷锋同学。”许又看着路妄，笑。
“…………”
“……你好，”路妄咳了声，“……路妄，我叫路妄。”
“你、你好，你好。”阎之之社恐，和陌生人搭话都有些紧张。
是之之上午说的那个辩论社的？
许又点头，有些意外地坐回去。
居然这么好说话。
“目前招了多少人？”路妄放下包，大喇喇地敞着腿坐下，手垂在马扎旁。
“嗯……”许又顿了顿，“一个。”
“一个？！不至于吧？！”于虞震惊地说，“辩论社那边人也少，一天都招了二十个！”
“真、真的只招了一个，这一个还是我们发传单死磨硬泡招来的。”阎之之咽了口口水说，“估计是新生听了露营社快解散的流言，不敢来。”
“王应黎--我们社长还提议实在招不到人就花钱雇人来。”许又说。
“那样招人跟没招一样了。”
路妄拿了张入社申请表，瞧了眼就随意地擎起桌上的笔写着字儿。
“嗯，所以这是实在招不到人的下下策。”许又说。
“两个了。”过了会儿，路妄把表递给许又。
许又愣了下，笑了声说：“……谢谢。”
路妄写的字是很标准的楷书，端正又内敛藏锋。
这字儿也太乖了。
气质长相名字都透着‘老子天下第一’的人，写出来的字是这种风格。
许又笑。
于虞叹了下气，也要了张表填：“三个。”
许又又道了声谢。
“预备要招多少人？”路妄问。
阎之之鼓起勇气开口说：“……二、二十五个，只有包括管理人员在内的三十个社员，社团才能成立。”
“这次招新要是还招不到二十五个人，”许又说，“露营社就真的要解散了。”
“表白墙有挂露营社招新通知吗？”路妄说。
“挂了，□□群里零零碎碎加了十几个人，但都没来。”许又说。
“这地儿太偏了。”于虞说，“离教学楼又远，平常没什么人来。”
阎之之见插不上嘴，沉默了会儿：“……要不我还是去发传单？”
“我去吧。”许又说。
之之上次发传单和陌生人说话都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
“还是我去，又又你不是还要弹钢琴？”阎之之边打字边说。
许又手机响了下。
【之之不知道哦：主要是那个路妄在这儿……他长得是挺帅的，还帮我们忙，但是他好凶啊，我看着犯怵。】
“……好吧。”许又转头对阎之之说，“之之你把那些陌生人当会说话又会行走的小白菜，就不会怕了 。”
神特么小白菜。
路妄被这形容乐得笑出声气音儿。
……你也一样。
许又看了眼路妄，给阎之之发消息。
【平静的又又：路妄也是小白菜，你就当他是很凶的小白菜，他要是凶你，我就凶回去。】
阎之之看着消息心中一暖，笑出了声。
路妄憋着笑，觑了眼正打字的许又。
哦，小白菜许又在打字。
“……操，我他妈真是见了鬼了。”于虞见路妄那罕见又柔情似水的眼神儿，顿时打了激灵轻轻呢喃。
“招新有什么打算吗？”路妄问。
“本来是说弹钢琴吸引人的，但是没什么用。”许又叹了下，“没人来。”
“要不我俩合奏？我拉小提琴。”路妄说，“我人缘也还可以，叫朋友来宣传捧场，又加上参加辩论赛时有个视频爆火，学校认识我的人挺多，应该没多大问题。”
“不过，招新时间就一天，具体能招到多少人不能保证。”
“能问一下，你朋友能来多少吗？”
许又皱了下眉说。
这边人少，她弹钢琴都没什么用，路妄拉小提琴，估计也悬。
“不清楚，但应该能来不少。”路妄说得含糊。
阎之之想到动漫社长之前提过的事儿，拿着传单，低头用手机查了查，惊讶地发给许又看。
【之之不知道哦：是路妄辩论赛时的视频，有四五万转发量，点赞数还直接破了十万！难怪辩论社执着要他帮忙。】
……居然这么厉害。
许又惊了下，瞄了眼路妄。
气质和长相这么凶都有这么多人喜欢，人不可貌相啊。
……的确可以试试，宣传到位的话，估计会有不少有人见他火 ，好奇来瞧他。
许又说：“合奏的话，排练时间可能来不及。”
“那分开弹。”路妄说，“一人备至少五首曲子，以防万一。”
“可以，但还有个问题，这边地偏，你朋友可能迷路。”许又说。
之之第二次来这儿时没和她一起，就迷了路。
“我来，这事儿我来。”于虞想到这边绕得九曲回肠的路，“辩论社去年办活动时剩了不少指向箭头，搁那儿也是占地方，我拿几个过来指路。”
“麻烦你了。”许又点点头。
于虞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突地叮铃铃响起铃声。
路妄掏出手机，打了个手势才出去。
“喂……”
“中秋节不行，我要回我爸那儿。”
“你算盘打得不错啊，可惜我早就和路家没什么关系……”
“行……过会儿，我吃完饭就来……”
许又趁机给刚离开的阎之之和社长王应黎分别发了几人商讨内容，询问意见。
【之之不知道哦：路妄人缘那么好，我觉得可以试试，反正我们也没其它法子了。】
【平静的又又：加一】
于虞坐着瞧露营社招新福利。
许又看了他眼儿，也没打算搭话。
王应黎还没回消息，许又低着头，脸触碰微凉的桌面，轻轻趴在桌上，旁边搁着路妄的背包。
背包上居然都是香味……
挺好闻的……
许又缓缓阖上眼。
就眯一小会儿……
思绪迟钝地沉下去。
……待会儿得问问他买的香水。
这么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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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妄把手机放进兜走过来：“睡着了？”
于虞瞅着许又点头。
许又是微尖鹅蛋脸儿，皮肤瓷实白皙，穿着件蓝T恤，整个人看着像是灰蓝底子里忽擎出的小簇梨花。
她的长相和气质都很端庄娴静。
“……直接就睡着了，心也太大了。”于虞说，“这边没人，也不怕我们对她做些什么。”
路妄瞅了一眼许又：“……估计是累了。”
于虞要说什么，怕吵着许又，直接打字过去。
【纯爱战鱼：刚刚是滑板俱乐部吧？又要拍你做宣传？】
【lw:嗯，还以前人情。】
【纯爱战鱼：反正你小心点，万一又像上次……】
【lw：明白，有分寸。】
俩人玩了会手机。
于虞几次抬头，左等右等也不见路妄有走的意思。
他又等了会儿，估摸着路妄多半是要等许又醒来，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许久，于虞终于开了口犹豫地问：“要不，我先走了？”
“……行。”路妄没心没肺地挥了挥手，很干脆地说，“再见。”
一副急着赶于虞走的样子，没有丝毫留恋。
于虞：“…………”
“……行吧。”于虞说，“我大人有大量，不打扰你追人。”
路妄嬉皮笑脸地低声回：“主要是表演的事儿还得和她商量。”
“行……”于虞说。
转眼于虞就不见了影子。
微风细细浮荡。
眼下无事儿，路妄懒洋洋地弓着腰，靠着椅子瞧手机。
许又侧了下头。
路妄以为许又醒了，抬眼瞥着瞧她，正好看见她腮颊上爬着粒泪，钻石粒子般晶亮一闪。
操。
他猛地挺直背，手背上凸起盘错的青筋。
……怎么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