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要老婆吗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声音不是一个人。
慕容云珂叹了口气，心想：候选的来了。
但是这和她无关，她只需要知道这部戏她不用演了就行了，虽然她为这部戏付出了心血，有点遗憾，但是该走还是得走，不能强求。
于是，慕容云珂扶着门，对传话的小眼镜说：“不好意思，能让让吗？”
这时，小眼镜终于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他忙不迭地给慕容云珂让开了路。
慕容云珂卷着剧本走出来，心里想着回家啃老还是幕后给人当替身，忽地身体一歪。
有人撞了她。
慕容云珂：“……”
慕容云珂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麻烦来了，这怕是陆贺明算计好了的冤家路窄，让我跟那三个候补演员撞上，他不会让我轻易走的。
慕容云珂叹了口气，她知道候补演员里面有早就看不惯她想取代她的，这个大饼多的是人想吃，也多的是人想搞死她。
慕容云珂感觉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一天天的，一堆破事儿。
她也知道场上不会有人帮她的，毕竟一个剧组其实就像是一个公司，里面的各个成员都是有阶层的——
通常情况下，资方排首位，也就是所谓的出钱的甲方爸爸，也就是给工资的老板；其次则是导演，掌控着大部分演员的去留，也就是高管；紧接着便是剩下的那些工种，比如演员、场务、编剧、内勤等等，也就是普通员工。
而陆贺明不仅是大导演，家里还是这部戏的投资方。
没有人会愿意为她出头得罪陆贺明的。
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珂姐。”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姑娘唇红齿白的，模样不错，但是表情倨傲得很，看起来就很是欠揍，她眼皮一掀，勾着嘴角，“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你也是来面试《如意令》女主的吗？”
慕容云珂：“……”
她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她的这张脸美得十分有侵略性，粉丝都在背地里叫她小玫瑰。
带刺的。
即便慕容云珂只是用她最寻常的目光看着人，人也莫名能感受到一种距离感。
这份距离感，在小演员的眼里，就是不甘和挑衅了。
她是前几个月刚签到浮光传媒的，名叫张子意，在不知道《如意令》的女主早被预定的情况下，曾经给陆贺明投过简历。
陆贺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导的戏大多都能小爆，更别谈《如意令》的编剧还是金牌编剧孔倩文。
张子意想要争取这个女主，岂料早有预定，她恨得牙痒痒，也嫉妒得不行。
然而风水轮流转，慕容云珂被换，她出现在候选名单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快笑掉大牙了。
现在，又冤家路窄地当面碰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呛慕容云珂几句，得意得意。
“啊我忘了。”张子意笑了下，“珂姐就是原定的女主来着，珂姐，陆导为什么忽然又安排我们面试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慕容云珂收回视线，绕开她就要走。
张子意脚步一错，看似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实际上结结实实地拦在了慕容云珂的面前。
她故意缓慢地用视线从上到下将慕容云珂扫视了一眼，轻声笑道：“珂姐，你也不过如此啊。”
孔倩文冷冷地看着，按道理来说，她只是个编剧，作为编剧，站在圈内最没有发言权的职位上，她本不该有这么大的权利的。
奈何她本人不止能力出众，屡出爆剧，还有一个在圈内一呼百应的影帝哥哥孔昭，以及一个只手遮天的爹。
即便如此，她也不太愿意在明面上和陆贺明对着干。
陆贺明虽然人傻逼，但是会投胎啊，孔倩文即使有点后台，也怕闹得太过，给自己哥哥和爸爸惹麻烦。
陆贺明要她今天就要定下新的女主，三个里面随便选一个。
小眼镜传的原话是：谁都行，反正赶紧让慕容云珂给我滚蛋！
孔倩文咬咬牙，看了眼慕容云珂，又看了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个小演员，将积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狠狠地咽了下去。
“咳咳。”
一声清嗓拉回众人注意。
孔倩文抱臂靠在倚在门框，笑得春风和煦，只是眼底没半点笑意，说道：“寒暄完了吗？能进来面试了吗？”
张子意瞬间变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慕容云珂见堵自己的人走了，便也走了。
孔倩文一边笑，一边思考：这个小演员该不会又是陆贺明找的小情人吧，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
孔倩文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狂翻白眼，心道：迟早有一天把陆贺明从剧组踢出去，换个新的导演。只是慕容云珂有点可惜，我还挺喜欢这小孩的，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既没有经纪人也没助理。
孔倩文朝小眼镜招了招手，说道：“小刘，送送客，别让人自己走。”
小眼镜回话：“好嘞！”
已经即将走下楼梯的慕容云珂听见这声招呼，她顿了顿，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孔倩文眼底没收回去的情绪。
有对陆贺明塞来人的不耐烦，也有对自己的善意。
慕容云珂想了想，又瞥了眼张子意的背影，忽然出声：“倩姐。”
孔倩文一愣：“嗯？”
慕容云珂看着她，说道：“我能留下来看看吗？”
孔倩文：“……”
周晓敏曾经说过，慕容云珂并非科班出身，演技总是和那些系统训练出来演员的要差一些的。但是，慕容云珂演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戏，甚至还给三/级/片当过替身，有人说她不知羞耻跑去脱衣服博出位，但从来没人说过她演技差或者不漂亮。
*
三个女一号候选的小演员排排站，对面坐着能拍板的孔倩文孔大编剧，还有一个……被潜规则失败的、即将被换掉的前任女主。
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张子意差点气炸了，但是在孔倩文面前又不得不敢太放肆，只敢死死地盯着慕容云珂，她不知道慕容云珂这个人要搞什么鬼。
慕容云珂什么话也没说，就盯着那三个小演员看，好像真的对她们的演技感到很是好奇似的。
孔倩文：“……”
她坐在最后，纵观全局，视线一会扫过对面，一会又落到慕容云珂的侧脸。
孔倩文心道：慕容云珂这小孩还挺有意思。
工作人员将拍摄设备架好，对准了那三个演员。
半小时后。
孔倩文“啪”一下站起来，将剧本摔到地上，她心里不忿，吼道：“演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表情表情不到位，台词台词不过关，哭哭不出来，笑笑得难看。”
他妈的陆贺明睡不到慕容云珂，就找来这些演技稀烂的来恶心慕容云珂，顺便恶心恶心我是吧！不就是合作吗？老娘不干了！
小演员被这幅场面吓住，战战兢兢地止住了动作，小眼镜见势不妙，连忙跑上前来哄道：“倩姐别生气，她们都是新人，陆导说还要您多调教调教。”
孔倩文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我只是一个写剧本的小编剧，可不敢干陆导调教演员的活儿，你让他另请高明吧，我不掺和了。”
孔倩文被恶心得不行，她只是想好好拍个剧，结果整这一出，还没拍呢这剧组就闹出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指不定以后还有多少问题。
小眼睛继续说道：“别呀，孔编，您都投入这么多心血了，再说了，您当初不是和陆导合作得挺满意的吗？”
“那是当初！”
孔倩文烦不胜烦，但也因为这句话，想起了自己最开始为什么会有合作的意愿。
那是陆贺明发来的一段试演片段，是慕容云珂的。
视频里的女演员长了一张堪称祸国殃民的脸，只可惜表情太冷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的时候能把人看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视频里，慕容云珂朝着镜头礼貌地鞠了个躬，开口道：“大家好，我叫慕容云珂，来自浮光传媒，今年十九岁。”
孔倩文还记得当时陆贺明炫耀似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极品？”
孔倩文没回答。
会议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小眼镜还在讨好似得哄着孔倩文。
张子意最先被吓一跳，也最先反应过来，胆大包天地开了口：“倩姐，我们刚入行，还不是很懂，不如让前辈做个示范教教我们？”
闻言，一直不发一言的慕容云珂抬眼。
孔倩文冷冷哼笑，说道：“你倒是理直气壮。”
张子意笑笑，说道：“我怕倩姐气坏了，调节一下气氛嘛。”
她这副样子，一看就已经爬上了陆贺明的床，要是没有人保，谁敢在孔倩文的面前撒野？
前辈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张子意早早记恨上了慕容云珂，她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慕容云珂吃瘪的机会，要怪就怪明明没希望坐稳女主的位置还要留下来自取其辱的慕容云珂。
孔倩文此时已经不气了，她更多的是觉得好笑：这新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攀上点“高枝”就自以为万事无忧，简直目光短浅。
她看向慕容云珂，想知道同样的年纪轻、连二十岁都没满的慕容云珂，会是什么反应。
张子意还在说：“珂姐，帮帮我们吧，你看倩姐都同意了。”
慕容云珂说：“小张，你确定要我示范给你看？”
张子意笑得恶意满满：“是啊，珂姐毕竟是我们的前辈。”
她一次次拿女主这个位置戳慕容云珂的心，也是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是自己，到手的女一号飞了，又见到顶替自己的人，定然会觉得耻辱、不甘，最好直接摔门而出，再得罪一下孔倩文……
可是慕容云珂只是稳稳地站起来，点点头，说道：“也好，我来教教你们。”
张子意：“……”
你还真不客气啊！
张子意一口一个珂姐，一口一个前辈，但如果真按资历来看，慕容云珂比她入行还晚，只是年纪稍微大点。
孔倩文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就见慕容云珂几步走到摄影机面前，摆弄了下镜头，又将自己的衣装稍作整理，说道：“刚刚他们演的剧本应该是另外的版本，倩姐，我就照着您今天的版本演了。”
孔倩文“嗯”了一声，问道：“要演哪段？”
慕容云珂说：“同一段。”
这是一场女主的哭戏，张子意他们手中的版本，应该是女主在得知自己效忠的公主自始至终都对自己有杀心的时刻，她有震惊、悲伤、犹疑，却独独没有憎恨。
张子意手中的那一版保留了悲愤。
这种复杂的情绪，被他们演成了张着嘴干嚎的号子。
而眼下，镜头前，慕容云珂离摄像机极近，近得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与一只形状好看的眼。
慕容云珂垂下眼，让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一道的光影，美得脆弱又顽强。
她长久以来的信仰崩塌，颤抖中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发生的事实，可很快，她终于接受了。
她那澄澈的眼中渐渐积攒出泪水。
慕容云珂缓慢地眨了下眼，呼吸放轻，如果仔细听，却能听见其中的颤音。
终于，那摇摇欲坠的泪从眼眶里滑落，但她并未闭眼，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镜头，展示自己的脆弱、无奈、与悲痛。
会议室中久久无声。
良久之后，孔倩文叹了口气：如果慕容云珂揍陆贺明的事没有发生，说不定我还能捞慕容云珂一把，娱乐圈里演员那么多，扎扎实实的演技派固然令人尊敬，但天生有灵性的演员无疑更受人欢迎，慕容云珂就是其中一个。可惜，慕容云珂是注定得不到这个角色了。
孔倩文低头捡起剧本，安静地坐下，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振动。
——结束了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黑色头像，原本应该有备注那一栏显示正在输入中。
很快，那人又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爸妈叫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吃个饭。
同时，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消失，备注的姓名显现。
孔昭。
孔倩文眼睛一亮。
她趁着慕容云珂的状态还在，连忙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孔倩文：哥哥哥哥哥哥哥
——孔昭：。
——孔倩文：[图片]
——孔倩文：喜欢吗？
孔昭没有回复。
孔倩文想了想，点开《如意令》剧组群文件，将慕容云珂试演的那段视频发了过去。
这一回孔昭终于回了。
——孔昭：干什么？
——孔倩文：没事，就问问你好不好看？
——孔昭：还行。
——孔倩文：那，哥，你想把她抱回家做老婆吗？
正坐在车后座，翘着腿回消息的孔昭表情不变，缓缓且冷酷地敲下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