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
江如蓝瞳孔急缩,被自己呛了一下。
“咳咳……”
任知白连忙扯出纸巾,帮她擦嘴,但在纸巾距离嘴唇三厘米时,江如蓝伸手挡下。
“谢谢,我自己来。”
江如蓝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面露疑惑。
“任总……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协议结婚三个月,然后离婚。”
江如蓝思考了一下,随即端坐起来。
“任先生,你的意思是,和我假结婚?”
任知白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认真嗯了一声。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江如蓝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任知白忽然轻笑一声。
“看来江小姐还没明白,我来帮你顺一下逻辑。”
“潮信集团想要联姻,是因为它在逐渐衰落,市场份额逐渐被新兴的科技公司挤掉,他急需一支外来的股份,来稳定它的价值。”
“联姻,是获得外来股份最好的办法。”
江如蓝才恍然大悟,她平日对这些商业的事情不感兴趣,自然也没有考虑到。
“这些新兴集团中,以行知集团为首,对吗?”
任知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你看财经?”
“偶然看到。”
任知白交握住自己的双手,缓缓开口。
“行知集团,也有它的缺点——历史经验不足,空有市场份额,却不知道如何顺利转换。”
“所以,我们不妨化敌为友,两大集团联姻,正好补全了双方的缺陷。”
任知白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他身上象征着上流人士的服装让他说出的话显得更有权威,他的手交握着,看上去对事情的结果胸有成竹。
但显然,事情不可能真的一帆风顺。
江如蓝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放下咖啡。
“我很抱歉,恕我不能同意。”
她转身离开,抛下表情落寞的任知白。
“等一下——”他又急迫又短促地出声。
听见任知白的呼唤,江如蓝站定,慢慢回过头去。
“怎么了?任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的表情格外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令人意外的是,任知白露出了微笑,一个温和的,和他刚刚焦急的呼唤全然不符的微笑。
任知白指了指窗外,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看起来来势汹汹。
“下雨了,带上伞吧,门口伞桶里的那把是我的。”
江如蓝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仓皇地回到。
“啊,谢谢。”
嘭,门被有些慌乱地合上了。
男人看着紧闭的门,无谓地等了十秒,但没有发生,她没回头,她走了,真的走了。
任知白深吸一口气,再深吐一口气,忍不住站起来不断踱步。
“小任总~你的约会怎么……样。”
当任知秋抱着红酒进来时,便刚好对上任知白幽怨的眼神。
任知白幽幽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弟弟,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忽然变得更加讨人厌了 。
“你这是……黄了?”
任知白本来就很不高兴,弟弟还跑过来添堵,终于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我特意找了个最好最安静的包厢,还从仓库里翻一晚上才翻出来一台老式留声机,在她一进来就开始播放蓝调,点了她最喜欢的拿铁,我还穿着这么鬼热的西装,我甚至调整了好几遍坐那里的角度!就为了她看见我时,夕阳下我的脸庞最完美!!!”
“她还能走的毫无留恋!”
任知秋看着犹如热锅蚂蚁一般的任知白,顺手将红酒放到一边,一把拍上了他的肩膀。
“人走了,你就去追啊!你不会追吗?”
任知白看了看二十岁年轻气盛的任知秋,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会回头的,我追了也没用。”
“哎,你真不懂女人,我谈的女朋友可比你多多了。”
“你也不懂江如蓝。”
任知白哼了一声,默默转头。
“她不吃回头草,可某些人吃啊~”
任知秋翻了个白眼,暗暗嘲讽。
“我什么时候吃回头草了!!这只是面对前任基本的体面!!我只是和她做场交易而已!!”
任知白激动的跳了起来,他的手在毫无意义地乱挥,看起来像在假装驱赶蚊子。
“呦呦呦,我还没指名道姓呢,你就开始对号入座了。”
任知秋一边痞里痞气地坏笑着,一边调侃自己的哥哥。
“话说,你们谈什么交易啊?这么神秘?”
任知白撇了他一眼,轻轻勾手示意,任知秋立马心领神会地将耳朵凑上去。
“不告诉你。”
任知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任知白没有回应,他看了看手机,只是一会儿,里面就有四五条消息弹了出来。
他看了看,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我得走了,公司里有些事情。”
看着他急匆匆地收东西走人,任知秋连忙说到。
“哎!你带把伞啊!”
“我乐意淋雨!身体好着呢!”
听见任知白的声音慢慢拉远,任知秋无奈地摇摇头。
“可怕的失恋男人。”
任知白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在背后编排他,他知道了,也不会关心,因为有另一种更大的情绪包裹了他的内心。
他快步走出廊道,又缓缓在雨幕前停下,倚靠着门框,看着门外的雨点一丝丝溅到自己的手工皮鞋,却无动于衷。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眼里的落寞藏起来。
“忘怀”,真是难以实现的两个字。
他叹了口气,刚想果断地走进雨里,却忽然感到眼前被遮盖住。
那是一把黑伞,一个无比熟悉的人打着一把无比熟悉的黑伞,倾斜到他的跟前。
江如蓝带着那把巨大的黑伞来到他的面前,一切仿佛在重复那个出逃的夜,只不过,被骑士拯救的公主变成了任知白。
她的银框眼镜上旖旎起水雾,却足够看清她美妙的眼睛,她细腻的皮肤在潮湿的空气下愈加吹弹可破,让他想起自己无数次抚摸那张脸的感觉,轻柔,麻痒,像无数乌黑发丝的轻挠。
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勾人的微笑。
“任先生,雨下大了,介意与我同撑一把伞吗?”
女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伴着雨声进入任知白的耳膜,丝丝摧毁他的理智,侵入他的心房。
“任先生,我想,你刚刚说的交易,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很抱歉,他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江女士。”
——————————————————
申城,Xena总部,总裁办公室。
“江女士,这里是我们合约的一切条例,您看看。”
“稍等一下。”
江如蓝从包里取出银框眼镜,再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束了一个随意的低马尾。
任知白好像在看她。
她狐疑地转头,却发现男人正低头盯着桌面上的合同,丝毫没有抬头的迹象。
应该是错觉。
江如蓝看了看任知白递来的合约,不是很厚,但足足有五张,能看的出制作时的用心,她简单的扫了一眼,基本条例都很完全,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
很专业。
任知白悄然抬头,看见她脸上满意的表情,不由得轻笑。
她不动声色地对上面前男人的视线,无视了他有些慌乱的手指,嘴角勾起礼貌的微笑。
“任先生,这是……早有准备?”
“哈哈,江女士说笑了,我只是有着一个顶级的法务团队而已。”
任知白完美地圆了回去,不留一丝破绽。
“那么,让我来诠释一下最重要的几项条例。”
〖1:婚期三个月,具体订婚时间要双方集团面议。〗
〖2:结婚期间双方需扮演完美的夫妻关系,且不得私自向他人透露二人假结婚关系。〗
〖3:合约期间出现的一切变化因素,如是否提前结束合约或者延续,都由双方商议决定。〗
江如蓝点点头,这些都是必要的,但她还有一些要点。
“我还想再提几点,行吗?”
任知白没有说话,他只是笑了笑,将合约翻到最后一页,并且将黑笔递给了江如蓝。
江如蓝挑了挑眉,会心一笑,立刻从容地在那一大片空白上填写条例。
〖4:结婚期间互不干涉双方工作学习,如有同居要求,需说明双方情况,再做考虑。〗
江如蓝边写边跟任知白说。
“这个是考虑到我们一个在申城,一个在金陵,算两地分居,所以才这样。”
任知白认真的听完,缓慢地轻声说。
“你不留在申城吗?”
江如蓝愣了愣,她好像从这话中听出一种莫名的委屈,是错觉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我25岁,目前是金陵n大的一名天文研究生,拥有导师发放的工资,日常住在校外的一所小公寓里,偶尔回外祖母家住。”
我之所以回申城,是因为外祖母生病了,想让外祖母转来申城的医院找更好的医生治疗。”
任知白立刻探身过来说到。
“你外祖母生病了?严重吗?”
江如蓝下意识缩了缩,看着任知白担忧的眼睛,停了几秒,还是真诚地说。
“严重,要做个有风险的手术,但是江潮会帮我们找好医生的,所以不用麻烦你了。”
“所以我这个暑假都会留在申城陪同我外祖母进行手术,但是暑假过后,我就得回金陵了。”
任知白慢慢地缩回身,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了然地点点头。
“我也向你说明一下我的情况,我25岁,现在是Xena科技的首席执行官,目前居住在申城,自己一个人住。”
他奇怪地顿了顿,加了点自己的私心。
“不吸烟,只在应酬时喝酒。”
任知白想了想,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添加到。
“我没有喜欢的人。”
江如蓝明显愣住了,她根本没考虑这方面。
“我也没有喜欢的人……额也不吸烟,不喝酒。”
“……嗯。”
两个人几乎同时拿起旁边的水杯战术喝水,任知白忽然觉得这个办公室变的无比新奇,哪里都要看看,江如蓝选择和地板较劲,誓要盯出个洞来。
气氛一时间变的有些奇怪,直到任知白打破了沉默。
“我们行知会让出一部分的股份,具体情况要在董事会的商讨下决定。”
江如蓝迅捷地点点头,忽地拿过了那只笔,继续填下一个条例。
〖5:合约期到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无瓜葛。〗
任知白沉默地看着这个条例很久,才缓缓点头。
“合约一式两份,都在这里了。”
江如蓝点点头,取出手机翻出“戴露”的聊天页,把合同传给了她。
“我需要把这个合约发给我的一个法学生朋友,来帮我看一下具体条例,我确认这个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你看这样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有点好奇,她是你的好朋友吗?”
“当然,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看出来的?”
任知白忍不住嗤笑一声,指了指她的脸颊。
“你刚刚聊起她的时候,嘴角下意识钩了钩。”
江如蓝转过头,无奈地浅笑一声。
“眼神不错,她是我n大本科时的室友,本科毕业后去墨尔本大学进修法学硕士了,我留在n大。”
江如蓝开始说起她的事情,聊起自己的好朋友总是愉快的,她脸上不止地露出笑颜。
在任知白的记忆中,高中的江如蓝一直不太开心,性格锐利而冷酷,身边也没什么朋友,独自一人走在夜路上,形单影只,也难见笑颜。
——只有那个人除外。
但那个人……
任知白模糊的记忆里,少女身边一直跟着的人,它宽大的袖子,厚重的刘海,轻而细的语调……
〖这是你的罪〗有人在任知白的耳边这样说着。
只是提到它,任知白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断下沉,仿佛要从此坠入深渊。
那个人,还是别提了吧。
成年的她变得温和很多,但脸上只见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现在神采飞扬地讲着自己的好友,嘴角微微挑起,曾经那个人的阴影消失不见。
任知白感到莫名的庆幸。
但江如蓝那种人,哪怕很开心,能讲的东西也很少,很快就讲完了她们二人间的趣事。
任知白貌似做出一副完美的倾听者模样,但他其实并没有在听。
她在说话,而他在看她。
平静下来后,江如蓝将合同发给了戴露,并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事发突然,我要结婚了,帮我看一下合约,别太惊讶。”
很好,既表达了时间之紧迫又说明了事情内容,甚至还安慰了闺蜜的心情,非常全面的解释。
江如蓝无视了戴露发过来的n个问号,发送了一个emoji微笑,便心安理得地看着闺蜜发疯。
任知白看着江如蓝忍俊不禁的表情,忍不住好奇地问。
“她说了什么?条例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她说我找了个野男人不告诉她……”
江如蓝终于绷不住了,大大方方地洋溢着笑容,任知白看着她,也露出一抹微笑。
任知白微笑着看了看表,下午四点,他目前没有工作,也应该没什么人来找他,他还能借着江如蓝看合同的时间再和她待会儿……
“儿砸——”一道熟悉的呼唤打碎他的幻想。
……刚想一秒就被打脸了。
任知白转头,视线与自己的父母正正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