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隔壁的烛火熄灭,天上高挂的玉轮又挪动一截。

    窗下的年轻人还清醒着,是那种闭着眼躺在床上大脑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唱大戏。

    她会不断的复盘,不断、不断地想,白日里的某句话换句说法是不是会更好?几年前那个认知不足的自己为什么不能闭嘴,多观察观察再下结论?

    比如回想起当时中二如她想的比现在还要二的代号:“幽冥”。

    许久之后她才把代号剩下个“冥”字,寓意“愚昧”,外带一些些向死而生的意思。

    她确实是那种午夜会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做过的囧事然后尴尬到不想面对自己的人。

    本来是打算靠等,等庆义会自然消亡,然后自己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出来。

    可是她从止风脱离后,他们像是盯有裂缝的鸡蛋的苍蝇一样又找了上来。

    分明不至于此。

    华浮生自认为自己不过遵守了会里的信条,以及违背上级指令而已……她哪能想到那是个□□,信条是吸引像以前的她那样的傻子加入的呢?

    实在可惜三年过去了,庆义会这个组织非但没有自己消亡,还趁着天灾人祸逐渐壮大。

    听说某位护法还被朝廷以“妖妄惑众”为由流放过,后来堂而皇之地出现,地方官还不敢管,可见其嚣张之甚。

    华浮生浮起拿到名单地址图挨个将首领刀了的念头,又因没有情报来源否决这个念头。

    还有、还有,她和隔壁那位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些,有些不习惯啊。

    她承认自己起初是起了玩心,也算惜才,后来认可他算得上可以同行的朋友,到现在……她方才的话说的算是清楚明白了吧?可别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才好。

    虽然他那么懂事,一起住的这段时间非但没有烦到她,还适当的帮助她完成了给自己定的社交指标……

    啊,回到方才思考的方向,她还是觉得麻烦真的是躲不掉,她都销声匿迹、改头换面好几年了,怎么又被找上了。

    实在是太影响心情!

    到底要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能遇到什么事都心如止水?!

    华浮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不睡了,起床。

    她抬头看月亮,心想这月亮不会是复制粘贴过来的吧,和原先她那个世界的月亮长得挺像,但是坑的形状好似不太一样。

    她又看向桌面上的茶,有了个主意——叫来个很久没见面的“人”来问问参考意见,并让祂凝出实体变成“她”来试试酒混茶的黑暗料理。

    咖啡都能混酒喝,茶怎么不行了?

    反正不是她喝。

    后者脾气甚好,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这些,当着她的面就着她期待的表情,面无表情的喝了,就如同喝水一样毫无波澜。

    “心率加快了少许罢了。”无名如是道,凝出人躯的她加了一些情感参数,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即便这只是伪装,“你很清楚,我不属于人,就算可以变出人躯,除了浪费我的能量之外也不会影响什么。”

    华浮生不置可否,支开下一个话题,试探问:“按照你以前的说法,你的存在等于整个世界,那我也属于你的一部分喽?”

    无名看着她,判断她的意图,给出答复:“曾经不是,现在可能算是。”

    华浮生歪头:“怎么说?”

    “结合你最近的举动分析判断……你更倾向于留在这里而不是回以前的世界,对吗?”

    “……怎么你比我还了解我似的,”华浮生没能马上做出回答,说着嗤笑一声,“我最近思考了许多,仔细想想,其实无论在哪,倘若我的心境不变,都不会觉得快乐。”

    “意识的主观能动性是这样。”

    “……以前我总嫌我之前呆的那个世界环境差、人多又复杂、极端天气频发。如今我到你这个生产力落后的世界,同样也可以挑刺,比如你这的封建制度不好、语言单一,还没有智能马桶和花洒……”说着,华浮生笑出声来,“对吧?”

    近来她写书,发现许多词汇在这里根本没发展出来,许多典故此地根本没有,遣词造句虽语法相似,却仍有出入,令人甚是忧烦。

    “事实如此,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无名肯定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包括我。”

    此间的世界线就像一棵树,在祂的照料下正常的发展,从低级生命体衍化出文明,再从低级文明进化到高级文明。

    同时,祂作为监管者,从这文明中生,也依赖于文明的衍化而衍化。

    大多时候祂不会管世间的运行,偶尔才会除除草,随着一切的发展而发展。

    决策没有最完美的说法,祂和祂的同行也有着差异。

    谈不上谁更好。

    可不是嘛,华浮生想起自己追求平衡、追寻完美那么久,到头来发现不过是自我折磨……想着想着又笑出声,还好无名并不会嘲笑她。

    有时候她觉得祂有点烦,有时候觉得她太机械,有时候又觉得这家伙还挺好。

    永远理智、永远客观。

    她也想变成那样,又割舍不掉身为人的许多。

    华浮生轻声道:“……我想做实验,去面对这些我曾觉得没意义的事情,去试试掺入我这一个变量,对原本会按照我预期那样大差不差发展下去的事情会有什么变化。你,觉得如何?”

    其实她曾试过,试图在换新的环境下寻找自己的同类,带来的结果却是惹上麻烦,花费了太多的情绪价值,活得自己不像自己,每天都披着面具装正常人。

    后来发现都没有意义。

    再后来,她修身养性、游山玩水,不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无名也建议她少沾因果,同时也避免世外人的突兀到来更改许多既定的世界线——一些甚至会引发文明倒退的世界线。

    “很有意思。”

    无名停顿了那么零星几秒,意识转到本体进行分析后开口:“经过预测,你大概率不会触发毁灭文明的选项……故而作为此间监察者,我对你的做法无异议,而作为友人,我认为需要劝你做好牵扯因果的准备。”

    华浮生担心的劝阻并没有发生,她于是问:“为什么我以前问你你都不说,我还以为我始终要作为一个局外人不得干涉你这破世界的合理运行呢?”

    “……那是以前,也只是合理的建议而已。”无名拟人化地眨眨眼睛,“你忘了你三年前性格多暴躁吗?很容易触发一些不好的发展。”

    “所以你是受谁所托?为什么对我这样一个生命体这么特殊?”她紧接着地问。

    “不管你猜到了多少,我能告诉你的只有,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祂道。

    “好吧——”

    无名:“所以,决定就此留下吗?”

    “还在考虑,怎么?决定留下来你就能告诉我了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挂在屋檐下的风铃悄悄响动,碰撞出微小的声音。

    人们常会将不愿回答的话题视而不见,或者转移话题,末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将别人的注意力糊弄过去。

    华浮生的嘴角划出一个弧度,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此时非彼时,此我非彼我啊……”

    少沾因果,少惹是非,那样是活的轻松,必要时走得也能了无牵挂。但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不可避免的和周围的事物会产生联系。

    自洽之后,她发觉想明白也不过如此。

    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她取出得来不易的古代版牛乳,给自己满上,和无名意思意思对付过一点的杯子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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