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无之玉

    数千年前,人间大乱。连年的征战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国与国之间的大军彼此倾轧,漫天的厮杀声过后,被血染红的土地上堆叠着数不清的尸体。铠甲和兵器筑起的铁荆棘中,无主的战马发出绝望的嘶鸣。愤怒、仇恨、滔天的戾气中孕育了一只魔。它食怨气而生,日益强大。它蛊惑人们彼此仇恨。于是仇恨诞生出更多的仇恨,杀戮带来无穷尽的杀戮。夫妻反目,父子相残,兄弟结仇,友人背刺。人们在恐惧和怨恨中杀死别人,又被别人杀死。人间即是地狱。魔王在虚空中冷眼嘲笑着,它贪婪地蚕食着天地间的恶念,又将更多的恶念洒向人间。

    神女行走在人间的土地上,她走过堆满白骨的旷野,倒塌的城墙,长满杂草的耕田,燃烧着的宅舍,焦黑的原野,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孩子。

    “我见过你。”老妇人说。

    透过她苍老的面容,神女看到了她年轻时的样子。确实,她们是见过的,那时,这里是一片河谷。潺潺的河水流过,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她往河里投了一颗石子,河里的倒影破碎了,一圈圈的涟漪荡出去。微风吹拂着岸边的树,脚下的草地像是呼吸一样随风而起伏。一个放羊的小女孩送了她一朵红色的小花。

    小女孩如今已是个老人了,而且马上就要死了。她儿子的尸骨沉在那条河的淤泥里。河里堆了太多的尸体,已经堵塞成一条恶臭的水沟。她的孙子饿死在她的怀里。

    神女合上老妇人的双眼,发出了一声哀伤的长叹。高空中的魔低下头来,讶异地看着她。无数绿色的光点从神女的身上涌出来,那是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生命能量。

    “不……”魔王怒吼着。很快淹没在绿色的光点里。

    神女献出了生命,用自己的灵魂净化了世间的邪恶,把失去了力量的魔封印在了西伏山下。没有了魔的蛊惑,人类如梦初醒。结束了数十年的战乱。还存活着的人拾起悲痛,在废土上重建家园。

    西伏山下的魔扭曲着嘶吼,“我诞生于人的恶念,只要这世间还有人,我就是不灭的。”

    神女没有多余的力量杀死魔王了。她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凝结了一块玉。这块玉石吸收天地间的能量,当它积蓄足够多的力量,终会彻底杀死魔王。这块玉,被成为“玄无之玉”。

    青冥山地处东方,其上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天下第一教青冥教就坐落在这里。路常明是一个孤儿,青冥教掌门虚冲道长将他捡上山抚养长大,并且收他为徒传授修炼之法。在路常明的心里,虚冲道长是父亲般的角色。他很努力地练功想要讨师父的欢心,可是虚冲道长的态度称的上是冷漠。即便他年纪轻轻便在比武会上打败了门派中所有弟子,虚冲道长也未曾对他有半句嘉许。所以当虚冲道长把他带到清净室的时候,他很是疑惑。这里是历代掌门闭关的地方,只有掌门才可以进来。

    “徒儿,有件事情为师必须交由你去做。”虚冲道长的手里悬浮着一块水滴状的玉石。那玉石温润光滑,通体碧绿。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

    “这是玄无之玉。”虚冲道长穿了绳子把它系到了路常明的脖子上。“贴身保管着,不可引人注目,把它带去西伏山。”

    “这……”路常明握着玄无之玉。传说中的神女遗器竟就这般躺在自己的手中,路常明试着往神玉中注入了一丝灵力,如同涓流入大海一般,未曾探到究竟,那丝灵力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这玄无之玉果真玄妙,只是师父,这玉怎么会在您的手中。”

    “数千年前,神女身陨之时。有个小孩目睹了一切,为了保护这块玉不落入贼人之手。小孩后来创立了一个门派。这就是青冥教的来源。保护玄无之玉,彻底杀死魔头。这是历代掌门的使命,也是青冥教存在的意义。”

    虚冲道长手在空中一挥,一个场景缓缓浮现。画面中,火光冲天,人群追逐着互相残杀,倒塌的房梁下,惊慌失措的幼童无助地哭泣。一团仿若有形质的黑雾逐渐遮蔽了天空。

    “这是命定的预言,那西伏山下的魔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要逃出来了。它带着遮天蔽日的仇恨,又要把人间拖入炼狱。”虚冲道长凝视着路常明的双眼,“徒儿,还记得为师教过你什么吗?”

    “斩妖除魔,护佑苍生。徒儿一直都记得的。”路常明坚定的说。

    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使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此重要的玉石,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师父只交给了他一人。毕竟他可是青冥教最强的弟子。他一定不会辜负师父所托。只是……

    “带去西伏山之后呢,怎么封印。”

    “去了你便知道了。”虚冲道长神秘莫测地说,顿了片刻后他又补充道,“将玄无之玉带到那里后,你会死。”

    路常明的身体僵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会死两个字轻飘飘地砸在他的头上。他不惧怕死亡。为天下苍生而死,有什么不好吗。他弯曲膝盖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是,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将玄无之玉完好无损地带去西伏山。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虚冲道长看不到路常明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这个年轻人的头顶,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还望徒儿走后师父保重身体。”路常明起身离去,这便是永别了。

    这一年,路常明十八岁。

    青冥山后的药园,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小姐,这里这么安静。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不要乌鸦嘴。春花,你看到那些紫色的草没,那就是紫星草。传说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江听云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冒这个险的。”

    “待会儿我去摘草,你随机应变。若是不利,你赶紧跑,不要送死听到没。”江听云从怀里掏出两张神行符来,分给春花一张。

    在看到春花肯定的点头后,江听云深呼吸几口,悄悄地摸了过去。左右观察四下无人,手慢慢地伸向紫星草,刚一碰到,一团金色的光束袭来,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童。

    “大胆小贼,竟敢跑到青冥山上来偷东西。”

    江听云暗道不好,忙烧灭手中的符纸想要逃跑,可是一番操作下来,只余手上残留几缕灰烬,人还站在原地。

    “别白费力气了,这地方的禁制是由掌门亲自设下的,你出不去啦。”小童懒懒地说着。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正从山上下来的路常明。

    “常明师兄,这里这里。”小童欢快地招手。

    江听云抬眼望去,一道干净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向她走来,那人青绿色的衣衫随风摆动,像是春日里的一棵小树。

    江听云的手缓缓摸向了背后的刀柄,这时一个影子从后方扑过来。春花跪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长,道长您饶了小姐吧。小姐幼时为歹人所害,落下病根。非神草仙药不能续命。小姐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七岁时母亲也身患重疾撒手而去。听说山上的仙草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这才铤而走险、上山寻药。我们知道错了,求求您行行好,放了小姐吧。”

    江听云瞪了春花一眼,心里又急又恼。无奈只得一并跪下,“为续命不得已而上山,实乃无奈之举。此事和我的丫鬟没有关系,还请道长放了她。”

    路常明将两人扶起,“青冥山上不许外人上来,今日之事我就当没看到。我不知道你二人是怎么上来的,但是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小童焦急道,“师兄,不能放她们走,她哪里像得病的样子,肯定是装的。掌门平日最宝贵这几颗草,这草长得极慢,对坏境的要求又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枯萎,掌门用灵力温养着,几十年来才得了这些,平日里都不让别人碰的。”

    话音刚落,小童就看到路常明低下身大手一挥,将那几颗紫星草都薅没了。顿时吓得声音都变了。

    “师兄,你……”

    路常明将一大把紫星草按进江听云的怀里,“姑娘,紫星草并无那般神奇,只是能增强些体魄罢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的仙药。这些你拿回去按时煎煮服用,希望对你的病有所缓解。”

    江听云呆呆地看着怀里的草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赶紧收进包裹,然后伏地拜倒,“多谢道长赐药。”

    “掌门一辈子斩妖除魔,护佑苍生。若是知道他种的仙草被用来治病救人,想来也会高兴的。”路常明对小童说。

    “这……”小童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若是掌门问起,就说是我干的。”路常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人已走远了。

    江听云得了药,不敢多停留,忙拉着春花也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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