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3)

    “陆子遥怎么回事,又去干什么了?”戚砚明不解道。

    “他今日一直心不在焉,估计真的有什么大事吧。”苏誉心又道。

    陈雪妩在一旁默默听着,一句话不说。

    她离窗坐得近,窗外人说话她也能听见一二,方才分明是陆衡清侍卫霍鹰的声音,在问一个小厮,蒋怜找到了没有。

    蒋怜好像丢了。

    他是去找她了吗。

    陈雪妩暗自咬紧嘴唇。

    ……

    “少爷,您怎么来了?”霍鹰还在焦急寻找,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看到少爷了?

    “蒋怜找到了么。”

    霍鹰顿了一下,马上道:“没有,我又加派了人手,还是没找到。”

    陆衡清扯下唇角:“外面天寒地冻,许是她躲进什么房间里了,去那些房间里找。”

    “能找的我们都找了,真没看见……”霍鹰无奈。

    “那就派人去府外,别院那里也派人去看看,她是不是回去了。”陆衡清又道。

    “是!”霍鹰应下,连忙回身去招呼人手。

    陆衡清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

    “霍鹰。”陆衡清又叫住他。

    “少爷。”霍鹰马上回身。

    “柴房找了吗?”

    “啊?”霍鹰一愣。

    “梁府柴房找了吗?”陆衡清又问。

    霍鹰有点懵:“柴房吗少爷,柴房倒是没找,那里又暗又脏,少夫人应当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陆衡清转身飞快走了。

    霍鹰想了想,少爷去的方向,好像也是柴房的方向。

    他闻着少爷身上一股酒气,本担心想叫住他,但刚一晃神,陆衡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蒋怜,你是想死吗?”陆衡清点着一小盏蜡烛,打开柴房走进去,果然,看到了缩在角落里蒋怜。

    蒋怜发着高烧,意识有点不清,闭着眼,把自己努力缩成一团。

    “跟我回去。”陆衡清伸手去拉她。

    “我不。”蒋怜却躲开了他。

    陆衡清唇线紧绷,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道:“今夜大雪,外面如此寒凉,找了大夫给你瞧病,你却跑到这里来躲着,蒋怜,你到底要如何?”

    “我就是不想瞧病!”蒋怜说着,带一点哭腔和鼻音。

    “不想瞧病,是想死?”陆衡清又道,“难不成,今日你跳入湖中,也是想寻死?”

    “才不是!”蒋怜又叫道,“我是被那些人推下去的,根本不是我自己想跳,是那些人欺负我!”

    “她们欺负你?可我却看到,分明是你先推了别人下去。”

    “那是因为她们说我坏话,辱骂我,”蒋怜又道,“她们说我没爹没娘,小地方来的女子,不懂礼数。”

    陆衡清听着,想了想,又道:“这是事实,蒋怜。”

    “才不是!”蒋怜一下子坐了起来,对着陆衡清道,“我有爹有娘,他们只不过死了而已,还有我怎么不懂礼数?是她们不懂,是她们先如此贬低我的!”

    “那你也不能推人下去。”

    “我怎么不能,她们说我没爹没娘不懂礼数,还说我举止粗鲁让她们恶心,还说我穿你们陆家这一身是高攀,根本不配我……我怎么不配了,就你们陆家给我的这朱钗,这衣裳,这玉镯,也都不是什么什么顶好的东西,我蒋灵思见过的好东西,用过的好东西多着呢,就这些,还配不上我?”蒋怜说着说着越来越生气,“所以我推她们怎么了?我有什么错,她们狗眼无珠,如此骂我,我只是推她们下水而已,倒还便宜她们了!”

    “……蒋怜,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陆衡清,我说的不对吗,她们凭什么说我配不上用好东西,我蒋灵思,长得如此貌美,性格又如此刚直,纵使这辈子又那么多人害我,折磨我,我都努力让自己活在这世上,让自己好好活着,就如此坚毅的品质,我怎配不上你陆家那点首饰衣裳?倒是你陆家对我浅薄,配的东西没一样我看得上眼的!”

    陆衡清听着她的话,静静看着她。

    “你既如此高看自己,那为何方才给你找了大夫,你却不治病,发着烧却还要来着躲着?”他又问。

    “都说了我高看自己,那我便值得最好的,那大夫显然不行,我都说了我不想针灸,那大夫却非要给我施针,我讨厌,便出来了,有何不对?”

    “施针是为了让你好得更快。”

    “可我不喜欢。”

    “蒋怜,你太娇气了些。”

    “我不娇气!”蒋怜又叫道,“陆衡清,你又根本不知道,我以前在那桃花楼,那些老妈妈为了逼我学那些勾人的曲调,对我有多狠,我若弹不好曲,唱不好曲,她们便拿针扎我,我那些日子,腰窝里全是针眼,我有多疼谁又知道?我不喜施针就是因为这个,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着说着,蒋怜突然哭了起来。

    陆衡清静静听着,她方才讲的事,是霍鹰带来的卷轴里从没提到过的。

    “其实若是我今日不生病,早就不用受这些罪……”一哭起来,蒋怜就忍不住了,“我为何要生病呢,因为我身子确实有些弱,为何弱呢,就是那病害的,我常常想,若我也是个正常人,那该有多么轻松快乐,为何要让我受这样的罪,为何我七岁就要失去爹娘,就要被卖进青楼,为何会发生那一切……”

    “蒋怜……”

    “陆衡清,人真的好不公平,别人七岁可以被爹娘抱在怀里吃糖葫芦,我却只会被青楼那些老妈妈按着给男人捶腰,叫那些浑身臭烘烘的男人干爹,天天学习淫词烂曲,手指全是泡,隔三差五就要泡什么嫩身子的水,每次泡完浑身都是烂的,成天吃不饱,睡不好,陆衡清,你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呜呜呜……”蒋怜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蒋怜,”陆衡清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别再哭了。”

    “呜呜呜……”蒋怜依旧哭着,“我苦也就算了,为何爹娘还会早死,听说府上失火那日,他们还在睡觉,外面人怎么叫都不醒,因为找我太累了,好几日都没睡……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难受,以前觉得如果能从桃花楼逃出去,我就有家了,后来发现,出了桃花楼,除了我父母的坟头,我什么都没有……”

    “蒋怜……”

    “陆衡清,我什么都没有……”

    “呜呜呜……就算我死了,这世间也不会有人挂念我……”

    “你别哭了,再哭,”陆衡清看着蒋怜,又张开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而后又道,“再哭,让外面人听到,你丢的便是我的脸。”

    “呜呜呜……你以为光是你我不丢人啊……但我忍不住,”蒋怜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不断从脸颊滚落下来,打湿她的衣裳,“我每天努力把这些事忘掉,可没有一天忘掉的,太痛苦了,想想就好痛苦呜呜呜……”

    “蒋怜。”

    “呜呜呜……”

    “别哭了。”

    “呜呜呜……”

    “蒋怜。”陆衡清看着蒋怜,忽然间,不自觉伸出手,食指弯曲,又指侧碰上了她眼角的泪。

    下一秒,蒋怜停止了哭声,抬头看他。

    “陆衡清……”

    陆衡清身体一僵,好像突然回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

    但还没等收回手,他便看到蒋怜脸上红的厉害,眼神也模糊迷离了,整个人感觉变了。

    “陆衡清,我……”蒋怜迷迷糊糊叫着他的名字,突然两手伸出朝他爬了过来。

    陆衡清闻到她身上扑面而来的一股奇异香味。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但又觉得不对。

    太不对了,她那病不是二十日左右才来一么,今日离二十日还早,不该如此快。

    陆衡清思考着,看到蒋怜脸上的难色越来越明显。

    他眉头一皱,当即把手朝蒋怜身下伸过去。

    肿的。

    他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又是这样。

    是因为生病所以提前了么。

    蒋怜可真会给他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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