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2)

    他抬眼朝着远处湖边望去。

    只定定看了很小一会儿,陆衡清便又垂下眼夹菜吃饭,什么也不说,也没什么表情。

    苏誉心和戚砚明也看见蒋怜跌入湖中,想说什么,却想想也算了,最后只道:“倒也没事,方家习水性的家丁丫鬟多得是,她们很快就能被救起来。”

    说完,他们也继续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会偶尔抬眼去看一眼湖边的状况,很快,他们发现好几个贵女都被救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湖边还围着人。

    蒋怜还在湖中。

    “这蒋怜怎么还没被捞起?这么长时间了,不该啊。”戚砚明皱眉道。

    苏誉心道:“我看她被推下湖以后,不知怎么漂远了些,可能那些家丁要再游一会儿,才能捞她上来。”

    “我看不是,”戚砚明观察着远处的湖中,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又道,“我怎么感觉,那些家丁已经靠近蒋怜了,但一直不动呢……”

    “不对,”戚砚明又道,“好像是蒋怜的问题,我看她好像把那些家丁推远了,不让他们救。”

    “这是何意?”苏誉心问。

    戚砚明喃喃:“不知晓,难不成她习水性?可习水性怎会在湖中挣扎?但若是不习水性,又为何挣脱开那些来救她的人呢?她莫不是想死?”

    这句话一结束,陆衡清手中的筷子终于停下,碰一声放在碟子上。

    戚砚明苏誉心陈雪妩都回过头来看他。

    “子遥?”

    陆衡清眼神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我过去一下,你们继续吃。”他终于起身,留下这句话,立刻朝着湖边走去。

    蒋怜果然是个麻烦。

    戚砚明没看错,她不善水,在湖里挣扎,但好些个家丁丫鬟下水去救她,她却不让,不停在水中挣扎逃脱那些人的束缚,实在摆脱不了,还会咬人。

    眼看着蒋怜离岸边越来越远,体力越来越弱。

    几个家丁丫鬟也被她整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一时间岸边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

    “那女子怎么回事?是想死了不成?”

    “若是想死,怎还挣扎?”

    “但若是不像,为何又不让人救?”

    “那就是想死吧?”

    “那肯定了,你们没看,她好像没力气了,在慢慢往下沉。”

    “啊,真的啊,她在往下沉!”

    “老天爷啊!她真的要被淹死了吗!”

    “啊好可怕!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吧!”

    噗通。

    忙乱的众人忽然听到一个入水声,等再一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一个人朝着蒋怜游去。

    很快,陆衡清游到了蒋怜身旁,将她从水中抱起。

    感受到蒋怜的动作,他只道:“不要动。”

    可下一秒,低下头来看蒋怜的他,只发现她脸上毫无挣扎之意,而是流淌着水珠,唇色和脸色依旧是病中的惨白,眼里像含着眼泪,虚弱道:“陆衡清,你来啦。”

    “救我。”蒋怜说完,用两只胳膊死死抱住了陆衡清。

    ……

    陆衡清一路抱着蒋怜,游到了湖边。

    “带她下去休息,找个大夫。”陆衡清上来,把蒋怜交给焦急等待的丫鬟,很快去找了房间换衣裳。

    换衣裳出来,霍鹰就在外等着,开始说起蒋怜为什么和那些贵女起争执,又为什么跳湖。

    “少夫人起先在湖边赏景,后来有人笑说少夫人举止粗鲁,果然是小地方上来的,不够端庄大方,不够资格与她们相站在一处,言语刻薄,少夫人才……”

    “行了,”陆衡清打断霍鹰的话,“你无需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听。”

    “那少爷,等会儿需要我把少夫人送回去吗,刚才大夫说,她又发烧了……”

    “你自己安排,”陆衡清只道,“蒋怜很快便会与我再无瓜葛,以后若无紧急之事,不要浪费时间跟我提她的事。”

    “是。”霍鹰应了。

    陆衡清步履飞快,回到了喜宴上。

    “子遥,”一见陆衡清回来,戚砚明和苏誉心很快问,“怎么样了?”

    陆衡清只道:“没事。”

    “蒋怜为何在水中半天没人救起,她是想自杀?对了,她与那些贵女起什么争执了,发这么大火推人下水?”两人又连忙问起来。

    陆衡清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重新坐下来,端起玉盏饮酒。

    “陆子遥你怎么不吭声?”戚砚明又问。

    “她的事我没多问,也不感兴趣。”陆衡清又道。

    戚砚明和苏誉心马上明白过来了。

    “也是,蒋怜欺负你成这样,你若还对她关心,那的确是离谱了些,”戚砚明这才也坐下来,喝茶吃菜,只又是一阵叹息,“只可惜啊,少了一份桌上谈资。”

    “你若是对旁人闲事如自己的公事那般感兴趣,也就能和子遥一样得圣上器重了。”苏誉心无语道。

    “我若像陆子遥那般,还能看得上你?”戚砚明朝苏誉心笑笑。

    “你!”苏誉心被噎住了。

    陈雪妩看着他俩,不由发出一阵轻笑,而后她又朝着陆衡清看去。

    他自打成亲之后鲜与他们相聚,好久不见,却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陈雪妩想来想去,终于启唇,想要说些什么。

    “少爷。”却不想又被突然走过来的陆衡清的侍卫霍鹰打断了。

    “何事?”陆衡清放下酒杯,又问。

    霍鹰满脸着急:“少爷,夫人本来发着高烧,在榻上躺着,我只是去备马车,没想到她又跑了,不知去了哪,现在还没找到。”

    陆衡清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你派人找就是了,我说了,不必通报于我。”

    “可、可您不是说虽然夫人的事不用说与您,但若是紧急之事,还是要……”

    “这不算紧急之事,你自己处理便好。”陆衡清又道。

    霍鹰一噎。

    “是。”他退了下去。

    只是往喜宴门厅外走出去时,他才发现,外面落了大雪。

    霍鹰现在也弄不明白少爷口中的紧急之事到底是指什么了。

    喜宴要持续很久,桌上的菜上了一遍又一遍,邻桌一直有人喝酒畅聊,忽然又有人站了起来,叫了声:“看,是雪!”

    陆衡清抬头,也看见了雕花木窗外,被月光照着的绒绒雪片。

    “哈哈哈今日方大人四子大婚,又逢瑞雪降下,真是双喜临门啊,在座的各位,我们不若就借这‘婚喜’和“瑞雪”,还比比作诗,就当给方大人的另一份喜礼了如何?”

    “好!”有人提出建议,又有人马上应和,很快,好几桌人都加入了作诗的活动,整个喜宴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月照枝啼雪,人笑冬送春。”

    “雪降旧忆洗,烛燃新客来。”

    ……

    听着好几桌开始作诗,戚砚明也憋不住了,忙道:“那些桌对得那么起劲,不如我们也来吧,一起作诗,多添些快乐!”

    苏誉心连忙应声:“我也这么想,雪妩和子遥也一起来,今冬第一场大雪,很值得作诗留念啊。”

    “嗯,好啊。”陈雪妩欣然点头。

    “嗯。”陆衡清也同意了。

    于是几人也开始吟诗作对。

    “雪里麻雀喳喳喳诉霜寒,房中宾客咯咯咯笑冬风。”戚砚明先做了两句古怪诗,被苏誉心拍了两巴掌,叫他认真点,然后自己又作了一首。

    “苏誉心,你和我半斤八两!”戚砚明听完她作的,也嘲笑了起来。

    “我一向作诗不拿手,却也比你好,雪妩,到你了。”苏誉心又点到陈雪妩。

    陈雪妩看着窗外月光,想了想,道:“清月饮清雪,笑见人间梦。”

    “到底是雪妩的风格,以月拟人,倒让人觉得不是人在赏月赏雪,而是月在饮雪赏人了,颇有意思。”苏誉心点评道。

    “不过这人间梦是何意,予竹大婚,应当不是梦吧?”戚砚明不解。

    陈雪妩点头:“这倒是我疏漏了,的确不符人间喜事,毕竟人间梦,便是梦,是可望,却不可得……”她说着,不自觉朝陆衡清看去。

    陈雪妩察觉到自己的走神失态,慌忙转过头来。

    苏誉心和戚砚明又沉默了。

    “若是雪妩能嫁给子遥,我们常常一同出来游玩对诗,如现在一样,该多好。”苏誉心看着这一幕,小声说道。

    “可惜了,不是雪妩是蒋怜,若是蒋怜在这,估计今日能把桌掀喽。”戚砚明也低声叹一句。

    “唉,”苏誉心叹完气,又对陆衡清道,“子遥,到你了。”

    陆衡清没动。

    “子遥?”

    “嗯,”陆衡清抬起头来,“到我了?”

    “是啊,你刚才没在听吗?”苏誉心问。

    “当然有,”陆衡清道,“是以雪与喜事做诗,对么?”

    “是的。”

    “容我想想。”陆衡清说完,就朝着对面窗外看去。

    入冬第一场雪,在清冷的月光下,越下越大。

    方才还只是小片。

    一阵冷风吹来,陆衡清只觉得手背刺冷。

    窗外匆匆忙忙有下人不断经过,陆衡清盯着那些人着急的身影,从中还辨认出一个熟悉的人。

    霍鹰还在院中来回穿梭,远远地吩咐着一些人,还有另一些人。

    陆衡清静静看着,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这天的确够冷。

    “子遥?”

    “陆子遥?”

    戚砚明和苏誉心连叫了陆衡清几声,他才转头,看向他们。

    “你一直盯着窗外看什么呢,诗想得怎么样了,若是想到了,我们便要关窗了,这大晚上也太冷了些。”苏誉心又道。

    陆衡清深吸一口气,忽然起身。

    “抱歉,诗我不能作了,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说着,他马上离开席位,“你们玩,莫要等我。”

    丢下这句话,众人看到的,便是他匆匆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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