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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光

    满地鲜血灼得瞳仁发抖,花徵接连后退两三步,险些摔倒,所幸被陆九歌一拉手臂,强行扶稳。

    因为过度惊恐,她嗓音似有点沙哑:“王爷,你还好吗?”

    陆九歌脚下踩着一地狼藉,眉目更显锋利冷锐,摇了摇头:“我没伤到。”

    低头检查花徵,虽衣裳有些凌乱,却没有被敌人刀剑所伤,不由也松了口气。

    花徵低下头,手指颤抖,连着声线也细细发颤:“王爷,那刺客,竟是西离人?”

    陆九歌“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指,低声回答:“不要担心。”

    陆九歌的手宽阔而温暖,骨节分明,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手心内缘有着一层薄茧。

    花徵眼睫微动,忽略心头产生的异样感。

    她从六岁那年起就明白一个道理,人生于世,不能依赖别人,只能依赖自己。

    若不是这个信念苦苦支撑着她,早在十几年前,她就随着逝去的生母撒手人寰。

    “没事了?”陆九歌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瞳中方才似乎掠过痛楚的神色,快得一闪即逝,却令人无法错认。

    一个长在深宫里,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他不明白。

    但他也不需要明白。

    两人之间的缘分是他强求得来,或许他不应该对她产生真正的感情。

    陆九歌回过神来,捏了捏花徵的手指,将自己的右手抽了回来,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近人情,沉默寡言的镇北王。

    已经有人匆忙去报信,而就在此时,刚刚闻讯的杨长生从远处匆匆忙忙赶来,人未至声先到:“我的天,这是怎么了?……这又是谁?京城怎么会有西离刺客,王爷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吵得陆九歌心烦,他手指抵着额角,心情不悦,不给面子道:“闭嘴。”

    跟过来的府兵面面相觑,默默抹了把额上的汗。

    所有人都知道,陆九歌平生最恨的就是西离人,对方竟然胆子大到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不仅自己作死,还要连累他们挨陆九歌的训。

    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京城城防事关皇帝安全,兹事体大,能让异国的刺客混进来,这城防官当得也实在离谱。

    陆九歌凤眸清清淡淡地朝大气不敢出的人群掠过一眼,走上前去。花徵便也跟在他身后。

    众人向花徵见过礼,杨长生凑近那西离少年的尸体,脸上不由得带上嫌恶之色,只见对方兀自死不瞑目的尸体下,流出来的血水竟然变成了黑色,散发着一股不祥的腥臭。

    “这个人是西离的死士,”他顿了一下,转向陆九歌,“血中带毒,三月发作一次,唯有服从主人命令才能拿到解药,说来也是身不由己。”

    他捡起那少年所用的匕首,翻过来观察了下:“这匕首上还淬了毒,所幸公主殿下镇定非常,未曾挣扎,这才没伤到玉体。”声音骤冷:“不然这刺客死百八十遍都偿不起。”

    方才他带队一路过来,街上行人无不惊恐万状,慌张逃窜,而清都身为深宫公主,反倒比这些市井之人镇定些。

    花徵笑道:“杨将军过誉了。”

    花徵唇角的微笑蓦然撞进了杨长生眼里,他心里下意识想,这姑娘虽然娇弱,却毕竟是天潢贵胄,有着常人没有的胆识。“是公主殿下胆识过人。”

    花徵微微一笑,垂目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用特殊秘法保养,显得白皙柔嫩,和寻常闺阁小姐别无二致,没有一般练武之人手心生出的薄茧。

    然而这双手提过剑,杀过人,她手下的人命不比他们这些战场上混的人少,只不过多了层柔弱无害的皮囊作为伪装,那些危险的气息隐而不发罢了。

    再近便要被毒素所侵,杨长生不愿亲手检查,拿着一根木条翻检西离人的尸体,突然眼前一亮,从里头拨弄出块玉佩。

    玉佩已经被黑血染脏,然而被人捡拾起来的时候,其表面污物自然滑落,看上去温润通透。仔细看,里头似乎还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

    “这是……”众人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杨长生刚要自己检查,耳边便传来箭矢破空之声,嗖!

    多年以来在战场上险死还生的经历救了他一命,杨长生反应过来,迅速向后仰倒,那箭矢紧贴他面门险险而过,钉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发出震颤般的锐响!

    杨长生大脑一片空白,用袖子包在手里拿着的玉佩也随之滑落。那未明之敌的目标似乎就是这枚玉佩,又是数枚箭矢破空而来,情知自己躲不过,杨长生闭紧了眼睛——

    他没死,箭矢被陆九歌接下,真气鼓荡起袍袖,将这些东西反弹开来。

    但他的脸色随之又差了些。

    嗖嗖破空之声不断响起,这边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回击。

    随着攻击,那隐藏在暗处的人迫不得已现身,却没有被任何攻击击中,在墙头飘然而落。只见他一身粗布衣裳,外表像是个在市井间讨生计的普通人,身上却真切无疑地有着强大的武功。

    “怎么回事?”

    了然之色同时出现在陆九歌和花徵的眼底。花徵喃喃道:“我知道了。”

    陆九歌挑了挑眉,听花徵语速飞快地解释:“那玉佩根本不是他的东西,很大可能是偷来的,刺客有同伙监视,这个东西对他们应该非常重要,所以当发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们会不惜暴露也要抢回!”

    陆九歌示意花徵后退,随手抽走了士兵背后的弓箭。

    熟悉陆九歌的人都知道这位镇北王平生最擅长的便是骑射之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不过信手拈来。

    陆九歌的武功底子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打下的。那时他随着父兄出征大漠,印象中有件事,是兄长手把手教自己学会射箭。

    大漠中没有多好的条件,他们便以竖在营门的旗杆为靶子,后来技术逐渐精进,便改了移动靶,用白羽箭射天上飞过的雁群。

    他的武功一天天精进,人也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经常被兄长嘲笑为闷葫芦。

    然而他功成名就之后,却再也没有嘲笑回来的机会了。

    从此他苦练武艺,人生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陆九歌闭上眼睛,摒弃那些没来由的杂念,引弓搭箭,对准了前方的人影。这一箭附上了内力,势必要将对方留在这里。

    他的手很稳,对准目标,一松手,羽箭便疾驰而去。

    却没有击中对方。

    精铁箭矢被那人徒手接住,毫不费力地拧变了形。幽幽目光向陆九歌身上投来,仿佛带着几分嘲意。

    “把那块玉还给我,”此人声音嘶哑,带着不熟悉发音的古怪腔调,就像是毒蛇吐信,让人从背脊里生出幽幽寒意,“我听说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物归原主。”

    刹那间极其危险的直觉从花徵的脑海里升起,那是遇见足以威胁自己生命的高手时产生的本能反应,浑身每一根头发都叫嚣着危险,不要靠近。

    花徵闭了闭眼,刹那间下了决定。

    “把玉佩给他,”她声音有些沙哑,对陆九歌道:“你若是和他动手,只会加重自己的伤势。”

    陆九歌抿起唇角,看见了花徵眼底沉静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杨长生把玉佩递给陆九歌,看了花徵一眼。花徵纤纤玉手接过,抬眸向那男子的方向走去。

    男子没有在意花徵打量的目光,事实上,受伤的陆九歌已经是强弩之末,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清都公主则是弱质女子,不足挂齿。

    虽然具备杀人夺宝的条件,但他忌惮的是,杀了这两人,势必会引来中原武林的其他高手群起攻之。

    花徵有一点说得很对,这块玉佩对他主子来说非常重要,却被人监守自盗,不翼而飞。若是成功被他取得,凭借如此功绩,他定能坐稳门内第一长老的位置。

    想到这儿,黑衣人目光中的贪婪几乎掩饰不住了,呼吸急促灼热。

    离得这么近,陆九歌即使想反悔也做不到了。如果这小娘子耍诈,他倒是不介意把她掳走,单凭清都公主的皇帝独女的身份,身价就绝不会低。

    花徵确实没耍任何诈。

    男子知晓可能用在会武之人手上的各种阴招,警惕地注意着花徵的一举一动,她没机会用出暗器,更不用说在玉佩上涂抹毒药,因为花徵自己正赤手拿着它。

    他从花徵手上接过玉佩,终于放下心来。

    玉佩到手,他也没有杀掉面前这些人的必要,迅速运起轻功,身形转瞬而逝。

    花徵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转头一看,是杨长生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眼中闪过痛苦的光:“都是我没用,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陆九歌摇摇头:“那人脸上有易容,实际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是个练家子,碰上了不能怪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确实是强弩之末了,咳嗽两声,感觉自己喉咙口反冲上一股血腥味,强撑着说完:“我虽大败西离,西离人却早已渗透了中原。那玉佩,该是某种信物,所以西离人不敢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花徵听他声音沙哑,就知道肯定受了不轻内伤,无奈地伸手扶住他:“你少说两句。不就是枚玉佩吗?我有办法找回来。”

    旁听的杨长生惊呆了:“啊?”

    花徵幽幽一笑,卖了个关子:“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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