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运期间的交通真的是个令人头疼的事,尤其对自带路痴属性的人而言,这绝对是可以升级为三大痛苦事之一,其二分别是苦读十几年高考落榜,和慈眉善目亲人长辈离世。偏偏这春运之苦每年都要遭两回,偏偏秦飞就是这个从娘胎就自带路痴属性的主,再偏偏她的这属性还是时好时坏的,无规律可循。

    秦飞随着人群被拥着出了地铁车厢,再跟着坐电梯到一楼。

    哪里都是人,秦飞就懵了,地铁的出站口就是高铁的进站口,自己没记错的啊,怎么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一整面墙的镂空铁门,进站口哪去了??

    电梯还不断有人出来,秦飞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站了,尽量不着急问旁边的一个小姐姐,得到的答案让秦飞松了口气,至少自己没坐错地铁。那就跟着人群走吧,秦飞这么想着,肯定有人是去坐高铁的。

    事实证明懵圈的秦飞大概是负值,她跟着的人群还真的都不是去坐高铁的,秦飞跟着他们出了站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没有行李!

    大概是志愿者看这姑娘推着行李箱丧着脸在那站了几分钟,上前问她:“姑娘,需要帮忙吗?”

    “我找不着进站的路了。”

    志愿者可能也是见过类似情形,标准微笑给她指路:“从你刚才出来的地方进去,然后顺着路标就可以看到进站口了。”

    秦飞纠结了两秒,要不要请志愿者小姐姐再说一遍,因为她没听懂。

    原路返回,看着指示牌转了两圈,还是没看到,或者说是没看懂,秦飞觉得自己有点衰!第三遍的时候,在一个指示牌下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武警。

    很不容忽视的存在,因为这位制服武警相当的高大帅气,能莫名让人产生极大的安全感,此刻的秦飞就有这样的感觉!

    脑中小人掐架了一分多钟后,秦飞带着三分忐忑三分兴奋还有四分孤勇站在制服武警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垮着脸说:“帅哥,我迷路了。”

    武警抿唇,眼中闪过什么情绪,快到秦飞看着他的眼也没捕捉到,一秒后,神色如常,说:“我知道你迷路了。”很青叔的声音,磁性酥骨,。

    开端不错,再接再厉,秦飞继续说:“可以麻烦帅哥带我去自动取票机那里么?”眨了下眼睛,接着说:“我转好几圈了,还是……没找到。”秦飞知道这会儿自己清醒得不得了,这么直白地调戏他人,更别说是人民公仆,人生第一遭,心虚得很啊!心里紧张的不得了,面子上还得撑下去,不然结果失败还丢面子,这大庭广众的!

    “我看到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

    “行李箱我帮你拉。”

    被带着走的秦飞走了好几步才从不可思议的窃喜中回到眼前,这位武警走的是亲民风啊!

    “帅哥,你很接地气呐!”这句调侃秦飞不想承认是自己说的,她这次真的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毕竟是壮起的胆,连着调戏手持警枪的武警到底勇气还差点,怕他生气也怕他看破,虽然自己确实是在借故勾搭他,万一他发飙不理人就得不偿失了!

    “我不叫帅哥,我姓何。”武警目视前方,出声纠正。

    他的声音传过耳膜,秦飞悬起的心落了地,光明正大地探过去上身看他胸牌,然后甜甜一笑:“何警官威武,给你点赞!”

    何亦哼笑了一声,说:“路不在我身上,看台阶。”

    “那,谢谢何警官!”

    “你意图很明显,我懂得。”何亦单手把秦飞的行李箱提上电梯台阶,然后转过头对她说。

    猝不及防被他说破想法,秦飞有点撑不住了,自己再怎么脸皮厚也架不住对方直接戳穿呀,只能低下头掩饰。

    “要扫我微信吗?”何亦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太直白了,然后摸出手机,给台阶下,又这么说道。

    “啊?”

    “不要?我挺乐于助人的,尤其是路痴。”这姑娘乌黑漂亮的眼睛露出傻愣,何亦遂解释。

    “呃。。。神反转……”么字还没说完,赶紧改口,边从口袋里摸手机:“要!要!要的!”

    哈,这逆转可谓惊天大喜吧?

    “别发呆,看台阶。”

    “啊,噢,好的!”

    “前面,看路。”

    “好的!”

    “看我。”

    “好的!”啊???!!!

    “回神了吗?进站口到了。”何亦按下行李箱的拉杆,挑眉问。

    一秒回神的秦飞嗫嚅:“回神了,也看到了。”

    “不要再花痴别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忍受别人的垂涎的,知道吗?”

    这么严厉,秦飞小声答:“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何亦继续问。

    秦飞猛抬起头,生怕人民公仆不相信,小鸡啄米:“真的!真的!”

    面前就是进站口,何亦和行李箱交给秦飞,示意她进去。

    秦飞一步三回头,活像面临分别的小情侣一般,何亦实在是架不住她的“款款深情”,略有尴尬,别开眼,准备走开。

    “站住!”秦飞几乎是窜到何亦面前,拉了一下他的制服袖口,又快速放开,问:“何警官,问你一个问题啊,你是哪里人呀?”脸上的狗腿式笑和上一秒的话语很难让人觉得这是同时出现的,而事实就是这么同步了。

    何亦对她的话想了一下,反问,“你想堵我家去么?”

    秦飞一时眼睁得圆圆的,这……何警官……太能想了,起码比自己能想!自己绝对肯定百分之百只是想拖下时间多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2

    从何警官的那句话后,秦飞是一路郁闷回家的,秦爸秦妈一脸雾水,回来前打电话明明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状态,怎么这到家了反而丧着小脸,一句话不说呢,秦爸是个女儿控,就差拿刀找欺负她宝贝的罪魁祸首了。

    秦飞闷在被子里,死盯着手机看,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猜他在做什么,猜他究竟怎么想自己的,越想越没底,越想越没劲,打了两个滚后,干脆出房找吃的。

    饭桌上,秦爸秦妈盯着女儿瞧,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老爸给你撑腰!”

    秦飞撇撇嘴,说:“想给你们找女婿来着,黄了。”就只有个前奏而已,又或者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丑跳戏,连前奏都算不得。

    秦爸秦妈同步惊掉下巴:敢情这是未来女婿欺负自己宝贝了,只是这气怎么帮着出?

    “他在哪?我去训他!”

    秦飞一听自己爹的话,懒洋洋地回:“你打不过他。”默默把后半句“您顶多拿的是菜刀,他拿的是枪”咽回去。

    秦妈不乐意了,“嘿,你这丫头,哪拨的?”

    “打不过也要打,我闺女的事天大!”秦爸对女儿的话不甚在意,继续撑女儿的腰。。

    秦飞对秦爸竖大拇指。

    “我又成是自己一拨了?”撇去家里由来已久的站队问题,秦妈现在更关心是:“我那未来女婿是怎么回事?”

    秦飞半虚半实地说了一通,秦爸怒:“小样,让他后悔去!”

    秦妈则是哭笑不得:“你想泡人家的意图太明显了,明显到用脚想都能想明白,大庭广众之下大男子汉被你这个姑娘家家的调戏了,还是个直男兵哥,当然会被吓跑了!”

    哈?自己真实表现得这么山洪猛兽?只是,何警官也说过这话的!

    “你得矜持,得温柔似水!”秦妈言传“泡帅哥”的技巧,“你这个糙样子是不行的,靠气质靠韵味!”

    秦飞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棋错一招,黄花菜已凉,搁下筷子,不吃了,回房。

    自己哪是想泡何警官来着,“泡”这字多不正经,自己可是正儿八经地想和他谈下对象,虽说是……一念之间,那也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的主意呀。

    自己挖坑,自己跳进去填,多悲催多郁闷,悲催到菜花凉了,郁闷到委屈死了!

    扔在被子里的手机也懒得去找,直接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找朋友开局打游戏。

    好几局玩完,时间也就不早了,被拉着凑局的朋友都嚷着要洗洗睡,下线了。

    没了乐子,就只能躺回床上了,被子下的信号灯在闪,发出微弱的红光。秦飞翻身过来,趴在床边,解锁,有未读消息。

    Heyi?何亦的?

    这心情的落差起伏……上天下地啊!

    秦飞快速点开,两条微信:

    heyi:嗯。

    heyi: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是滨城人。

    他第一条的“嗯”是什么意思,表示脑回路不太懂。

    秦飞边笑,边发微信。

    飞呀飞:嘿嘿,我叫秦飞,是滨城隔壁市的。

    飞呀飞: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何警官很快回复过来,heyi:你在脑补什么?

    秦飞看着这六个字,傻呵呵地笑,可不就是自己一通子乱想,脑补了一堆麽!

    飞呀飞: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heyi:怎么还没睡?

    飞呀飞:就睡了!

    飞呀飞:再见!

    heyi:嗯,睡觉。

    秦飞把短短的聊天记录看了好几遍,总觉得自己那句“再见”有点问题,想了半天,想明白了,这是话题终结啊,还有,又不是见面,再啥子见!

    第二天起床后,秦爸秦妈瞧到自己闺女哼着小曲,脸上一改昨天的蔫样,精神洋溢,秦爸生出几许自家白菜快要留不住的愁丝。

    回到家,自己一下子清闲下来,想着何警官未必也是,秦飞又爬回床睡了趟回笼觉,中午午饭时间给何警官发了微信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复,就自己出门了,这么久没回来,去逛逛这座自己长大的城市。

    逛了一圈,买了自己在家要用到的一堆小物品,趁晚饭时间,给手机充电,秦飞心里喜滋滋的,但也酸溜溜的,从前不知道单相思是什么,这就是了……吧?

    3

    秦爸秦妈一天内见到自己家秦白菜傻不拉几的这个样子两次了“,你傻乐什么,不是都黄了?笑得像个小傻子。”秦妈边咬菜边泼冷水。

    家里的“大傻子”顿了顿夹菜的筷子,继续喝自己碗里的粥。“小傻子”心情很好,也不打算拉自己爹下水站队了。

    而是给了自己娘一个大大的笑脸,“嘿嘿。”

    本就心里不舒坦的秦爸,熟悉宝贝女儿的每个表情每个套路,清了清喉咙,“飞宝,说人话。”

    爸爸这么耍宝式喊自己,秦飞知道他要生气了,但又想知道答案,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嘛。

    “嘿嘿,就是可能也许有苗了呗。”

    “泡上人家了?”秦爸气又大了点。

    “泡……泡,什么叫泡啊,”秦飞被自己老爸一口气给呛着了,“爸,你怎么也和我妈学啊?”

    “嘿,和我学什么了,你爸就应该和我统一阵营。”秦妈对女儿的指控不接受,对自己丈夫的倒戈相当乐意见到,平常可都是他们父女一个队列儿的。

    “你妈说的对,就是泡。”秦爸闷哼,心里别扭的很。

    “……”这夫妻,还真的是……默契的时候,对女儿都不放过,秦飞好想仰头四十五度角,思考人生!

    “就是联系上了的意思。”

    “哦,”语气甚是冷淡,“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对象上咱家门?”想留估计是留不了了,秦爸想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白菜到底还能留得住多久。

    “……”秦飞听罢话,表示已屏蔽,不说话,闷头吃饭。

    三五两下咽下碗里的饭菜后,放下筷子,快速逃离“逼问”现场,生怕自己亲爹下句问出“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又或者“小孩名想了没?”

    上楼,开门,关门,把自己丢在床上,一口气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秦飞不由得感叹她爸的思维够发达,八字这一撇都还没落笔呢,就想着写完“八”字后着手下一个了。

    打了两个滚,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没有闪灯,也就是没有未读信息,也就是何警官没有回复自己,不免有几分失落,这都过去六七个小时了,他还没有换班休息吗?心疼之余又气恼,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呢。哦,何警官肯定既不是王八也不是绿豆,当然了,自己也不是。

    靠在被窝里看电视,时不时看眼手机有没有动静,一部电影看完,依旧是没有。一通胡思乱想后,秦飞的小脾气小情绪上来了,越想越灰心,索性关机,免得不自在,也没心思再看平板,缩进被窝里蒙住头睡觉。

    睡得早,心里不痛快,半夜醒来几次,开了机,手机还是没半条信息,失落感瞬间占满了胸腔,这会儿完全醒头了,叹了口气,对着手机又盯了好一会,还是睡意全无,对着厚重的窗帘数数。

    大概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

    一连着几天何警官都没任何回复,好像前几天的那份惊喜是种错觉。秦飞也不好过多打扰,倒让他真的拉黑了自己。

    这么一晃就到年末了,除夕晚上吃过年夜饭,楼下一群小孩都在耍烟花棒,好不热闹,看得秦飞童心蠢动,拿了零钱下楼去小区小超市也买了几根,一手挥舞着烟花棒,一手拿出手机录视频,录完两段加上自己的新年祝福,虽有犹豫,不过还是松键发送了。松手那刻,又隐隐不安,怕覆水重蹈,怕失望重来,半小时后,还是悄无音信,秦飞眨了两下眼睫毛,抖落掉落下来的烟花棒的彩纸屑,终没打算撤回微信,只是捎带升起几分郁闷,大概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手中的烟花棒燃尽,又陪那群半大的小鬼闹了半个多小时,秦飞才上楼,秦爸秦妈都在客厅看晚会,那种春节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秦飞又陪着看了一回儿,熬不住,就自己上楼睡觉了。

    初一初二事多客多,再加上点小故意,秦飞把手机丢在卧房里,没放身上,初三是走外婆那边亲戚的时间,午饭后,一众大舅小姨都在聊家常,秦飞也和表兄弟表姐妹八卦玩耍了一小会儿,摸出手机想玩几把小游戏,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什么时候把网络关掉了,迅速开了流量,“滴滴滴”一下子进来多条信息,秦飞飞快滑动界面,在一堆信息里还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名字,再一看时间,初一的,秦飞转动眼珠子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关掉网络的,没印象,时间上来看,不是年三十,也是年初一了,难怪这两三天手机静悄悄的,想到这,秦飞这个懊恼啊,自己当时是气大手欠麽?

    点看信息,也是两条未读。

    第一条有整整两排字,大致意思是他只是被上级派出来执勤的,防止车站这些人流密集区域年关期间发生意外,被外派时间结束了自是得回去交接,这期间私人通讯是受限的。

    第二条相比第一条就简短得多了:空了找我。

    秦飞看着这几个字,咧着嘴笑出花来了。

    “小飞怎么也对着手机傻笑?”有长辈问,显然是秦飞的哪位表兄弟表姐妹也有过这么智商为零的傻叉时候。

    秦妈睨了站在窗户前,看手机入迷的闺女,轻飘飘地:“被那什么神附体,魔怔了呗!”

    被“那什么神”附体的秦飞还乐在面前的虚拟世界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身后十来人的研究讨论对象。

    整个下午,秦飞都是处在在飞的状态,嗯,飞到身处漩涡而不自知,飞到傍晚该回家了的时候还问自己爹“这么快”,飞到自己爹送给她一枚大白眼的时候还傻呵呵地问“怎么了”。

    回到家后,秦爸秦妈在一次超有默契地不搭理宝贝女儿,譬如,晚饭没有她的份,零食小吃什么的也收拾整齐码柜子上去了,和自己爹妈说话眼神都没得到一个,秦飞回想,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大概可能一定绝对是把劳握话语权的妈还有关键时候总倒戈的爸给惹毛了,鉴于她自己的好心情持续了一下午了,现在这怒气弥漫的场景,秦飞也觉得自己的确是过分了——冷落了自己爸妈,便陪着笑,缩了缩脖子,“妈,爸?我错了。”毕竟自己家老妈掌权,根据经验,生气了的话还是很难哄的。

    “呵!”秦妈冷笑,眼神都没抬下,就发了个音节。

    秦飞觉得自己妈这个音节的意思应该是“别惹我,我还在生气!”

    “呵!”自己爹的声音紧随着。

    “……”秦飞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罪了,因为她想笑。自己爹绝对是搞破坏的,他的那声“呵”和原本老妈提起来的那浓郁的怒气氛围一下子相互作用,产生了反效果,有点喜剧的味道了。

    果然,秦妈抬眸瞪了下秦爸,“又变卦,站你宝贝疙瘩那队了?”怒气更甚几分了。

    秦爸可不想公然拱自己老婆的火,引火烧身,殃及池鱼,会一块糊了!往沙发背一靠,闭眼装困。

    然后就变成三个人各是各的队长了,秦妈的“得理队”,秦飞的“懵神队”,还有秦爸的“观火队”。

    秦飞苦着一张脸,觉得冤,这一不留神点了把火,且有燎原之势,和事佬的自己爹这档口又无视自己的求助眼神,扶着额,秦家这把火一时半会儿估计是灭不掉的了。

    好在秦爸还是靠谱的,在秦飞去厨房找吃的时间,三两句话就把自己老婆哄得怒气全无,秦飞听到客厅的声音,猫着身子靠在厨房门口看,自己爹揽着自己妈的肩膀甚是和谐地回房了。

    秦飞觉得自己发现了自己爹的大秘密!三言两语就化掌力为绵指了,这实力不得不佩服,以柔克刚,隐藏得够深!难怪自己老妈最多就是黑下脸,从没真的发过火。毕竟自己爹放的大招,老妈是全无还手之势的呀!

    至于在下午飘飘然的状态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自然也就没法和自己爹妈说的了,如果自己领悟的没错的话,这几天因为这件事自己把自己的靠山给惹着了。火上浇油的事,秦飞表示自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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